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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皇族八卦历久弥新 ...

  •   初冬,京城。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撒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仿佛是软糯又有毒的白霜糖。
      京城的一切看起来甜蜜又冷清。雪花洒在燕雀楼门口红色的长灯笼上,搞得灯笼仿佛都不那么暖。门口装饰的竹子已经变成了黄绿色,但依旧挺直腰杆迎接宾客,如同阅尽千帆的官宦子弟一样生动鲜亮,颓废枯萎。
      后院,声歌穿着襻膊,擦着小山般的建盏。一名年轻的侍酒娘子被老板娘推着走到门边:
      “晚上来的是贵客,你说你不想伺候?你是不是要我的命?”
      侍酒娘子道:
      “谁不知道,唐辩机出奇霸道,一言不合就敢殴打侍奉娘子甚至刀剑相向,你要是敢你去。”
      老板娘捶了自己胸脯两下:
      “国丈宴请唐将军你让我去?你是要坑死我!”
      声歌暗叹。李相爷,唐将军,真是久违了。
      记得前朝时,这里的老板娘还是别人,后来因为东家脑袋搬家所以就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店面落到了皇后娘家李家手中。
      李柔是北周五部中的李氏部人。当大家还都是农民兼渔民李氏部就与苻氏部交好,而且素来爱结儿女亲家,所以苻氏发迹后李氏吃残羹冷炙吃到吐。而且和北周五部中的很多人想法一样,自从苻家入关,李氏部就一直以成为北周最大的后族为己任。
      其实这么说不太对,因为从实际情况看,李氏本来就是北周开朝一来最大的后族。
      北周的第一个活着在位的皇帝是taizu,但是taizu上位以后追封自己的父亲苻石鲁为昭祖,而苻石鲁的老婆就是李氏。而且说起来,当时李氏、苻石鲁和尉迟氏就有过一段不明不白的三角恋,这个问题以后再说。
      总而言之,李氏本来就是北周五部里最早的后族,这个情况在先废帝时期一度戛然而止。具体来说,废帝从小被人当提线木偶长大,没想到提自己这根线的两个人——也就是苻亮爹和苻雍爹先后都死了,这就导致木偶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废帝苻懿声歌小时候见过。不好说无才无能,但这人真的有点小男人小丈夫的意思。因为从小就是被人指挥大的,所以眼看自己登基以后没人指挥,废帝十分着急。废帝在登基前就由养父苻亮爹指挥成了亲,老婆来自一个冷门户——北周五部的裴氏部。苻氏起兵后,李氏首先跟随,此后裴氏部看到人不能与势斗投诚。最终苻氏带着北周其他三部围攻尉迟部,尉迟部因为被阴谋减丁两次已经没战斗力无法反抗,最终被迫投诚,从此成为了所有的战役中最先挡刀挡剑的送命前锋。
      虽然看起来尉迟部很惨,但由于两部之仇,从北周五部打鱼直到尉迟府被灭为止,苻家人始终担心这帮人会冒出什么花儿把自己祸害了。是故尉迟部贫穷可悲但有存在感,裴氏反而极度透明。
      因为不得势也没权柄,裴家人把女儿嫁给了一看就是炮灰的废帝。没想到废帝当皇上了,扶持皇上的两个权臣又都姿势奇怪的花样死球了。这下可了不得,裴皇后顿时成了武则天,每天指挥废帝上朝,辅导废帝批阅奏折,最后居然和废帝一起临朝称制。不用说,裴家人官爵升得是嗖嗖的,钱捞得是哗哗的。最开始还好,但毕竟老婆和长辈是不同的,时间一长废帝也觉出不是味了。
      但由于身世和苻雍差不多,废帝还是十分孤独的,所以仍然分外依恋自己的原配妻子。即便是裴皇后没经过自己同意任免重要官员,在自己生不出儿子的情况下阴谋弄死了两个妃子的孩子,废帝还是忍了,只是跑到其他妃子那里过了半个月,赌气没见裴皇后。
