《被屑老板吵醒之后》糖霜泡芙

16、第 16 章

　　鬼蜘蛛最近流年不利。

　　在这个不安稳的时代，世间不缺魑魅魍魉，连妖怪都是随处可见的了，那么，诞生出小偷、强盗和杀人鬼也不稀奇。他们不仅存在，且数量还非常之多，居无定所，在乡野间游荡，如同豺狼寻找着下一块肥肉。而鬼蜘蛛正是其中一员。

　　虽然没有大妖怪那样漫长的生命、压倒性的强大，但他拥有强健的体魄，以普通人作对手绰绰有余，更别提脑袋里还装着足够的诡计。

　　贪婪、多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不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贬义词。

　　“该死……怎么会有妖鬼出现在这边。”

　　鬼蜘蛛咬牙切齿道。

　　记得这附近传言有相当强大的驱魔者，因此几个山头上都没有什么大妖存在，谁知今天忽然出现了等级稍高的妖鬼。对方作为人的“形态”已经近乎完美，见到这样的妖怪，最好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更别提他似乎撞破了对方进食的场景。

　　进食……是进食吧？

　　妖鬼们很讨厌被打断进食或战斗，此时还是暂退比较好。鬼蜘蛛思考着，放慢了脚步，或许那妖鬼没有兴趣跟来、也或许还在处理上一只猎物，接下来只要随便离开就好。

　　他竖起耳朵，却听到了沙沙的树丛拂动声。

　　“喂，前面的人类给我站住！”

　　这好像是妖鬼的声音。

　　“漆原桑，稍微慢点……我跑不、跑不动了……”

　　这是陌生的、格外好听的另一道声线。

　　鬼蜘蛛不由得僵住了，开玩笑，怎么可能停下来。不过论跑路速度，他肯定是敌不过妖怪的。他瞥向旁边的灌木，握紧手上的砍刀，至今为止，机灵的小妖怪他们倒也宰掉不少，只是不知这次先下手为强有没有用。

　　但他确实有了实施的想法，无声息钻入翠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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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晴明用手指把玩着自己的长发，“只是普通的被你吓到的路人。”

　　“事关我的名誉，虽然我知道我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漆原回答道，“说起来，他背后好像有图案……蜘蛛？那是蜘蛛吗？”

　　有如蜘蛛的完整伤痕留在脊背上，更像是刻意的绘图，据说会有人特地留下某些伤痕来彰显自己的力量。不过这么近似工艺品的存在，应该不是他自己画上去的，漆原不由得产生了好奇心。晴明握了折扇，轻笑道：“原来是他啊。他在附近还是个狠角色。”

　　“喔？你认识他？”

　　“他的名字是鬼蜘蛛——放心，他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晴明说道，“这个世界流窜的野盗而已，嗯，这里治安不太好呢。他们似乎为了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比普通的妖怪还要过分，哈哈，或许人也应该算是妖怪的一种。”

　　漆原呆愣片刻：“就是说，他无亲无故，而且曾烧杀抢掠过？”

　　“野盗之间，很少会有真心实意的同伴吧。”晴明微笑道，“如果有的话，我很乐意观赏哦。”

　　“那灭口也不会有问题咯？”

　　“好像不会……喂，作为我的式神候补，不可以杀生……漆原？”

　　晴明眨了眨眼，意识到妖鬼从自己面前消失了。他轻轻摇晃着折扇，忽而收拢，将它握在掌心之中，跟上漆原的脚步。阴阳师的体力并不差，不如说，难有在“全才”这一方面胜过他的驱魔者。

　　失策失策，没想到他这么讨厌自己。

　　青年似在喟叹，又似乎全无所谓，脸上很快恢复那副不变的表情。尽管口中一直喊着丧气话，他的速度倒不见减，漆原知晓他十句里八句都是谎言，因此视而不见。

　　“漆原桑——他好像不见了耶。”

　　阴阳师笑眯眯地指了指眼前的绿色。

　　确实，只是看的话并不能瞧见人影。但是味道依然很明显，漆原冷哼一声：“出来吧。”

　　“太凶恶了。”晴明唇角上扬，“这样不可能主动出来的。”

　　“放心，只是轻微的脑震荡，让他忘掉那部分而已。我会下手轻一点的，保证没有后遗症。”

　　晴明耸了耸肩，“暴力禁止……喔。”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几乎同时，刀刃刺了出来。一个久经沙场的强盗，是绝不会为其他因素所分心的，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鬼蜘蛛绝不可能放弃。虽然也很好奇何时多出了另一个，但他时刻都未曾松懈，找到机会便下狠手。

　　阴阳师微微皱起眉头。

　　漂亮的杀招，如果面对的是普通人类，肯定会掉脑袋吧。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杀死敌人而来的攻击，晴明并不讨厌，不如说在实战中，这样的觉悟才是正确的。

