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那只大圣》何须浅浅

35、心语

　　“是不是这盒子里的东西？”哪吒说了句。

　　杨戬一口气憋在胸腔里，狠狠地顺了口气，点头：“特别奇怪，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是有味道。”

　　打开一看，三人差点没吐出来。

　　盒子里头的确是两块硕大的鳞片，鳞片内侧挂着将落不落的白色肉块，连着血丝，散发着浓郁的尸臭味。

　　“这鳞片看起来像龙鳞啊。”大圣身子后倾，这味道实在太冲人。

　　“是很像。”哪吒道，“不过龙鳞光彩夺目，这个黯淡无光，应该不是。”

　　杨戬赞同道：“我也到处查过典籍，可是没有一点头绪，中秋过后那妖物便再也没见过了，我才作罢。”

　　合上盒子，臭味被吹进来的风一冲，淡了下去。

　　哪吒：“龙王走得那天就来了那妖物，这应当不是巧合。”

　　或许这病就是这妖物带的。

　　杨戬：“我也这么想过，后来我拜访过一次东海，可是那时候龙王还好好的。”

　　一直捏着鼻子的大圣松开手，眼睛眨了眨，问：“老龙王那段时间有出过东海吗？”

　　杨戬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应该没有，天庭没有宴会，下界那时候正值干旱，除了我请他在灌江口降雨之外好像没听说哪个地方下雨了。”

　　“哪吒，我们去趟东海问问清楚吧。”大圣转头看着哪吒，“如果龙王没出过东海，那可能是这妖物找上门了，它那么狡猾，说不定从哪天河游进东海了。”

　　这事刻不容缓，杨戬有心留哪吒住几天也没有说，于是饭菜还没撤，两人就走了。

　　大圣因为担心哪吒，所以就没有驾云，于是顺走了杨府的果子后还牵走了两匹马，杨戬虽不至于肉疼，但在两人走后连骂了好几句“泼猴”。

　　他可不想当着哪吒的面骂，明眼人都看出来他俩什么情况了，偏偏这两位也不知道避个嫌。

　　两人骑马行了两三日，哪吒却越来越不安，甚至眼都不怎么闭。

　　看着他愈发无神的双眼，大圣终于是忍不住了，可又不敢让哪吒用法力，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事。说来也怪，这次哪吒伤不重，可精神却始终恹恹的，有时候突然看见他有些泛白的脸，大圣心底却觉得他仿佛随时要碎一样，让人害怕得紧。

　　大圣扶着哪吒坐上自己的筋斗云，不过片刻，东海便在眼前。

　　敖广之女——敖玉将二人迎进水晶宫，又谴退了随从，领着哪吒和大圣来到一处偏僻的暗谷。

　　大圣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双瞳金光闪闪，方才看清了路。

　　敖玉手持一盏硕大的夜明珠宫灯走在前头，然而饶是夜明珠耀眼，在这暗谷中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大圣环顾着周遭，忽然指尖触上一点冰凉，那冰凉起初只是碰了碰，似乎是确定了什么一般，接着一只手轻轻地牵住了他，大圣紧了紧手，发现这手有些发抖。

　　哪吒冷得几乎都要牙齿打颤，觉得连吸进肺里的气都是冷的：“我听到有龙吟。”

　　哪吒死的时候，天上轰隆隆的，都是这个声音。

　　大圣想着，心脏忽然一揪，看向前头敖玉的身影：“龙王在这鬼地方？”

　　敖玉虽然有夜明珠，可这暗谷一点光亮都无法从外透进来，于是也只能看半步摸半步地走，闻言她答道：“父王自从病了之后就越发畏惧光亮，后来越来越严重，如今只能在这暗谷里才会平静下来。”

　　“什么怪病……”大圣嘟囔了一句，掌心中的那只手忽然发紧，哪吒发出一段极弱的缓慢吸气声，像是一点一点从牙缝中吸进去，带着刀子从舌尖剜进去一般。

　　大圣连忙将他半搂过去仔细询问，哪吒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不过听那焦急担忧的口气也不难猜了，所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大圣：“不舒服就改天再来，你别逞强。”

　　然而身旁这人仍只是摇了摇头，摁了摁眉心便睁眸看路去了，大圣无可奈何。

　　对于身后两人的动作与对话，最前面的敖玉一无所知，身后两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她也没那个胆子去和人家套近乎。

　　敖玉想着两人的光辉事迹，突然打了个哆嗦。暗谷无光，是东海最冷的地方，可明明已经来过许多次了，从未像今天这般冷，冷到她脊梁骨都崩得僵直。

　　敖玉不知道的是，在她不敢看的身后，一双温润无害的眼被淬了毒药，正死死地盯着暗谷深处。

　　哪吒忽然觉得眉心有些发烫，恍惚间他忽然想起来，自从踏进暗谷，除了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那声龙吟根本不是从暗谷深处传来的。