      万万想不到,裴皇后也是个憨憨。看见自己丈夫忽然这个样子,裴皇后心理有点失衡,恐惧感也骤然冒了出来。不知道是想故意气自己老公还是给自己的生活找点刺激,一次酒宴上裴皇后给苻亮频频敬酒。苻亮也是情场高手,自然也是曲意逢迎。没想到酒酣耳热,裴皇后居然要求苻亮喝自己剩下的残酒。
      眼看废帝还在上头坐着,苻亮只能模仿武松,一脸严肃地说皇后醉了。
      可能是感觉下不来台,自己老公又没啥吃醋反应,裴皇后居然装醉坐在了苻亮腿上。可以想见,这情景有多么的尴尬。当时苻雍还小也不懂男女之事,满头是汗地跑回来老半天说不清楚,最后说:
      “真的坐了。皇后当众坐了我堂兄。”
      因为话有歧义,所以尉迟泰欲和尉迟谋面面相觑好半天也没整懂,只是感觉自己被苻家的尴尬感染了。
      酒席上,被坐了的苻亮觉得这完全是想让自己死无全尸,只好继续抄袭武松,一个发狠把裴皇后推倒在了地上转身而去,酒席不欢而散。那之后苻亮好久都没去宫里的酒席。
      据说那之后裴皇后和废帝在宫里大打出手,把昭阳殿的东西摔完才着实消停了几天。可更憨的事情又来了。
      未几有人找到苻亮,拿出皇后送给苻亮的一大堆珍贵贡品,并要求苻亮去僻静处接头一叙。当时苻亮快尿了,对着声歌差点没声泪俱下:
      “她是不是老母猪发春了?还是说这些人都是圣上派来诈我的,准备坐实我的罪名把我弄死?为啥这种破事老能让我赶上,我这么有魅力?”
      其实圣上是苻亮的养兄加堂兄,这之前两人相敬如宾,关系几乎没有裂痕。
      声歌心想你家这些事也太击败逗了:
      “你把东西送回去,当着圣上面还给皇后,就说你接受了皇后的歉意但是东西不能要,不就对圣上表了忠心吗?这之后皇后也不会再招惹你,事情摆明了她也不敢给你穿什么小鞋吧?”
      苻亮想了一番照做了。
      寂静了三日宫里传出消息,裴皇后和圣上又吵起来。当时刚入秋,宫女侍从刚把上次俩人摔碎的东西清理干净,又觉得昭阳殿什么都没有,就从库房拿了个博山炉放在桌子上。因为是放在大殿外间而不是寝间的,所以那个博山炉有人小腿那么高,足有十来斤重。
      眼看打急了,废帝一眼看到了博山炉,抄起来猛锤裴皇后脑袋,直把皇后的头锤得像个烤茄子。茄子头的人很难活着,裴皇后就这样死了。这之后废帝下令将裴氏废后,又把裴家外戚一撸到底,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听见这个消息,声歌和苻亮感觉这次又玩大了,躲在大房山半个多月没敢进京。或许觉得苻亮真的无辜,那之后废帝也没对苻亮表现出什么不好。但也许是因为最亲的亲人死光了,再也没人扶持自己,后来废帝精神越来越不稳定,做事也越来越出格。有一次在酒席上废帝大醉,忽然说自己得到消息,苻家人中有人谋反,要求谋反之人自己站出来,并抽出剑指着苻亮。
      当时苻亮以为自己终于要被清算,谁知道见此情形,废帝的亲弟弟一时没绷住,吓得夺门而走。不跑还好,一跑事情就大了,已经凌乱的废帝一下子遭受刺激,认为自己弟弟真的图谋不轨,是因为心虚才会跑,于是举着剑从给后面猛砍三下把人当场砍死。当时现场还有十几个苻家人在,也不知道众人心里是怎么个感受。而裴皇后和废帝的情况,也直接导致了此后的巨变。
      可笑的是,废帝被苻亮砍死在宫闱后,苻亮完全没耐心处理废帝后事,于是叫人把裴皇后的陵墓打开,把废帝的棺材塞了进去,希望这俩人在下面打得愉快。
      总之因为以上闹剧,在废帝一朝李氏部一度被挤出了后族的舞台,权利也被架空。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李氏领头人的李相爷临危不乱,将李家女孩嫁给各种苻氏的冷门亲戚,后来果然一举翻盘。
