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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此生难为 ...

  •   这个晚上,向晚玩到了十一点还很精神。

      可能对于向晚来说,太新奇了这个世界——她目之所及的每个人,都带着美好的笑脸;每个人都顺应她所有的需求;青蛙、小鸭子什么的小动物更是让她目不暇接。

      妈妈心疼乔慧芳,说让她来带,让乔慧芳去床上躺一会儿。

      乔慧芳听话地去自己房间躺着了。

      房间里的摆设一如她未嫁时的样子,但打扫得十分干净。被子还带着股淡淡的阳光气息。

      最重要的是,没有婆婆的骂声;没有向魁刷抖音时外放的音乐声。

      空气似乎也开始清新了,在这个温馨的环境里。

      乔慧芳侧耳听着向晚咿咿呀呀的娇糯童声,很快就陷入了深眠。

      她做了个梦,梦里公公拉了一裤子,婆婆大声叫骂,向晚被吓得直哭。

      她说:“向魁,你帮我抱抱女儿,哄哄女儿,我去看看。”

      向魁头也不抬:“要不你把女儿放这,你直接下去;要不你就抱着女儿去。我反正是不抱她的。哭成这样,烦死了!”

      她只能抱着向晚,下了楼。

      “不哭宝宝,不哭,不哭,妈妈抱着呢。不怕哈,奶奶没有骂你……”

      哄了好一会儿,向晚好容易才停了哭。

      她让公公自己清洗好,把裤子换了,再把走路还不稳当的向晚放到学步车里,接下来撸起袖子洗裤子。

      无论她走到哪里,婆婆就跟到哪里。无论她做什么,婆婆就在一旁抱着手盯着。

      当她洗裤子的时候,婆婆在一边冷笑:“看我多命好,从来没洗过大人的拉屎裤。我女儿也命好,她公公都瘫了,她也没洗过,都是她婆婆洗的。我们啊,都是命好的人,一闻到屎味就会吐。命贱的人,才要做这活。”

      乔慧芳原本就已经忍到极限,一听到婆婆这一说,气得手都在发抖:你自己也说了,你女儿的公公瘫了,都是你女儿婆婆洗的。为什么你不能来洗?我来洗了,你反倒说我命贱?

      于是,她的胃越发翻腾。

      “呕……”

      婆婆皱着眉头看了蹲着狂吐的乔慧芳半晌,然后狂叫起来:“向魁,你快下来看啊!你媳妇吐了好大一堆!你媳妇是不是肚子里有我小孙孙了?”

      “妈……妈妈……哇……”向晚哭个不停。

      “呕……宝宝不哭,妈妈在。”她站起来,把手用消毒水洗一遍,接着抹干净嘴,冲进客厅。

      “妈,你吵什么,她上环了,怀不上。”向魁在楼上吼了一句。

      婆婆一愣,接着怨恨无比地盯着乔慧芳和向晚:“哭哭哭,一天到晚就是哭,跟你妈一样,都是丧门星!乔慧芳,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活该你天天洗屎!前几年那个孙子,是不是你故意流掉的?!”

      是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吗?乔慧芳心里既痛又厌烦——那时候,那个男宝,都五个月了。要不是婆婆打公公时,她去拦了一下,肚子就不会被婆婆无意打中……

      “乔慧芳,你裤子都没洗干净,就敢上楼?懒妇,快点把事情做完?我们以前都是背着孩子做事的,你就在家带个孩子,连个衣服都洗不了啦?”

      乔慧芳没有理会,抱着向晚,准备出院门——因为向魁老家太僻,又不通力,所以当初向魁出了一部分钱,公公和大姑子出了一部分,买了这个带院子的青砖房。

      院子出门,就是巷子。巷口处,有一块空地,里头有些公用的健身器材。很多老人、孩子都会在那边玩。向晚很喜欢,一到那儿,准会忘了哭。

      “懒妇!有人生没人养的!你妈真不是东西,连个女儿都教不好。上次她过来,我就看出来了!虽说她才五十岁,可也是做外婆的人了,还穿红裙子,整天就是打扮好看,肯定是要去勾人了,哪里会教孩子……”

      听到婆婆这样骂妈妈,向晚终于忍不住了。

      她甚至不知道,骂人骂得思维非常清晰的婆婆,此时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疯?

      “你骂我妈做什么?呵,你不是时常说自己最会做人,最懂人情世故?你看你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了,老了老了一嘴脏话?”

      婆婆从没想到乔慧芳会还口,这一气之下,就抄起了惯常用来打公公的木棍,向着抱着向晚的乔慧芳兜头打了下去。

      “小晚!”

      她凄声尖叫,把向晚整个儿拢在怀里,头低着,挡住向晚的小脑袋……

      “砰!”

      她的头,被拳头大的木棍重重捶击。

      “啊!”

      乔慧芳醒了过来。她也不清楚,为什么现实中发生的事,竟然以梦的形式,再次重演了一次。

      这些惨痛的过往,屈辱地印在她的心里。

      她从来不敢说,也没有人能够听她诉说。

      甚至于,她连回想的勇气都没有。

      可梦里,竟然再演了,再次让她的心痛得揪了起来。

      藕色的枕巾上,泪痕正慢慢晕开……

      在梦里被捶击的后脑勺,本来应该自醒了后就会消失的,现在却越发疼痛。

      就好像,她的后脑勺又真真切切地被打了一次。

      “怎么了?慧芳,你叫什么?”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没事。”

      “没事你‘啊’什么?老的,你抱下小晚,我去看看……”

      妈妈在敲门:“慧芳,慧芳。”

      “我来了。”乔慧芳飞快地擦去眼泪,用被子盖住枕头。

      妈妈眉头皱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这次说要回来,我的眼皮就一直跳……”

