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景景有条

7、第 7 章

　　李尧勋本打算周日窝在家里上网打游戏，晚上顺便和简榕约个饭。结果他刚跟人家组好队准备开黑，骆临川的一通电话就把他的完美周末给搅和了。
　　给队友赔了一万个不是，差点被踢出帮会，跟帮主好说歹说最后签了卖身契，无偿打工一个月才放过他，搞得李尧勋那叫一个窝火。
　　开着车到公司拿了钥匙，又打车到骆临川所说的五四大街，任性的骆总裁就这么把车直接横在了马路中间，远远就瞧见堵车的长龙整齐地码了二里地。
　　李尧勋下了出租小跑着抵达“案发现场”，警察蜀黍开完罚单正准备叫拖车过来呢。李尧勋咬牙切齿，硬着头皮凑上去，死皮赖脸软磨硬泡，好话说了一火车才把车开走。后面的司机怨声载道，纷纷下车指着鼻子骂。
　　李尧勋这个气啊，你说他招谁惹谁了，本来挺好的一天这让骆临川给毁的。要不是车太贵赔不起，他早就一脚丫子踹他几个瘪坑。
　　再折腾回公司已经下午三点多，当不当正不正的点儿，去哪都尴尬。站在公司门口抽了两根烟，又和保安唠了会。李尧勋看看表，才特么三点半。算了，给简榕打个电话试试吧，希望他这个时间没在午睡。
　　“喂？尧勋。”简榕倚着墙根，气还没喘匀，果然好久不运动体力不支。
　　“你这是干嘛呢这么喘？没事儿吧？”李尧勋一听简榕那边气息不对就开始着急，这不省心的家伙不会才离开他视线两天就整出事吧。
　　简榕抹了把鼻尖上的细汗，揪起T恤领子呼扇几下散热，“没事，追公交没赶上。”
　　“大热天的你乱跑什么啊？哪儿呢？”李尧勋说着掏出自己的车钥匙往停车场走去。
　　“嗯……”简榕开始习惯性地环顾四周。
　　这一犹豫，李尧勋就知道要坏菜，“我说，你不是又不知道在哪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一笑。
　　“我去接你？”李尧勋试探性地询问。
　　“我自己回去就好 ，你过来应该挺远的。”
　　“那我要是说，想请你吃个饭，肯不肯赏脸？”李尧勋突然有些担忧，简榕不会不给他面子吧？应该不会吧……
　　“那……你说个地方，我们那里碰面。”简榕正好他也有些事想和李尧勋聊聊，欣然同意。
　　“成。那就你家门口吧，那边馆子不少，随便找个就行。”
　　“嗯。”
　　“真不用我接你？”李尧勋锲而不舍。
　　“不用。”
　　“那成吧……我等你。”李尧勋虽然有些失望，不过简榕不爱坐车这件事还真是没法勉强。
　　“好。不过我可能不会太快……”
　　“你慢慢走你的，甭操心我，待会见。”六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会儿么？
　　一个小时后，简榕终于姗姗来迟。白皙的脸颊晒得有些泛红，反倒显得气色好了许多。
　　“抱歉，久等了。”简榕浑身都散发着热气，往他身边一站都觉得烤的慌。
　　李尧勋坐在车里吃了三根冰棍儿喝了两瓶饮料才等来这位小祖宗，瞧简榕走得一脑门热汗，也不敢叫他坐车里吹空调。赶紧递上早就买好的凉茶，又找了张房地产广告页吧嗒吧嗒给人扇风，“瞧你这一身汗。”
　　简榕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凉茶，特别舒坦特别爽，凉茶苦中带甜还有一丝中药味，他还蛮喜欢，“这不是怕你等着急么？”
　　李尧勋笑笑，“我着什么急，我吹空调凉快着呢。倒是你，六月底热成这样，三伏天你可怎么办？就你这么跑来跑去的，早晚晒成人干。”
　　简榕没太在意，后来才真正领略到了什么是“三伏天”的威力。
　　“晚餐想好去哪了？我有点饿了。”跑了一天，早上那点豆汁儿焦圈早就消化完了。
　　“喏，就那。”李尧勋扬头，下巴一指不远处的“孔府菜”。
　　孔府菜历史悠久，自古就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名言，从宋仁宗宝元年间开始到清朝乾隆年间发展成官府菜，清代国宴“满汉全席”也是由此而来。再到现如今的家常菜，经过一代代大厨精心改良，也是“精菜细作，细菜糖炒”，别有风味。
