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景景有条

22、第 22 章

　　《最强音浪》播出当天，节目收视率最高达到4.5%，超过去年一个百分点，高居各大电视台收视率榜首，网络同步播放量也超过百万。
　　三期节目过后，三十名选手淘汰过半，后续节目也不再是录播而是换成了直播，这就要求乐队与选手间的配合要更加紧密默契。
　　尤其第一场十五晋十，除了每位选手必唱的一首歌外，加上备选歌曲和二次PK，简榕大概要负责三十首歌曲的弹奏和编曲，压力不减反增。
　　骆临川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曾多次提出换人都被简榕拒绝。他做事不喜欢虎头蛇尾，既然接下了，就要尽自己最大的心力去完成。况且所有在场的工作人员每人都是连轴转，不只他一个人辛苦，所以他更不能临阵退缩，关键时刻掉链子。
　　在简榕的执着与坚持下，《最强音浪》终于在元旦前夕完美收官，嘉娱也将冠军与季军统统签到了自己的公司。
　　在嘉娱工作了半年多，简榕对娱乐圈的种种心照不宣多少有了些了解，他不过问也不会多管闲事，唯一的坚持就是音乐上的一丝不苟。这次选秀冠军其实早就内定了人选，是投资方想要力捧的一名新人，而简榕心目中的第一名却是唱功和能力双双在线却由于某些客观因素落败的尹时寒。
　　简榕也曾在高层会议上斩钉截铁地表示，冠军人选他可以妥协，但尹时寒必须留下，就算嘉娱签了那个所谓的内定冠军，他也不会为他写一个音符。
　　意思就是谁爱捧谁捧，老子不干。
　　放眼全嘉娱，敢和老总甚至大BOSS叫板的就只有简榕了。他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给人留面子，也不懂得虚与委蛇。他很少发表意见，但自己认定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骆临川有时候也挺无奈，这小榕树完全不明白所谓的人情世故，连他的面子也不给，在签约新人这件事上跟他正面刚，执拗的很，搞得他下不来台。不好发飙又不能让人看笑话，最后没办法只好两人都签过来，但他也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对简榕掉了脸色。
　　简榕也知道，签两个人是在浪费资源，可他就是不甘心就是要据理力争，死心眼儿的劲儿犯上来谁都拦不住，事后冷静下来也觉得挺对不住骆临川的，如果不是他纵容自己恐怕早就被开除了吧。
　　骆临川吼完就后悔了，简榕心思单纯，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公司和新人的前途着想，可有的事往往只能身不由己。
　　散会后，简榕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回了办公室。下班的时候紧绷着小脸一声不吭，眼神里全是委屈。骆临川恨不得时间能倒回去，把那个凶人的自己抽一顿。
　　回家的路上相顾无言。骆临川使劲琢磨着怎么哄人高兴，这方面他实在没什么经验。简榕则想着是不是该和骆临川道个歉，毕竟自己确实挺过分的。可在当事人眼里，彼此的反应又是另外一层含义。
　　小榕树生气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骆临川不高兴了，怎么道歉才好？愁人。
　　安静地到家，安静地换衣服吃饭，安静地各自回房间挠墙。就连做饭的朱婶都看出两人的不对劲，平时说说笑笑的怎么今儿全都哑巴了？小年轻不会吵架了吧？多大点儿事儿哦。
　　恋爱经验为零的两人谁都不好意思先开那个口，胆战心惊地怕对方不肯原谅自己，最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连小学生都不玩的传纸条游戏，而且还是趁彼此洗澡时偷偷拜托朱婶，怂得不敢亲自动手。
　　朱婶颇为无奈地看着手里的两张小纸片，等着俩傻孩子都关灯睡觉以后一人门缝里塞一个，齐活。
　　转天一早，两人双双捡起地上的纸条，上面宛如商量好了似的都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每张纸条上都有上一张涂涂改改很多遍的笔痕，或多或少，或深或浅，最后汇聚成一句最简单的道歉。
　　相邻的两个房间同时打开门，手里都拿着那张透着傻气却又真诚无比的纸片，怔愣地对视而后哈哈大笑。
