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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非得把仇越结越大是吧 ...


  •   此言一出,殿上顿时乱了,苻重敏压低声音道:
      “夫人,不要乱说!”
      李氏笑道:
      “妾身是否胡言乱语,圣上自然十分明了。二十二年前,臣妾利用岁币队伍将瓜州兵讯带出,却被圣上生父苻重干截获。苻重干得知此事后并未将臣妾的身份告知废帝,甚至没有将此事通报妾的夫君先冀北王,而是私下联络妾身,告知妾身先冀北王即将偷袭并州。而作为王爷的嫡妻,我居然对此事全然不知。”
      闻听此言苻亮长身而起,但马上压住了情绪,冷笑道:
      “你儿子满嘴瞎话的嘴脸朕是见识过了,看来这倒是你们母子一脉相承的本事。”
      李氏悠悠看向苻亮:
      “当日我与太上皇苻重干在幽州东北的茶肆相见。他对妾身言道,今日竖子在位,冀北王府与镇南王府必将二分九州。他要的不过是嫡子的帝位,是故从不无故主战,而先冀北王一心想为嫡子夺得大同江山。王爷其实早就知道我的行止,但却隐忍不发,同时将手中兵讯隐瞒。一旦实权落在王爷手中,南国必成尸山血海修罗炼狱。”
      说到这里,李氏表情忽然沉郁下去:
      “那天我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我的故土带来了多大的灾祸。太上皇见说动了我,立刻拿出一瓶鸩毒让我收下,要我将冀北王苻重弼鸩杀。此事确或不确,这朝堂之上人尽皆知。苻亮,当日你跟在你爹苻重干身旁,你爹如何应我,你难道忘了吗?”
      苻亮愣了一下,李氏抬头直视苻亮:
      “你爹说,只要我做到此事,便是将北周江山送入苻重干一脉手中。自此以后,他苻重干一系五十年不对南举兵,且绝不会对苻雍不利,倘若违誓你苻重干一脉定尽失江山骨肉自相倾轧而终。正因有次重誓,先废帝才顺你爹的指示将苻雍送入尉迟府而未斩草除根,你认还是不认?”
      苻亮默默瞧着李氏许久,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片刻之后,苻亮感觉到问题不仅仅是发誓那么简单。苻雍都是那副德行,他妈还能好得了?万一今天她在这里大闹特闹,将苻氏丑闻再抖出一筐,乃至直接碰死在殿上,诗书工笔,旁人将会如何衍生北周皇族的故事?而此时此刻,别国又会如何评断苻家的宗室?
      见苻亮不说话,李氏笑道:
      “看来圣上是认下了。”
      苻亮道:
      “夫人,您错了。您是受过诰命的先冀北王王妃,从礼数上看,您的话我不便驳斥,更不会无凭无据议论太上皇。”
      李氏走到矮凳前徐徐坐下,从怀中拿出一份硬册请表示意太监呈给苻亮:
      “你不想说,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为难你。除了此事我还有一事要奏。尉迟小姐嫁于您为妃十载,五日前却被你构陷罪名休出后宫,此事令她失望已极。北周尉迟氏乃冀北王府家臣,苻雍与尉迟小姐青梅竹马,眼看尉迟小姐被你污蔑不贞后半生无人敢纳,三日前经我同意已经与她合髻礼成。今日我以太妃身份,顺便请您批了尉迟小姐的王妃诰命。”
      苻亮忽然站起来,呆了半晌道:
      “你胡说。声歌怎么可能嫁给苻雍?”
      李氏看着苻亮:
      “您口口声声斥责苻雍与尉迟小姐私通今日却又有此一问,足可见此前之事皆为无端构陷,您的人品妾不敢置喙。苻雍乃宗室嫡子,性情温良稳重,后宅更是干净利落,做苻雍的王妃倒未必不如当您的嫔妃。”
      苻亮两只手扶着桌子:
      “夫人,不论如何,此时此刻我还是皇上,这龙椅您儿子还没坐过。您如此说实在——王妃失仪,从速将王妃请出。”
      见苻亮又忍下了,李氏站起身扬手推开两名宫人:
      “妾为一品夫人,谁敢碰我?苻亮,凡事总要有个交代方能磊落。我且问你,当年冀北王爷苻重弼死后,你在丧帷之后是如何对我说的?”
      苻亮抬头一楞,李氏笑道:
      “你对我说,你爹最是冷血无情之辈,只把你这个亲生儿子都当犬马般驱使。一旦苻雍入了你府,必然是刀口舔血的命运。当日你还年少,我不忍心告诉你,其实那之前你爹曾对我许诺,如果我带着苻雍改嫁给他,来日他一定将镇南王府的兵权拿出三分之一给苻雍。”
      苻亮本来都已经坐下了,这下又霍地站起来:
      “你放屁!”