　　“尧勋，你不用都点这么清淡的。”简榕看着桌上的老汤鸭羹、一品豆腐、翡翠虾仁、清蒸桂鱼，少油少盐，半颗辣椒都看不到。
　　“偶尔换换口味。”李尧勋给简榕面前的骨碟夹了小山高的菜，“快吃吧，不是饿了么？”
　　简榕没再争辩，低头吃了两口鸭羹，鲜香爽滑，浓而不腻，翡翠虾仁和一品豆腐也是孔府的特色，色泽鲜嫩，清香爽口，很合他的口味。除了火锅之外，他的饮食还算清淡，主要是不想给身体造成太大负担。
　　“今天又去哪逛了？”李尧勋夹了一颗虾仁放在嘴里没滋没味儿地咂摸，他是个无辣不欢的主，平日里要是吃这些素雅寡淡的菜甭管多美味都难以下咽，恨不得浇两勺油泼辣子。问题的关键不是吃什么，而是和谁吃。
　　“唔……去了趟医院。”
　　“啊？！”李尧勋听见医院俩字，吓得一口鸭羹差点呛在嗓子眼儿里，“哪儿不舒服？！”
　　简榕出事的时候，李尧勋是唯一一个陪在简榕身边直到他出院的朋友。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骤然而逝，又看着简榕在生死边缘艰难地挣扎，病危通知下了一张又一张，每一张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心痛到麻木像死过一次一样，导致现在李尧勋只要听到“医院”俩字就腿肚子转筋，浑身犯哆嗦。
　　“身体检查，别这么紧张。”
　　“能不紧张么我……”李尧勋小声咕哝，“医生怎么说？”
　　“一切正常。”
　　“那就好……”李尧勋脆弱的小心脏这才颤悠悠地落回肚子里。
　　“尧勋，我想……问你件事。”简榕咬着筷子，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什么事儿你说。”李尧勋以为简榕遇上了什么难题，放下筷子正经地听人讲。甭管什么麻烦，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简榕想了想，琢磨着这事问出来太玄幻，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
　　这一下把李尧勋给憋的，话说一半不上不下的最难受，“行行好，不带这样吊人胃口的。”
　　李尧勋说着，招手唤来服务员加了两份银耳汤。简榕吃得太少了，每样尝了几口就撂了筷子，尖削的下巴颏恨不能戳死人。本来身体就不好，营养再跟不上，初来中国水土不服什么的，擎等着生病吧。
　　简榕心里盘算事儿，也没注意李尧勋跟服务员说了什么。罢了，就当闲聊吧。
　　“尧勋，你说……真有转世重生复活穿越这种事么？”
　　“啊……？”李尧勋一下被问懵圈了，“榕啊，你最近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我就说不要说了，你偏问。”银耳汤端上来，简榕皱了皱眉，这哪吃得下。
　　“不是，我就是好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李尧勋用眼神示意，饭吃不动，喝点汤总行了吧？
　　“我今天在外面遇到一个人，感觉他特别像我哥。”
　　简榕拿起勺子，良好的用餐礼仪让他喝个汤都透着优雅，修长的手指握着汤匙，将熬得浓稠的汤汁和着切碎的银耳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后咽下去，看得李尧勋忍不住跟着滚动喉头。浅淡的唇被银耳汤的温度熏染得有些红，显得更加饱满润泽，仿佛刚被吻过一般……
　　“什……你说什么？谁？”李尧勋恍了下神，脸红耳热地不敢再看，低下头咕咚咕咚地将银耳汤灌了大半碗，喝出一身燥汗。
　　“不认识的人，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李尧勋望着简榕淡下去的表情，内心泛起丝丝拉拉地疼。
　　简榕是个凡事都特别认真的人。学习认真，弹琴认真，画画认真，对爱情更认真。认真到当他爱的人逝去，他就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坟。这么多年过去，简榕的坚守与执着从未减退，反而愈久弥坚。
　　这样的简榕，让他如何不心疼，如何不爱。