　　临近年底，公司各个部门忙得四脚朝天。年终总结，各种报表，新年计划等等，搞得每个老总焦头烂额，只有徐正业一人笑逐颜开。由于简榕的加入，使得华融的业绩力压飓风，真真正正地扬眉吐气了一把。
　　嘉娱的新年酒会定在元月一日，今年照例在公司宴会厅举办。所有员工包括练习生，刚出道的新人和当家艺人，还有合作伙伴，业界名流，娱乐圈大佬等都会到场，盛况空前。
　　简榕最近几天一直不太舒服，浑身乏力，今天尤为严重。头很沉，身上的关节也有些酸痛，他在低烧。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手术后有段时间他一直是这种状态，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天气也越来越冷，但骆临川每天好吃好喝地喂着他，出门都快包成个球，没理由还会感冒，希望不是他想的那种情况……
　　上午公司董事会，骆临川一早就走了，留下简榕自己在家休息，酒会的时候再过来接他。为了不影响晚上的活动，简榕提前吃了颗退烧药捂在被子里睡了一上午。
　　午饭没吃几口，朱婶看出简榕身体不适，想给骆临川打电话，却被简榕制止了。
　　“没事，可能是着凉了，出点汗就好。”
　　朱婶没办法，给简榕灌了一大杯糖水，看着他在被窝里发汗。
　　简榕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各种乱七八糟的梦充斥脑海，让他不知身在何方。身体一会漂浮在半空，一会又极速下坠，想抓住些什么，周围却一片虚无。
　　突然一阵闹铃将简榕惊醒，粗喘着气盯着天花板，身体仿佛还停留在失重状态下没有缓过来，身上汗湿一片倒是轻松了不少。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三点半，差不多也该收拾换衣服了。
　　柜子里挂着骆临川为他准备好的西装，连领带都提前搭配好。骆临川是个秀恩爱秀得很别致的人，腕表的款式，袖扣的材质，领带的花色等，懂的人一眼就明了。
　　嘉娱总部大楼今天灯火辉煌，所有的霓虹灯通通开启，停车场也是豪车云集，前来参会的业界名人络绎不绝。
　　骆临川分身乏术，让司机老卢接的人。简榕下了车看到这场景，还以为是哪个电影节在走红毯。
　　单薄的西装礼服很快被寒风吹透，简榕打了个冷颤，只想赶快钻进楼里吹暖风。一辆银色阿斯顿马丁停在他跟前，车上下来的是穿着Elie Saab高定礼服的安娜苏。
　　“简总监，好巧，一起走吧。”安娜苏上前优雅地挽住简榕的手臂，一袭纯白镂空长裙，即减龄又仙气十足，深V的设计尽显玲珑有致的身材。
　　简榕则是一身Savile Row的黑色西装，收腰的设计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修长的双腿包裹在精心裁剪的西裤下，和光鲜艳丽的安娜苏站在一起，好一对才子佳人。
　　骆临川正在大厅里和人寒暄，入口处传来一阵喧哗。抬眼望去，简榕和安娜苏携手款款走来。
　　一身正装的简榕散发着别样迷人的光彩，骆临川深深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深切的热意。
　　安娜苏注意到两人胸前同款的Pocket square，突然明白了什么。勾起性感的笑容，故意在简榕脸印上一枚香吻，周围传来一片起哄声。满意地看着骆临川瞬间冷冽的表情，冲着他飞了个吻后飘然离开，立刻就有人围过来，簇拥着她走入会场。
　　简榕脸颊发烫，骆临川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太热切，热得自己都要烧起来。钻进洗手间洗了把脸，骆临川紧跟着闪了进来，站在简榕身后，情难自禁地将人拥入怀中。
　　“骆总，别这样……”简榕吓了一跳，连忙闪身逃开，他现在已经分不清全身发烫是因为什么了。
　　碍于场合，骆临川也不好太过放肆，放开简榕伸手将人脸上留下的口红印抹干净。
　　这兄妹俩真是一个德行……
　　这时骆临川的电话响了，电话中说华康集团总裁楚云峰到场，嚷嚷着要找骆临川好好叙叙旧。华康是嘉娱传媒最大的赞助商，又是商界前辈，骆临川有必要去亲自迎接。
　　捏了捏简榕的耳朵，凑近低声道：“我去招呼下，你自己出去吃些点心，别喝酒。”
　　“知道了……”简榕的脸“腾”的一下又就红了，突然靠这么近做什么……
　　“我先过去。”
　　“嗯。”
　　简榕目送骆临川离开，深呼吸好几次，又用手拍了拍脸，待情绪稳定后才回到大厅。
　　简榕离开后，洗手间右侧第一隔间的门缓缓打开。
　　李尧勋脸色铁青，好死不死地将刚刚的一幕尽收眼底，老天爷是专程来虐他的吗？为什么他一定要撞见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卿卿我我，上个厕所都不放过他。