      这下殿上众人都是一惊。看情况不大对,两名太监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去找李柔。
      声歌觉得,其实说到底,这完全就是在朝堂上头泼妇吵架,没什么值得认真的。苻重干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这种话不过是一句嘴炮。就算苻重干真说过,那也不能代表啥,说不定人家只是急于打一pao,心急之下随口承诺。苻重干收了那么多兄弟的老婆,说不定对每个女人他都讲过这话,也没见他真把兵权给别人儿子。
      但此刻苻亮实在耐不住了:
      “好好好,太上皇都死了,你还……不愧是名动九州的名妓,苻雍就是被你这样一个女人生出来的,实在是羡煞旁人。”
      李氏瞧着苻亮一脸冷漠:
      “你再说一次。”
      苻亮走下两步指着李氏:
      “我说你是biaozi,连你生的那个儿子也是biaozi。朕又说了一次,你可听明白了?”
      李氏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妾身是名妓,但如今诰命在身,您不能在大殿之上羞辱于我,这笔债我冀北王府终有一日要跟你算。”
      却见李氏忽然抽出了旁边侍卫带的短刀,本来是朝堂议会,结果事也没议成,众人眼看着李氏血溅三尺。
      听完这套说辞,声歌整个懵了。什么情况,活生生的碰瓷啊。您儿子谋反不成,您还跑到大殿上去欺负苻亮,又说他爹屠戮兄弟,又告诉他自己的女人被苻雍娶了,然后又说他爹不把兵权给他这个亲儿子反而为了dapao许给别人儿子,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苻亮不如苻雍,你是个废柴。
      大庭广众之下,您刀刀朝人家心窝子上捅,最后人家受不了说了你一句,你就当场抹死了。苻亮招谁惹谁了,这一年不是被刺杀就是被戴绿帽子,不是被骗就是被骂,苻亮太惨了好吧?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心一个塞一个黑,手一个比一个辣?
      但换个角度看,声歌也能理解李氏。之前苻雍的一番说辞暗示苻亮人品有问题,李氏这一套话明摆着指责苻重干人品也有问题,综合起来的意思就是你苻重干一脉全都有问题。说完以后李氏还死了,直接把这套说辞锤死,看你苻亮怎么办。
      而且李氏还说苻重干发过誓,如果杀了苻雍苻重干一脉都会遭报应。声歌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反正如果是苻雍肯定不会发这么毒的誓,说不定这话是李氏和苻重干脱了裤子或者互相摸着说的。人在充血的时候说话总是不经过大脑,这么想事情就合理多了。
      苻亮已经亲手杀了亲爹,他亲自体会过苻重干一脉相互倾轧自相残杀的悲怆,如果苻重干真的发过这种誓,苻亮多少都会有所畏惧。
      如果这种誓言完全是李氏捏造的也有问题,一旦苻亮出兵攻打苻雍而且胜了,不杀苻雍就没法对那么多将士交代。如果杀了苻雍,总有人会利用所谓的誓言蛊惑人心。苻亮不仅仅是个君王,他还是的父亲。不安的种子一旦种下,他的人心理压力必将巨大。但即便如此,以苻亮的性格八成还是会杀苻雍,可能李氏不了解苻亮,但这样推演下去不过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忽然间声歌想起苻雍,于是转头去看,却见苻雍正站在旁边不断往后退。声歌大吃一惊,伸出双手奋力支住了苻雍,两人跌跌撞撞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见苻雍不断大喘气额头上都是汗,声歌一时慌了,高声道:
      “你怎么了,怎么了?”
      苻雍摆了下手:
      “没事,没事。我头有点晕。”
      声歌意识到,此时此刻苻雍不但没爹,连妈也没了。而且他可能只知道亲妈毒死了亲爹,但完全没想到这件事也有苻重干掺在里头。
      皱了下眉头,声歌向旁边侍卫道:
      “马上把府门关上,在门前头挂上白幔,再把太妃的事情放出去着人戴孝跪到门口,快!”
      说罢声歌转向苻雍道:
      “你好点没?”
      苻雍脑门上的汗都淌到了脖子上,好半天才说出一句:
      “这两个人,简直气死我了。”
      声歌心想,不至于气成这样吧?我全家都被你们搞死了,我也没气成这样啊。而且你怪苻亮什么,他是受害者,他很无辜的好吧?你冀北王府人少人又作,这也能往苻亮头上赖?