      “看你迷信的。眼皮跳,说明你眼睛累了。妈,我刚才叫,是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我给你买的东西还没给你。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乔慧芳翻开包,从里头拿了个盒子出来。

      “什么啊?太贵的我不要。向魁这些年没工作,你一个人撑着家……”

      乔慧芳心里头酸酸的,自从向魁没工作,她又怀了女儿后,一家人都偷偷给她卡上打过钱……

      妈妈打开盒子后,看了一眼,又把盒子盖上:“这东西你留着自己戴。”

      “你戴啊!这款式,我戴不合适,有点土豪气。村上这一辈里,我是最大的,没法跟人比。可几个婆婆她们都嫁了女儿,当初结婚时,我让你们丢透了脸,彩礼一分没有。这些年,难为你和爸了。明儿戴这个出去,别人会说你虽然没得彩礼,但女儿有孝心啊!”

      妈妈仍是摇头:“你看我手上,脖子上,耳朵上,都戴满了。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女儿是个好样的,刚生了小晚,你肯定经济上困难。养孩子多花钱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别打肿脸充胖子。”

      乔慧芳自然不会说,这个金手镯值一万。买它的钱,是爸两千、弟弟五千,老妈三千,他们偷给的,让她瞒着别说的钱,正好一万。

      这钱,她既然不能说出来,也不能心安理得地用出去,买手镯给妈妈,把它用掉,是最好的方式。

      村里人淳朴,但却天生带着种升斗小民的短视,这些年,她即便不常在家,也知道,她出嫁没彩礼这事,让爸妈受了多少偏见与嘲笑。

      所以,她完全理解妈妈一开始对她的疏远。

      这些年,她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一份亲情。妈妈不给她打电话,她就一天一个电话打过去。逢年过节,都给妈妈送上礼物,从不落下。

      直到她怀上向晚,她和妈妈的关系才开始恢复成原来那样。

      乔慧芳亲手给妈妈戴上,笑得眉眼弯弯:“比我之前买的这个翡翠加金貔貅珠串,高大上多了。”

      妈妈挑挑眉:“是好看。多少钱堆出来的,能不好看?要不要一万?”

      “正好呢。妈,你眼光真毒。”

      “现在知道我眼光好了?太迟了……”妈妈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那时候我怎么拦,你都不听。早说过了,向魁腰细。腰细的男人都懒。女人啊,就该嫁个勤快的,家里苦不苦都无所谓。男人勤快了,女人才能觉得踏实。”

      乔慧芳低下头来,掩饰眼中快要滴落的泪水——是她错了,妈是对的。向魁果然懒得不可救药……

      她试探着:“妈,要不我甩了这个懒汉?”

      “说的什么话?离婚多丢脸?我们一家,清清白白的,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再说了,你不怕女儿将来被人看不起?跟你说,孩子都生了,就好好过。向魁有头脑,只是年纪小,还没开窍。你再撑几年,只要他对你好,你婆婆的事,他的懒,都可以先不看。”

      问题是他只对他自己好啊。

      倘若不离婚,第一个看不起小晚的,就是她爸和她奶奶……

      当然,乔慧芳并没有说这话。

      她只觉得“离婚丢脸”四个字,戳得她心窝子都在疼。

      妈妈戴着手镯出去,给爸爸他们炫耀了,笑脸盈盈的。

      房门外,一片笑声。

      乔慧芳抱着手臂,坐在床角,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恨。

      妈妈死活不让嫁的人,她居然嫁了。生了孩子了,妈妈死活不让离婚,她又离了。

      她这半辈子,似乎都在跟妈妈对着来了。

      对着来的后果,就是现在脑袋疼得快要炸裂!

      当天晚上,乔慧芳整宿整宿不能安眠。

      在家里待了几天,妈妈早晚带向晚,让乔慧芳好好码字,白天则去田里帮爸爸。

      爸爸则是起早贪黑,不停地做活,晚上还要跟妈妈抢着带向晚出去玩。

      尤其是弟弟,把向晚到处抱出去玩,说是要跟人炫耀他的外甥女有多好看。

      向晚真的就变成了人人宠爱的小公主。

      只是乔慧芳的情况有点不妙。

      她的头持续地痛,痛到她根本没办法睡觉,也快不能码字了。

      最惨烈的一次,她抱着向晚,走在路上,突然身子一侧,就摔了下去。幸好,她在昏沉中,仍旧下意识地护着向晚,才没伤着向晚。

      向晚受了惊吓,晚上也睡不好,时不时夜哭。

      于是,弟弟和弟媳就又请了几天假——他们原本是要去外地工作的,家里农忙,他们俩就留下来带乔慧芳和向晚去看病。

      向晚的惊吓,在吃了几次八宝散后,好了下来。但乔慧芳的病,却不是他们所预料的那样。

      医生说,低血压可以慢慢调理,中重度抑郁就麻烦了。

      “成玉,我们把姐姐的病先瞒住爸妈。村里人的思想,得这个病的,都是没事闲出来,想太多。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病,是可能威胁到姐姐生命的。”

      弟媳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刚才我陪你姐去看的医生,听你姐说,她好几次想抱着小晚跳河……我毛孔都竖起来了。海明,姐姐从来不跟我们诉苦啊,我跟你说,你还是不知道姐夫那边的情况……”

      “她这次回来,我就感觉不对劲了。晚上你慢慢跟我说,她要出来了,别让她听见。小的时候,爸妈没空看我,都是我姐带着我玩。不管我做错了什么,或者我受了什么伤,她都认为是她的责任。她也才比我大两岁而已……”

      是啊,心太软的,总是把所有的错,归咎于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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