　　可终究只是恍惚间觉得而已，那个念头仿佛只是飞虫点过水面的波纹，转瞬即逝。

　　然而被点过的水面不会一直平静下去了。

　　三人摸黑着走，足足走了快一个时辰才来到一道巨大的石门面前，偌大的暗谷也只有石门前才有些微弱的光亮，是两盏夜明珠灯，摆在这儿是为了防止来时走错地方。

　　石门紧闭，敖玉将灯放下，慢慢催动法力打开石门，她动作缓慢，生怕惊动了里头的神龙。

　　石门开了个缝，里头也是黑布隆冬的，看不见，扭头借着光看了看哪吒，发现他脸色好了许多，只是手还冷着，神色紧绷。

　　石门打开，三人走进去，敖玉轻声叫了几声“父王”，却无人搭理。敖玉放松地舒了口气，将夜明珠摆在一面水晶似的镜面上，登时整个殿内亮堂了起来。

　　大圣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了眼，登时抬手挡住光亮，不适应地“嘶”了一声。

　　敖玉压着声音道歉，大圣眯着眼摆摆手，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大圣问：“不是说龙王不是不能见光吗？”

　　而且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什么龙影子。

　　“结界？”哪吒忽然吐出两个字，嗓音微冷。

　　敖玉抬眼看着虚空的上方，不敢直视这两位煞星，只敢偷偷打量，轻点了下头，接着手在虚空稍一比划，眼前的画面扭曲起来，随后空荡荡的大殿当真凭空出现一根硕大的石柱，石柱上盘着一条昏睡的神龙。

　　结界挡住了光，但是结界外的人可以看得见里面的情形，龙王看起来真的病得很重，连华光溢彩的龙鳞都没有了光华，石柱上有未干的血迹，是发病时留下的，他再没了哪吒印象中那样的神气，宛如一个迟暮的将死老人。

　　突然，那巨大的眼睛睁开，敖玉被一吓，没忍住喊了一嗓子。

　　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喊得大圣脑仁疼，而后似乎想挣开锁链，然而却徒劳无功。龙王睁开的眼睛灰蒙蒙的，像是不怎么清醒，他确实不清醒，身上被石头划破的口子因为动作又开始流血，灰蒙蒙的眼珠子动了动，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定在哪吒身上，一动不动。

　　大圣正疑惑他好好的怎么不动了，龙王脑袋一沉，又昏睡了过去。

　　此情此景在哪吒眼里并不能掀起什么波澜，他把这条龙从上到下地打量，仿佛不太信这是那个东海龙王，看了没一会儿挪开了目光，凉唇动了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角挑了一下，但是敖玉从他进殿后便偷偷观察着他，自然没有错过。

　　哪吒眼眸半阖下来，他又觉得累了。

　　敖玉估摸着时间，说道：“天色不早，大圣与三太子随我去宴席吧，这里会有御医看着，我父王的事……就拜托二位上神了。”

　　大圣：“吃饭什么时候都能吃，等御医让老龙王醒过来，我们了解了解情况。”

　　敖玉眨了眨眼，掩住眼中的慌乱：“实不相瞒，父王病后口不能言，别说一句话，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否则三太子独自来的时候便早已了解完了。”

　　其实，若不是这位齐天大圣非要亲自瞧瞧龙王，敖玉是不会带他来看的。

　　哪吒这才抬起眼眸，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一转，浓眉徐徐锁起，点了点头。

　　大圣关怀道：“是不是累了？”

　　哪吒正想去摁眉心的手一愣：“是有点。”

　　大圣立马将人拉到背上，他自己不觉得哪里不妥，倒是把哪吒惊了，把敖玉吓了，小公主僵在前头，连路也忘了带。

　　哪吒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瓷娃娃，哪那么容易碎，再者这路不好走，放我下来。”

　　“慢慢走就行了，我看得见。”大圣说着把人网上掂了掂，心想，瓷娃娃比你好多了，不像你，一累就把他吓得不轻。

　　走了一段路，哪吒发现他虽走得慢，但步步稳健，看来是真看得见，他走得慢，又刻意将脚步放轻，被他背着的哪吒一点也不觉得颠，于是也不再坚持，让他背着了。

　　两人草草应付过晚宴便回了给他们备的寝殿，东海虽与这两位有过过节，但敖玉不至于在衣食住行方面敷衍，于是准备了两间最好的寝殿，可是那位齐天大圣显然紧张得过了头，一头蹿进了哪吒的寝殿，再也没出来过。

