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世不恭》卡洛獭

5、第5章

　　王建国的老婆叫王香，夫妻俩大概八百年前是一家，一样的大嗓门没心眼儿咋咋呼呼，白雪世从残疾车上下来，正从兜里往外掏钱，远远地就看见她系着个围裙站在门口张望。
　　“天呐小白！我家那傻子怎么把你搞成这样！”王香没等他走近就已经扯着嗓子叫开了，跨大步往前迎上来，手在围裙上匆匆抹了几下急着想摸摸他的脸。
　　白雪世歪着头躲了一下：“香香姨别摸，疼。”
　　王香听他喊疼听得心头火起，回过头对着屋里大喊：“王建国你给我滚出来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白雪世和谢依隐被王香带着进了门，跨过高高的木头门槛就能看见饭厅，只看见王建国背对着他们在餐桌前不知做什么。
　　被王香这么一喊他的背影抖了一下，转过来才发现手上捡了一筷子爆炒猪腰在吃。
　　王香见了更气：“你个牛魔王成精的再不给我着点调，小心我今晚就把你踢到后山去喂蚊子！”
　　王建国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很没气势地回了一句：“你这婆娘，老子在外面累了一天还不能吃你几口东西？”
　　白雪世觉得好笑，偏过头看谢依隐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伸手扯了扯王香的围裙道：“香香姨，这是市里来的建筑师，谢依隐，谢工。”
　　王香早就看见了白雪世边上站着的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但这时方正经对他点头笑：“哎呀，我家这口子本来想挥拳头的是你吧，真是对不住。”
　　谢依隐微笑着摇摇头说不碍事，寒暄几句后便被王香请到饭桌上坐下，桌上已经摆好了菜式，正中间摆着一个砂锅的老母鸡汤。
　　王香看上去跟王建国没什么两样，但是女人的细腻到底浸在骨子里。
　　她不断地请谢依隐吃菜，把冰好的甜瓜切出来摆在白雪世面前，一边话里话外地说着家中艰难，王建国的狗脾气，最后敬了谢依隐一杯，很豪气地说：“谢工，这杯我干了跟你赔罪，你随意。”
　　并不明提工地上的大小事。
　　他们桌上摆的是白酒，除了白雪世脸上有伤不能喝刺激的东西，其他人面前都斟了一小杯，谢依隐不是扭捏的人，见她这么说也拿起面前剩了浅浅一杯底的白酒，一饮而尽。
　　反倒是王建国看上去那么虎的一个汉子，晚上却不怎么喝，白雪世问了句才知道，他前段时间体检出来尿酸过高，王香不让他再碰酒了。
　　“不是有客来，他哪里能沾到酒瓶的边儿。”王香说着瞪了他一眼。
　　王建国只笑笑不说话，拿起手机摆弄了一会儿，又夹了一筷子菜，吃了还夸王香这色香味俱全如何如何好。
　　白雪世原本担心谢依隐在这儿不自在，没想到他虽然话不多，但是明显很懂应酬，句句都在点子上，既不丢份也不端着，让人觉得很舒服，愿意跟他聊。
　　过了一会儿县里的工程师来了两个，原来是王建国刚刚发微信叫的，说是大家有什么事儿当场说开，别整天背地里自己瞎琢磨，没得想出毛病来。
　　白雪世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但毕竟已经脱了小孩的行列，跟着曾大海偶尔上这样的酒桌，一坐两三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儿，见他们谈着事情也不多话，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边上偶尔夹一筷子菜。
　　谢依隐对着县里的两个工程师道：“你们对这里熟，也是专业的，工程上的事自然是你们懂，但这个建筑是我们设计的外壳，大方向一定要准，不然以后我们名字写在前头，很麻烦。”
　　谢依隐说完笑笑，那两个工程师彼此对视了一眼点头称是。
　　谢依隐点到为止，还是一副知识分子的涵养腔调，背挺得很直，众人的小九九打在酒桌上，却进不到他眼里，见白雪世坐在一边发呆，随手拿起他的碗帮他舀了一勺母鸡汤，小声问他：“无聊吗？马上就好了。”
　　像个带孩子出来应酬的家长。
　　白雪世侧过头看了他一下，放在桌子下膝盖上的手不知所措地空握了握，等到谢依隐拿起他的碗往里头盛浓浓的汤汁，白雪世怀疑自己白酒喝多了开始白日做梦。
　　梦还没醒，一碗汤先摆到他面前，白雪世心里火山爆发，但面子离心十万八千里，表面上看过去反倒沉着冷静，甚至淡然得过了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甜鸡汤便往嘴里送。
　　坐在他们对面的王香阻止不及，见白雪世往嘴里送鸡汤，奇怪地皱了皱眉。
　　谢依隐说的很对，这场饭局真的很快就散了。
　　等到人都走了，王香收拾桌子的时候又想起刚刚看到的，奇怪地问王建国：“小白不是从来不喝炖补的甜鸡汤吗？”
　　王建国正站在洗碗池边搓筷子：“对啊，怎么了？那小子怪得很，明明爱吃甜的，一天雪糕吃好几根，但这种饭菜里带甜一根鸡丝都不碰。”
　　王香把砂锅里余下来的鸡汤往大汤碗里倒：“刚刚那个谢工给他舀了一碗，我看他一点儿不剩都喝了，不是被你打傻了吧。”
　　王建国回头瞪了她一眼：“去去去，没事瞎操心，别在我跟前儿捣乱，坐沙发上去。”
　　王香撇了撇嘴，把围裙拿下，王建国又问她：“你知道小白不吃甜，怎么还炖补？”
　　王香坐到边上看着王建国窝在那儿洗碗：“晚上肯定是宴客的嘛，鸡汤炖补才正式，小白一个孩子，总不能都照顾他的口味。”

　　谢依隐回到旅馆里，这一天下来流了一身汗，想拿身换洗衣服去冲个澡，打开行李箱才发现家中保姆整理行李的时候还给他带了个急救药包。
　　他拿起衣服走进淋浴间，把东西放下抬头看见镜子里头自己的脸，不知道想起什么，于是又走出来，从行李箱里拿出那个急救包，坐到床上打开。
　　他翻找了一会儿，最后果然在角落找到一小管药膏，仔细看了看上面印着的德文说明后确定了用途，放到桌上显眼的地方，这才进去洗澡。
　　小地方的旅店没有浴衣，就算有谢依隐也不会用，他洗完澡就换上了棉质的短袖坐到工作台前，房内的空调调在适宜的温度，他把窗帘拉开了半扇。
　　小镇上八九点便暗了下来，天空也不像城市里充满了光污染，该入夜时便马不停蹄地拉上大幕挂上星星。
　　谢依隐靠在窗前看着下面的街各个店铺都开始打烊，行人三三两两地漫步，老头老太拿着个蒲扇到处走，身后还跟着条不知谁家养的狗，年轻人手里拉着牵引绳，带着两条泰迪在街上逛······？
　　谢依隐随手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看清了那确实是白雪世，换下了白天的工装，只穿了件大T恤和运动短裤，看样子是在遛狗。
　　谢依隐拿眼镜的时候看见放在桌上的那管药膏，略微想了想，在白雪世的身影溜达到街中央的时候打开窗户朝下面喊了句：“白雪世。”
　　白雪世拉着两条狗，头上带着发带，但还是有汗沁出来，杀得左边脸颊的伤处火辣辣的，见有人喊他没听出是谁，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有点不耐烦地抬头。
　　“？”白雪世愣住了，谢依隐半个身子探出窗台，“谢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