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里，全都是你》八万晴川

8、清醒

　　感觉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充斥着他讨厌的消毒水的味道，等待这股刺鼻的味道散去，等到的却是剧烈疼痛的袭来，他不知道到底是身上的哪个地方出了什么问题，他想要抬起手臂，可是手臂偏偏像是灌了铅一样重，他想要睁开双眼，奈何眼皮连像要抬起一丝一毫都是费力的事情。他的全身都无法动弹，唯独皱紧了眉头这一个信号，好像可以告诉世界他身体上的痛苦。
　　就在疼痛稍稍缓解的时候，他听见周围的某个地方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刚开始听得并不清楚，但是那个人一直在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的名字，声音温柔又好听。这个声音应该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吧。
　　大概是这个声音很好听的缘故，他又想要沉沉睡去，睡吧睡吧，睡过去了就不会再疼痛了。
　　“顾晴，他醒了。”阿锦用极小的声音说。
　　在一旁一夜没睡的顾晴从旁边的沙发上站起来，他竟然在沙发上倦倦地睡了一会儿，但是他的睡眠及其浅，外面稍有动静就能让他清醒。
　　顾晴走到他的床边，看到床上的那个男人脸色是依旧的苍白，旁边的仪器显示着他平稳的生命体征。
　　“谷········谷笙？”顾晴竟然不知道一下子该要怎么称呼这个他日日夜夜想念着的男人。
　　“谷笙，醒一醒，别睡去了。”顾晴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此刻的他的声音更加温柔轻缓，好像是要唤醒一个睡了很久的天使一样。
　　手术之后的清醒期是艰难的时段，对于患者亦对于家属。
　　明明很想睡去，却被人不断地叫唤着名字，身体上的疼痛随着麻药的逝去而愈加强烈·······
　　“谷笙·······求你千万不要睡去，醒一醒·······”顾晴自己都没有听出语气似乎带着哀求的样子。反而是旁边的阿锦对着他，啊不，应该是他们露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
　　顾晴就在旁边轻轻地叫唤着谷笙的名字，叫了很多遍，很轻很温柔。
　　一段时间的清醒期以后，顾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谷笙大概会完全清醒了。
　　“阿锦，我先走了········我觉得还是不要突然出现在这里以后，我今天晚上来看看吧。”顾晴突然觉得现在假如他出现在这里不大好解释，而且他大概知道谷笙有些惧怕生人，所以他决定离开这间病房，转而晚些再来。
　　“嗯。”阿锦只回了一句“嗯”，但是觉得心里怪怪的，怎么说呢，准确的说应该是酸酸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帮着另一个默默地摆平了一切，就这样悄悄离去，到最后另一个人也不知道是谁为自己做的一切一样。
　　但是阿锦知道顾晴是愿意的，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期，等到某一天谷笙知道了一切以后，顾晴就不用做得这么卑微。也是，顾晴，一个在这个城市里拥有巨大财富，能力的人也只有在谷笙面前才会这样卑微，哪怕是为他做了很多事情也只能掩藏起来的男人。
　　阿锦想着，只希望谷笙能先不害怕顾晴，阿锦做谷笙的编辑好多年，谷笙除了他就几乎不与外人交流，阿锦知道自从谷笙先收到了顾晴给他的讯息之后就一直害怕着，不是害怕顾晴这个人，而是害怕与这么一个优秀的强大的人交流会显得自己一无是处。这是谷笙私下里偷偷对阿锦说的。
　　谷笙的过去太过于触目惊心，用这四个字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虽然谷笙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提起过，所以谁也不知道阿锦和顾晴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他们两个人都很默契地从来没有提过，好像这些残酷的事情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样难以启齿。
　　顾晴走了，现在病房里就只剩下了阿锦和谷笙两个人。
　　顾晴出了病房门以后就给阿锦发了个短信，短信上写着：晚上过来，别提起我之前在这里，还有记得和他说出院后来我家住。
　　阿锦看着手机翻了个白眼，想着你这也太急吼吼了吧？像要同居想疯了么？但是他也就心里想想，哪敢在人家面前说呀。
　　阿锦开始伤着脑筋想怎么和谷笙解释他发生了什么，怎么到医院来的，现在是什么情况·······阿锦觉得本来做编辑就没几根头发了，现在干脆掉光算了·······
　　想着的时候谷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病房的窗帘拉着，屋子里的灯光暖洋洋的，一点也不刺眼。谷笙睁开之后又迅速闭上，就这样几次之后，久闭的眼睛才完全睁开。
　　刚睁开眼就看见阿锦的这张妖冶的脸出现在上方，也算是视觉冲击了。虽然平时看惯了，但一下子看到还是免不了让人受惊。
　　谷笙还没开口，就听见阿锦结结巴巴的说：“啊，那个·······昨天？昨天你肚子疼，然后疼到胃出血了？就昏过去了，所以把你送到医院来了，然后做了个手术·······你醒啦？”阿锦其实还没想好怎么说。
　　谷笙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但是再不清醒也觉得阿锦说的话有问题，你陈述一个事实干嘛老用疑问语气呢？不是在胡编乱造就是在隐瞒什么，虽然隐瞒什么就需要胡编乱造······
