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世不恭》卡洛獭

4、第4章

　　王建国自己有辆电瓶车，但就能载他一个人，白雪世于是让他先走。
　　他不情不愿的，两脚踏在地上叫白雪世：“哎呀你跟叔走呗，后边儿还能坐一个呢！”
　　外头太阳还是很大，白雪世看着那日头都觉得头疼，对王建国摆摆手：“叔你先回吧，我要坐残疾车。”说话间又牵动了伤处，他忍不住抬手捂了捂伤口，“外头太热了，我和谢工在医院吹会儿空调，过会儿再一起过去。”
　　王建国看见他的动作忙大声制止，医院前庭都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别说话了！”说完转了下插在锁孔里的钥匙，发动电门打算开走了，但临走前还故意说给谁听似地嘟囔了一句，“自己来就算了，还要把他也带上······”
　　他倒好，放完不痛不痒的屁就走了，但嗓门不小，不止在场的两人听到了，估计他们说话间晃晃悠悠溜达进医院的那只狗如果能听懂都要翻白眼。
　　白雪世心里骂了两句脏话，表面上还是那副不爱说话的样子，手上提着药水和冰袋有点懒散地转过身往回走：“我们再等等吧，过不久太阳就落山了。”
　　谢依隐不置可否地跟着他走回大厅，坐到正对着挂号处的长椅上，中央空调的风勉强能临幸到这儿，算得上凉快。
　　谢依隐先坐了下来，然后白雪世多跨了一步，俩人之间多空了张椅子。
　　白雪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低着头从袋子里拿出冰袋往脸上放，结果没控制好力道差点叫出声音。
　　“轻一点，慢慢放到脸上。”谢依隐道。
　　等到白雪世终于把冰袋按到脸上，谢依隐想了一会儿措辞，打算推辞了一会儿的饭局。
　　谢依隐很忙，其实并不想也不觉得有必要去吃这顿饭，政府的这个项目虽然是他这段时间的一个大头，但是他手上还有个外国的单在做，尽管人在这个小地方，但晚上原定是要和合作伙伴开视频会议的。
　　他想得很好，不到一分钟就有了一串连贯好听的借口。
　　但当谢依隐转过头，看着隔着一个位置的年轻人长手长脚地靠在医院满是细菌的长椅上，左脸没被冰袋照顾的地方肿着，脸部的毛细血管破裂爆出红紫色，那串托词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好意被拒绝会让人不舒服，而谢依隐出于某种自己也并不清楚的直觉，他并不想让白雪世感觉这一天更加糟糕。
　　“什么叫残疾车？”谢依隐问白雪世。
　　白雪世转过头，不动声色地抬了抬僵硬的手腕，想不通为什么谢依隐好像一直在看他：“就是我们这边的代步工具，你这两天应该有见到的，就是街上那些黄色的节能车一样的小车厢，以前政府给残疾人求生活的职业，后来大家都能开，不过就一直叫残疾车了。”
　　谢依隐点点头，没说什么，没过一会儿问白雪世：“我帮你拿一会儿冰袋吧？”
　　白雪世没听清，左手拿着冰袋挪离耳边：“嗯？”
　　谢依隐没有重复，他直接坐到两人之间的空位置上，从他手上拿过冰袋，略微凑近了一点轻轻地压到白雪世红肿的脸颊上。
　　白雪世又闻到了谢依隐的香水味。
　　他眼睛微微睁大了，但没有拒绝谢依隐的举动，反而控制不住地看着谢依隐凑近的侧脸，甚至忘记了低头，发现谢依隐的睫毛特别长，都快戳到镜片上了。
　　谢依隐看白雪世好像很紧张，于是往后退了一点，保持了一个严谨而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意外注意道白雪世的右眼尾处有一颗泪痣，长在右边那半张未受侵害的脸上，看上去非常乖巧。
　　下午的医院没什么人，偶尔有大爷大妈过来窗口直接问xxx医生今天值不值班，挂号窗口形同虚设，太阳逐渐西斜透过塑料遮帘在地上像融化了的橡胶软糖一样延伸拉长。
　　谢依隐大概真的是很累了，并没有什么想要工作想要开会的想法，只觉得就这样坐在满是细菌的椅子上蹭蹭公共设施里的冷气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发现疲惫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身边的小孩儿头越来越往他这边倾斜，谢依隐还没来得及阻止，白雪世左边脸颊就往冰袋上重重一歪。
　　“啊！”他被自己吓醒了。
　　谢依隐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幸好冰袋已经都快化了，不至于多痛。
　　“你们接下来做事情肯定还要跟王建国他们施工队的人沟通的，”白雪世清醒过来，像是想要掩饰什么似的迅速地说着，“王建国人其实挺好的，你们有什么事情好好地跟他说，他能做的都会帮你们做的，他们要出工才有工资，今天着急也是怕你们真的不要他们做事了，家里都靠他们养着呢，真要这样了，回去要被老婆敲脑袋的。”
　　谢依隐认真听着，微微颔首，很礼貌地示意白雪世可以继续说下去。
　　“而且县里的工程师们水平肯定是不如你们，但是大家之间有什么问题说清楚就是了，我们这边的人可能是有点犟，但是讲道理的。”白雪世见他貌似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不自觉多解释了两句。
　　“你说的有道理，”谢依隐站起来，把已经化成水的冰袋往垃圾桶里一扔，转头对白雪世道：“走吧，太阳下山了，我们去吃饭。”
　　白雪世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谢依隐把可循环利用的冰袋扔到垃圾桶里，心痛又不敢说：“······嗯，而且你们有事情就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都会过去的，也可以帮你们沟通。”
　　谢依隐没有察觉他的这点小心思，等白雪世站起来了两人便一起慢慢往外走，夸小孩一样说了一句：“嗯，你的普通话很标准。”
　　白雪世觉得自己得到了奇怪的夸奖，但还是说谢谢，伸出肌理分明的手臂拦了一辆残疾车。
　　谢依隐跟他一起上车坐在廉价皮革铺就的软垫上，难得觉得有点新奇。
　　带着口音的中年人问了地址之后发动电门，残疾车在路上跌撞起伏掠过街景。
　　白雪世一离开冷气就开始出汗，谢依隐都忍不住被他流汗的程度吸引，转过头在昏暗的车厢内回头看他，见他挺直的鼻梁上凝结出的水珠汇聚成一滴，缓缓滑落悬在鼻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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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工是个睫毛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