      由此可见李相爷老奸巨猾,万事懂得转圜,因此当年尉迟家与李家还过得去。但尉迟泰裕常说唐辩机是个没路数的货色,尉迟家几乎不和唐家来往。
      眨了眨眼,声歌端起建盏站到老板娘面前:
      “一杯一两,我乐意去。”

      华灯初上,夜幕深沉。京城的夜色流露出一种怪诞的景致,红色的灯笼、雪白的月亮仿佛能融化一切一般明亮、炽热,就好像明天一大早,所有的阴暗、哀愁都将融化在这颓靡的蜡烛之中,尘归尘土归土。异常乍眼的光芒点燃了大家的欲望,解放了众人的激情。此刻的京城仿佛是一片做坏事也不会被追责的热土,哪怕你今天晚上杀人放火,第二天早上依然是那个道貌盎然的嘉臣良相。
      能让人产生这样微醺的感觉,说明燕雀楼的装饰水平可以,适合充当官场洽谈的优良场所,估计是请了当代最贵的设计师团队莅临指导。
      与此同时,光明照耀不到的黑暗角落看起来更阴冷,也如同黑洞一样格外诱人。就算是良知未泯的善男信女,多喝几杯也会产生到阴暗住不可告人一番的心思。京城,可怕的京城。
      玉红拍着自己胸脯深吸一口气,当先打帘而入:
      “相爷!您贵人事忙,这么久不来,玉红当真生气了。”
      屋里圆桌上手坐着一中老年男子。此人须发灰白,一双修道风的小眼,神色和气,正是当今皇后李柔的亲爹,宰相李长恭。
      李长恭对着玉红捻须一笑。玉红嗔了一下,走上前用额头去贴李长恭的脖子。
      见玉红在自己身边缠来缠去,李长恭捻了捻胡须:
      “唐将军见笑。”
      随着李长恭眼神看去,那厢令人震惊。虽然李长恭坐的半边屋里只有一名老头两名侍从,但对面的半间屋子里却呜呜喳喳地挤了半屋子暗卫打扮。一众暗卫穿着灰黑色服饰,林立在侧宛如石像。
      在一众暗卫的簇拥下,屋里的客位上坐着一名身型壮实的男子。男子大约三十多岁,中矮个头,没脖子,圆脑袋,但一双眼极大,正是镇西将军唐辩机。声歌暗想,看来自己死了的十年间剧情几乎静止,自己应该没错过啥戏份。
      声歌少年时对唐辩机真没什么印象。那时候唐家只是不入流的小势力,和尉迟家走个对面,尉迟泰裕都当不认识。待到尉迟家被抄,全家被下狱之后,李长恭静极思动,直接参了尉迟家二十多条犯上大罪,从密交外藩这种大事,到家里晚餐逾制,尉迟泰裕与小妾被窝里议论天家这种小事不一而足。
      这事上声歌不怪李长恭。当时李家和尉迟家鼎足而立,李柔和自己也是最有希望成为皇后的人选。平心而论,如果此时倒的是李家,难道尉迟家就不会在皇帝的暗示下落井下石?既然走了这条路,就不要充傻白甜。
      但后来唐辩机的操作就太骚了点。
      那时唐辩机只是在西南驻守的副将,没挤进政治核心圈,只因在苻亮登基的事上出力,才成功踏入了准心腹之列,因此一直想升。见落井下石的时机到了,坐稳的罪也被李长恭抢先参了,唐辩机顿时急火攻心,随后居然在朝堂上参声歌与养弟苻雍不清不楚,又说尉迟家准备将新帝苻亮拉下马,扶持养在自家的苻雍登基,再将声歌嫁给苻雍成为北周最大后族。
      这话顿时捅了马蜂窝,别说朝臣议论纷纷,就连苻亮都差点掀桌。御史当即表示苻雍乃是taizu嫡孙,要唐辩机说话拿出证据,断不可疯狗乱咬惑乱人心。
      想来唐辩机本以为自己摸透了圣上的脉,圣上一定会帮自己说话。但苻亮还没这么蠢,不会在根基未稳时这么明显地陷害一个已经做小伏低的堂弟,顺便再给自己带顶翠绿帽子。
      听到御史质问,唐辩机有点蒙圈,于是东拉西扯,从隔壁的寡妇说到邻村的老汉,最后才承认自己没有证据。幸亏苻亮不想多生事端,唐辩机的话也算敲打了苻雍,所以只将唐辩机削了一级了事。
      那时候声歌就觉得,能蠢得如此地步还没死,也算是一种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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