　　简榕的优秀有目共睹，无论在伊斯曼还是英国皇家音乐学院，追求他的人数不胜数，有男人也有女人，然而没有一个能撬开简榕的心门。只要对方流露出一丝想要交往的意思，简榕就避如蛇蝎般躲得远远的。所以李尧勋小心翼翼地把持着自己的心，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简榕从他身边逃离。
　　这些年如履薄冰，李尧勋好像也习惯了。只要简榕过得痛快，没病没灾，只要他身边没有人，他就还有一点点希望。李尧勋如是想。
　　骆临川打从画展回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甚至连开会的时候都在走神，华融的负责人汇报完艺人情况等着总裁发话，骆临川的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神游天外，搞得徐正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还是安德森在桌子下面踹了骆临川一脚才回过神来。
　　“临川，你怎么了这是，丢了魂儿似的，你的诺兰不会真是个糟老头吧？”安德森嗅出了八卦气息，散会后跟着骆临川回到办公室，嬉皮笑脸地打听消息，顺便看看有没有乐子可供消遣。
　　“闭嘴。”要真是糟老头他也不至于这么挂心了。
　　“那是怎么回事？没见着？”
　　“见了也没见。”骆临川一脸怅然若失。
　　“说人话。”安德森翻白眼。
　　“惊鸿一瞥，还没等我看清，人就跑了。”
　　“跑了？你干什么了……”安德森不可置信，骆临川看起来不像是急色的人啊。
　　骆临川无奈，“我什么都没干好吗？就看了一眼。”
　　“一眼就把人看跑了，骆总你真优秀。”安德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继续追问，“长什么样儿？男的女的？颜值几何？”
　　能让骆总魂不守舍的，肯定差不了。
　　骆临川脑中又浮现出那双澄净清亮又带着恍然失措的浅碧色眼眸，嘴角上挑，露出一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笑意。
　　妈耶……吓死宝宝了。骆临川这是中风了吧，竟然露出这种痴汉笑！安德森表示他的三观都要不好了。不行，他一定得打听出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来满足他的热血八卦心。
　　“眼睛很美的混血男孩。”骆临川给出了精准定义。
　　安德森闻言一愣，这三个简洁明确的定语让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份惊艳的简历和一张精致的面孔，简榕。母亲是画家，中法混血，眼睛他亲眼见过，确实很漂亮。
　　emmmm……以安德森敏锐的直觉和阅人无数的眼光，他甚至毫不怀疑简榕就是诺兰。
　　若是如此，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安德森突然想赌一把。
　　认识骆临川这么多年，从没见他对谁这么念念不忘，他就堵不管简榕是不是诺兰，骆临川都会对他一见难忘，再见倾心。他要把人送到骆临川身边让他们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到时候再见机行事。既消灭情敌又可以让李尧勋死心，反正那小子不待见他，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可以趁虚而入呢。
　　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把简榕的简历和照片往骆临川眼前一拍，简单粗暴一目了然。可那样太平淡太不符合他的审美了，要知道胃口吊得越高，吃到嘴才越回味绵长，所以安德森需要制造一个契机。
　　安德森没想到的是，机会竟然来得如此恰到好处，甚至不用他出手，命运的小天平终于肯往他这边倾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