　　李尧勋坐在马桶盖上点上一支烟，泄愤似的狠抽了几口，却被浓烈的烟气呛了个天昏地暗，眼泪都出来了。
　　他李尧勋从头到尾就是个Loser。
　　人到的差不多了，总裁简短致辞后酒会正式开始。
　　老总们的重点是合作、生意，员工们的重点自然就是吃吃喝喝，酒会上请的一流大厨，还有从海外空运过来的葡萄酒和海鲜，珍馐美食通通管够，当然更少不了互相敬酒。
　　简榕已经尽量躲在角落，可还是被众人挖了出来。从不喝酒的他被灌了整整一杯红酒，本就不太清醒的意识更加散乱。
　　李尧勋站在长桌旁盯着简榕，有人敬酒来者不拒，没人就一杯一杯地自己灌着自己，通通一口闷，数不清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杯。
　　拿酒的手被人扣住，身体踉跄着被带到了墙边。
　　“够了，别在这丢人现眼。”
　　李尧勋眨了眨混沌的眼，努力好久才看清碍事的人，又是无处不在的安德森。
　　“我没丢你的人没现你的眼，管得着吗你！”李尧勋烦躁地挥开安德森的手，挣扎着去桌边够酒杯。
　　“要喝我陪你回去喝，别在这胡闹。”安德森难得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这小子三天两头抽风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
　　“我胡闹？大家今天来这就是为了喝酒，我怎么就胡闹了？你不想喝就滚，别他妈妨碍我！”
　　“李尧勋……！”
　　李尧勋借酒撒欢，声音也越来越大，引得不少人纷纷侧目，再这么下去真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当安德森企图将人带离现场时，他的助理叫住了他：“安总监，骆总叫您过去。”
　　李尧勋摊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安德森面色阴沉，低声提醒：“别乱来听到没！”
　　“嘁……”李尧勋嗤笑一声，劈手夺下侍者托盘里的酒杯，仰头再次将整杯红酒一饮而尽。
　　洗手间内——
　　这已经是简榕第三次洗脸了，他双颊烧红头脑发懵，只能不断地用冷水降温才能勉强保持清醒。骆临川被一帮老总围在中间无法脱身，他不想去打扰，只好强撑着等酒会结束。
　　就在他擦干脸准备出去的时候，洗手间的门突然被大力撞开，李尧勋跌跌撞撞地冲进隔间，抱着马桶开始大吐特吐。
　　“呕……”喝了太多酒的李尧勋终于支撑不住，将本就没吃什么东西的胃倒了个干净。
　　“尧勋？你怎么喝这么多？”简榕脚下虚浮差点被他带倒，扶住洗手台才发现竟然是李尧勋，赶忙抽出纸巾递过去，帮着拍背顺气。
　　李尧勋此刻已经被酒精烧毁了理智，眼前恍恍惚惚看不清是谁，耳畔环绕着一个熟悉清朗的声线。撑着对方的肩膀艰难站起，抬起袖子抹了把脸，恍惚间好像看到的是自己心系魂牵的人影。
　　是梦吧？只有梦里，简榕才会离他这么近。李尧勋抬起手抚上眼前人的脸颊，热烫的温度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简榕，简榕……是你吗……？”
　　简榕压根就没什么力气，被李尧勋直接推在了隔间的墙板上，抓着肩膀的手摁得死紧无法挣脱，只能偏头躲避他的碰触。
　　“尧勋，你喝多了。我们……我们先出去好不好？”简榕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洗手间随时都有人进来，他们俩这姿势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不好！”李尧勋厉声打断简榕，强势地把人困在双臂间，酒精的熏染让李尧勋无法思考，心中埋藏已久的话再也控制不住脱口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拒绝我！为什么我陪在你身边六年，你从来都看不见我！不管我怎么努力，为你做多少事你都感受不到！”
　　“尧勋你真的醉了，有什么话等你清醒了再说好吗？”简榕无可奈何，他以为自己尽量离李尧勋远一些就能让他少受点伤害，事实证明他想得太简单了。从李尧勋喜欢上他的那一刻，伤害就注定无法避免，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时间越久，伤得越深。