      见苻雍真是气着了,而且到现在也没有成功自我纾解的意头,声歌转头对侍从道:
      “立刻叫大夫,抓一份安神的药来。不对,抓个双份!”
      常麟也已经没了主意:
      “那么重的分量?喝傻了怎么办?”
      声歌道:
      “喝傻也比气死强,快去!”
      眼看常麟快步跑出去,声歌心念一动:
      “慢着。抓好以后把药拿过来给我过目,把炉子支在旁边我看着熬,切勿让旁人过手。”
      如今情势,万一有人趁火打劫就彻底完了。苻雍要是再死了,冀北王府上下岂非被苻重干那边搞到灭门?
      声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知道到底更替谁冤得慌。
      几名侍卫闻言都复杂地看向声歌,常麟皱了下眉再次跑了出去。
      折腾了小半日,苻雍这边终于喝了药睡着消停了,但是府里还是一团乱麻。所有人都跑到前面带着孝无声地跪在门口,声歌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完了,完了,自己算是掉进了李氏挖的坑里,如今还怎么走?这人怎么能这样呢,言而无信屡屡坑害别人,但是如今人都死了,说这个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还能如何,愿赌服输奉陪到底,如果这时候自己再不见了,也不知道苻雍还有没有那么大生命力挺过这道坎。
      正想着,常麟又急火火跑了进来:
      “尉迟小姐,营里没菜了。”
      声歌一愣:
      “没菜去城里买呀。”
      “城里也没菜了。”
      城里没菜了还是小事情,军营里一旦出现这种问题,很快就会有士兵感觉到大势已去,一旦兵变起来民变也是迟早的事。
      声歌感觉自己脑袋也晕起来,只好坐在鼓凳上,过了半晌道:
      “今天是四月十五,如果没记错,这个季节应该会有商贩从襄阳方向往并州贩菜,他们会走开德的黄河水路与澶州的望中峡,十几年前这路商贩给幽州营供过补给。你马上带两路人马扮成商人的样子,拿着银子去堵截那些商贩把东西买回来,然后开角门进城。如果他们怀疑我们背着叛军的身份不愿卖,就把钱扔给他们把东西抢回来,知道了吗?”
      常麟皱了下眉:
      “是,我马上去走账。”
      声歌看了常麟一眼:
      “苻雍是从西北直接杀回来的,这么久没回来,他捋过府中的人手了吗?”
      常麟一愣。
      菜的问题上能出疏漏,就说明人事一定出了大大小小的问题。如今群龙无首,四下都是危机。万一苻亮发个狠现在打过来,府里再有内应里应外合,看准军需供应不足之事策反军队万事就都完了。也许明天苻重弼一脉就将死绝,苻重弼和苻雍的名字也将以逆臣之名载入史册,所有的事将在一眨眼间得以定论。此时此刻,任何一点小纰漏都会燃烧成燎原大火,
      惊,智力居然爆棚了。
      声歌将手上镯子撸下来:
      “不要走账,否则会有人察觉我们这里乱了。着可靠的人看看还差什么,我们早做打算。”
      常麟刚出去,又是一个侍从跑了进来:
      “缙山守备来了,说有要事要亲见王爷。”
      这人又是啥路数,不会是苻亮派来踩苻雍虚实的吧?
      声歌站起身:
      “行了,我去会会。”
      见过了缙山守备,声歌又折回来换了套男装跑到军营中去见众将领。
      很多将领十年前就从军了,看见声歌居然在十年后出现万分震惊。声歌努力做出一番泰然自若的姿态,撒谎说自己在宫中被除了名但是也呆了十年,这十年自己不可能白呆,多少也对朝廷那边的部署摸出门道。如果朝廷兵马压过来,必要时自己会出来领兵,请大家务必淡定。尉迟府虽然阴谋诡计搞得比较屎,但打仗还是可以的,可以说带幽州营出兵大仗没输过,因此还算有点威望。声歌希望在苻雍不能露面的时候这样多少能有点用。
      努力weiwen一番已然折腾到三更,声歌疲惫地回到后头,把自己的铺盖从原来住的房间铺到苻雍床旁边的香妃榻上,但是心烦意乱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声歌还睁着眼,却见苻雍默默坐了起来在床上出神。声歌又起来把苻雍按回床上,自己坐在床下头瞧着苻雍。
      黑暗之中苻雍久久瞧着幔帐,声歌忽然爬到床边俯身抱住苻雍的腰,将脸贴在苻雍肚子上,双臂越抱越紧。苻雍看着窗帷的幔帐摸了摸声歌的头,忽然道:
      “早知如此,就叫她一声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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