　　哪吒没心思洗澡，一进寝殿便躺进了被窝，连鞋子也没脱，大圣只好亲自给他脱了衣裳和鞋子，然后要了一盆热水给他简单擦了身子，被热水一温，哪吒冻白了的脸色才逐渐泛了红。

　　大圣看他脸色好了，可精神越发不好，有些急了，放下手中的毛巾，说道：“我让人去请御医！”

　　他刚起身，手腕便被人紧紧拉住往床边一带，大圣被他一拉坐到床边，就见哪吒睁开眼对他轻轻笑：“不用，你陪着我就行。”

　　他的手还握着大圣的手腕，坐起身来，脑袋搁在大圣颈窝旁，脸贴着大圣颈侧的脉搏，方才觉得心里头安心了些。

　　寝殿内的夜明珠被大圣都罩了起来，太亮了，只留了床边的几盏油灯，燃尽的灯花落在灯油里，发出微弱的“滋啦”声，两人规律的呼吸声在殿内此起彼伏。

　　大圣轻轻拍着哪吒的背，他从未这样安抚过人，动作不是很熟练，但他知道要很小心很小心。大圣知道哪吒心里藏了什么，很难受，可他问不到答案，只能等。

　　“是不是害怕？”大圣声音不自觉放柔。

　　哪吒呼吸一窒，闷闷的：“没有。”

　　大圣无奈地叹了一声：“哪吒，我知道你不是怕龙王老儿，你是怕那段记忆对不对？”

　　肩上的人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可是呼吸却有些乱了。

　　“你想起来了吗？”大圣问。

　　哪吒摇头，乖乖的实话实说：“没有，我总觉得……我不想想起来，所以每次做梦都很怕，醒了也不敢睡，头疼得要命。”

　　除了有关大圣的事，他从未如此惊恐过，忘记了过去，那段他最想忘记的过去，有时他其实觉得这是对他的恩赐，可恩赐没有给太久，他又开始做奇怪的梦，梦里那个过去的场景是他的梦魇、此生不灭的心魔。

　　他强迫自己从梦里脱离，可还是被折磨得精神不振。

　　“我不和你说是因为——”哪吒默了一会儿，“……我怕你讨厌我。”

　　大圣心疼又觉得有些好笑：“我为什么要讨厌你？”明明喜欢还嫌少。

　　“我怕你觉得我麻烦。”说着又往他颈窝里缩了缩，握着他手腕的手紧紧环上大圣的腰，“我想对你好，让我对你好就行……你不需要关心我、别对我这么好都行，只要让我对你好。”

　　哪吒心里有愧，实在是不敢奢求，自己已经奢求了他，还敢要别的吗？等他想起花果山是被自己烧的，他还会在自己身边吗。

　　不会了。所以悟空不需要对他好，他会忘不掉的。

　　大圣越听越不对，听到后面直接气炸了，推开人，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地问：“李哪吒，你当我是谁？你在外豢养的情人不成！我愿意跟你不是因为你对我有多好，是因为老子喜欢你啊！”

　　说着他火气越来越大：“我孙悟空是齐天大圣，不是娇弱的千金小姐，我天宫都敢砸，不需要你为我顶天立地！你同老子是伴侣，合该相互依靠，而不是你为我遮风挡雨，老子却等雨停了晒太阳！”

　　说完大圣看见哪吒不知何时双眸雾蒙蒙的，他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心软，后悔了，反思自己是不是语气太重。

　　扑上去重新抱着他，一瞬间大圣觉得自己就快失去他了。

　　不行，他不允许，他要牢牢抱着。

　　大圣本能地用头发蹭着他，亲了亲他的嘴角，口不择言地说着：“自从陈塘关那次意外后，你变了好多，情绪忽高忽低，总觉得累，有时候我看你练剑，好好的就停下盯着剑看，我总觉得没人在的时候你会朝自己的脉搏割下去……我真的有点害怕。”

　　他将哪吒的那番话归结于陈塘关那次意外后的不寻常情绪里。

　　第二次了，这样的事已经出现两次了，太乙一番话仿佛犹在耳边，大圣石头做的心就这样一点一点被恐惧侵蚀，可他却毫无办法。

　　“你不能变，不能变。”

　　哪吒：“……好。”眼下方被温热的唇吻住，接着是脸颊，嘴边，然后点在唇上，大圣的这个吻很轻，且毫无章法，哪吒手臂一捞，将人拦腰搂过，由着他胡来。

　　没有人去挑灯花，任油灯烧着，燃尽了两三盏，殿内昏暗了许多。

　　灯花噼里啪啦地响，与账内声响和到了半夜。

　　【别看了，没有了，车尾气都没有，后面的内容阿晋不会过审的，不可能不过审的，只能割车过审核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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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求捉虫（捉了一遍，没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