　　“我他妈没醉！我清醒得很……！简榕……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从我第一天认识你开始就喜欢你，喜欢了六年……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简枫，所以我也没奢求什么，只想着……想着……就这样陪在你身边也挺好。可是……可是凭什么偏偏是他骆临川？！凭什么！”
　　“尧勋你别再说了！”简榕有些急了，有些事一旦说破就再也回不去。他不想失去李尧勋这个朋友，可感情的事又岂能勉强。
　　“凭什么不说！我偏要说！我已经忍得够久，不想再忍下去了！”李尧勋双眼通红，话已至此也没什么可掩饰的了，“你说，我李尧勋到底哪儿不好，哪儿比不上骆临川？他不就是个总裁吗？有什么了不起！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我真不明白，我输给一个死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输给……”
　　“啪”的一声脆响，李尧勋的话终结在一个响亮的巴掌之下。
　　简榕浑身颤抖，极度难受的身体被李尧勋的话激得呼吸困难，好几次想说话却梗在喉头，双唇开合了许久才发出嘶哑的声音：“我不许你这样说……你怎么说我都行，就是不许说哥哥！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简榕捂着胸口，几乎是吼出最后一句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失控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心里那道血淋淋的伤口，没想到只轻轻碰了一下，那痛还是如此深入骨髓。
　　李尧勋被简榕一巴掌打得酒醒了大半，脸上火辣辣地提醒着他刚刚干的蠢事。他从没见过简榕发这么大的脾气，也从没见过他说一句重话，今天他却把人逼成这样，真是涨了天大的本事。
　　颓然地滑坐在地，李尧勋连简榕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不仅伤了简榕，还把一切都搞砸了……这次，他彻彻底底地失去简榕了吧？
　　简榕摇晃着身体一步一步走向宴会大厅。他想离开这，去哪都可以，可他该找谁？谁会带他走？有一个人，有一个人一定会满足他的愿望，那人是谁……？
　　谁……？骆……骆临川，对！是骆临川……！
　　简榕已经有些看不清东西，凭着模糊的轮廓踉跄着朝那个脑海中不停闪过的人影走去。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勉力支撑的双腿再也没有力气，双膝一软直接向前栽倒……
　　骆临川原本背对着简榕，心灵感应似的突然回头，发现走过来的简榕神色呆滞步履凌乱，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简榕？”骆临川立即放下酒杯飞快朝人走去，接住他陡然下坠的身体。
　　“简榕！！”
　　骆临川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惊慌失措，心急如焚。简榕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全身血液倒流，呼吸都不会了。但他很快镇静下来，冲着身后已经吓傻的钱宝宝喊道：“别愣着，叫救护车！再拿条毯子过来！”
　　“是……是！”
　　简榕呼吸急促，额头和脸颊滚烫如火，手却凉得像块冰。骆临川将人抱到沙发上，解开领带和领扣，半个小时之前人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倒下了？抱着已经失去意识浑身颤抖不停的简榕，骆临川只觉得度秒如年，该死的救护车怎么还不到？！
　　安德森闻讯赶来，帮着安抚受惊的人群处理善后。
　　此时救护车已经到了楼下，骆临川将人打横抱起，面色凝重地对众人道歉：“各位，简总监突然身体不适，给大家造成的困扰我感到万分抱歉，但事出紧急，我只能先失陪了，不好意思。”
　　给安德森递了眼色，对方点头示意让他放心。骆临川急忙抱着昏迷的简榕跑进电梯，高热的额头抵在他的颈侧，灼烧着他此刻焦急的心，突然觉得电梯慢得令人发指。
　　电梯门终于在“叮”的一声后开启，骆临川大步流星地冲向门口，救护车已经严阵以待，迅速将人接过，一边做紧急处理一边呼啸着向医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