　　不过如果是面对他们的敌意，就另当别论了——这是绝对的禁止行为。

　　“未来的式神君，麻烦稍微在乎一下我的安危。”

　　“你自己也能挡住的吧，而且这辈子都不会做你的式神好吗？”

　　漆原毫不留情地否定道。

　　但他仍旧下意识地挡在晴明面前，握住刀刃，刀锋嵌在掌心中动弹不得，无法进也无法退。鬼蜘蛛只觉虎口生疼，下意识便弃刀。然而折扇敲在他脸侧，与妖鬼同行的清秀男人笑道：“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放弃比较好。”

　　“啧……”

　　不用想，拼力气他不可能及得上妖鬼，但是眼前看起来就像人类的家伙便不一样了。

　　鬼蜘蛛咬牙挥起拳头，却见他不躲不避，只是抿唇轻笑。不知为何，看了这笑容，从脊背处生出一股彻寒的凉意，仿佛瞧见的什么扭曲的巨兽，说不上的古怪。他开始后悔选这个人类了，或许选妖鬼还好一些。

　　不，可能他根本不是人类，而是妖狐之类的？

　　拳头完全挥不下去。

　　不是自己主观动了恻隐之心，不愿意伤到那张比女人还要好看的脸，而是单纯的、自己的手臂无法动弹，反倒痛得出奇。

　　“不打算继续了吗？”

　　“可恶……谁要和你这妖怪打啊！”

　　晴明以折扇遮住半边面容，“我倒很欣赏你的勇气，所以安心啦，我很好说话的——比那边那位好说话，所以你大可以随意。”

　　鬼蜘蛛咬牙切齿，这分明是骗人的！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控诉。

　　“……漆原桑，暴力是不好的，会变成这种下场哦。”

　　“你也是暴力的一部分吧。”漆原戳了戳陷入昏迷的人类，在他身上比划，“嗯，需要精准控制一下力道。”

　　“很难相信你有分寸这种东西，他的下场大概会很惨。”晴明悠然道，“作为人类的伙伴，我不能允许你这么做。”

　　他用折扇轻点虚空，微笑起来：“况且他不会误会什么的。”

　　妖鬼以见了幽灵的表情望着他：

　　“……实际上我不希望被看见任何和你待在一起的情况，遇见你简直是我的鬼生污点。”

　　“我感觉到你的嫌弃了。”

　　阴阳师眨了眨眼，“多谢夸奖。”

　　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漆原顿觉无趣。他瞥向昏睡的野盗，“他很特殊吗？”

　　“何以见得？”

　　“如果不是你感兴趣的角色，你才不会陪我做这种事情。”漆原说道，“你接触过的人，大概都难逃厄运吧。”

　　“和漆原君一起做点无意义的事情倒也无所谓，这是真心话喔。”青年的指尖拂过鬼蜘蛛的面容，仿佛面对自己珍爱的藏品，漆原不由得想离他远点，“他确实是很重要的角色，但不是现在，现在的他只是个随处可见的贪婪之人。”

　　漆原露出了“完全听不懂”的表情。

　　“总之，他的恶意还没有诞生，现在随便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啦。只是……以后他会变成相当恐怖的恶人，不知那时他的潜意识还会不会记得今天被我们在黑暗的小树丛中这样那样……”

　　妖鬼感到一阵恶寒，“喂我什么都没做！”

　　“到时候他记忆不清晰，才会误会你做了什么。嗯，日后会不会反过来要杀掉你呢……？哎，你不能假定反派的逻辑是正常的吧。”

　　晴明阴恻恻地叙述着故事，摇着扇子的模样简直像是招摇撞骗的民间神棍。不过鉴于他本身就是神棍，漆原觉得这个形容应该不太对劲。

　　他凑近鬼蜘蛛，端详着对方的脸，没有看出什么特殊的地方。男人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

　　“鬼蜘蛛先生，再不睁开眼，这位可要将您吃掉咯。”晴明笑眯眯道，“啊，我是指贞/操方面的危机。”

　　“我不是，我没有！”

　　漆原抓住他的肩膀猛晃。

　　“什么？”

　　鬼蜘蛛很懵逼。

　　眼前的似乎是那只妖鬼，虽然追上来了，但没有将自己撕裂。本以为被当作了猎物的年轻人则在旁边看着他，眼眸中有一丝揶揄。见他终于愿意睁开眼，晴明满意地用折扇挑起鬼蜘蛛的下巴：“真乖。”

　　“兄弟，你比我显得更像变态一点。”

　　漆原诚恳道。

　　而鬼蜘蛛大脑宕机，听着晴明轻笑，唯一意识到的一件事情是：他遇到了两个变态妖怪。

　　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