　　“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阿锦也觉得自己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牛头不搭马嘴，所以赶紧岔开话题，谷笙是个聪明人，大概再说下去马上就能看出他在隐瞒什么。
　　“疼······”谷笙这句疼叫的委委屈屈柔柔弱弱的，叫人听了满生怜悯，幸好顾晴不在，要是他听见了这句话估计得······估计得硬？
　　不过谷笙可不是在矫情，他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还是白的，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嘴唇也有些干裂。疼是真的疼，身上开了几个口子（微创手术），加上本身身子就弱，还出了这么多血，自然是受不了的。
　　“等会儿啊，去叫医生。”阿锦看见谷笙能蹦出一个字来了，觉得大概也没啥大问题了，就跑出去叫医生来看看。
　　主治医生问阿锦“董事长还在里面啊？”，阿锦赶紧做了一个嘘的姿势，“您可千万别提什么董事长啊，什么顾晴啊，更加不能说什么董事长就是顾晴，他把你送来，他还给你输血······巴拉巴拉之类的啊。”
　　主治医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阿锦，阿锦赶忙说，“这可不是我说不许的，这是你们董事长说的。”
　　主治医生一听是董事长吩咐的事情，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但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子。
　　阿锦松了一口气，幸好是在门外说的，要是到了病房里真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当然了要是在阿锦这儿露馅被顾晴发现的话，那么不用阿锦自己跳，顾晴会亲手把他绑起来再扔进黄河，让他和滚滚黄土去作伴！
　　可惜的是，躺在病房里的谷笙听力好得很，虽然没听清楚具体什么内容，但是听到一个董事长，还有一个叫顾······什么来着的人名，就开始好奇，这些词语之间都是什么关系啊？等到阿锦回来可要好好问问他······
　　他本来想着要好好问问清楚的，但是当医生和阿锦走进来的时候，他想还是算了，瞒着一个人一件事，总是有他的理由。他想，阿锦一定有他的理由，或许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罢了。
　　医生进来之后看了看床头卡，轻轻问了句“谷笙？”
　　谷笙没什么力气说话，就嗯了一声。
　　伤口的地方贴着厚厚的白色纱布，纱布上还有上药的痕迹，纱布底下是狰狞的裂口，裂口附着在有血有肉的躯体上，不知道这副躯体要承受怎么样的痛楚。
　　早上的例行查房是每个医院的保留节目，查房的时间不长，可以说是很短，但是医生心里知道现在这里躺着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是董事长牵肠挂肚，毫不犹豫就冲进去输血的人，他大概是董事长珍贵的人。所以医生查得格外仔细，生怕有什么闪失。一群医生只有谷笙一个病人，这就是私人医院董事长安排的好处。
　　谷笙看见医生在病房里仔仔细细地查看着术后情况，他就乖乖地躺在床上。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像是在砧板上的兔子一样让人心疼怜悯。
　　医生带着一群护士终于浩浩荡荡地退出了病房，偌大的病房忽然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人微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刚才从伤口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已经不疼了，得益于刚才护士在他的点滴里打的一针止痛药。这止痛药是顾晴特意吩咐医生用的，进口的止痛药既减少了副作用，而且药效很好。顾晴看不得这个人难受，更看不得紧皱的眉头。还有一个人就默默地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大概，动物园的熊猫馆马上就要来接他走了。刚才担心医生护士说漏嘴，盼着他们快些走，但是现在他们真的走了，却又觉得过于冷清，两个人最怕的就是尴尬和沉默，他们谁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两个人就谁也不说话，谷笙是说不动，阿锦是不知道说什么。
　　就这样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最后还是被阿锦的手机震动声打破。阿锦翻出手机，看到顾晴给他发的微信：来查过房了？没啥问题吧？中午想吃什么？我带点过来。
　　阿锦也想不出想吃什么，就回了句：一切都挺好，医生打了止痛针，他睡着了，随便带些什么吧，谷笙不能进食。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也没有刚才那么艰难，大概是太累了，或者是太疼了，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地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的缘故，谷笙睡得很熟，呼吸平稳，气流慢慢地流淌出来。阿锦还是不敢睡去，他害怕睡得太死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就靠着沙发看手机，看手机是打发时间的好方法，但是这会儿看什么都觉得没意思，游戏也不好玩了，小说也不好看了，电视剧更是没滋没味的，最后还是选择挂上耳机，听会儿音乐。
　　两个人就安安静静地一个睡觉一个听音乐，这样一来时间倒也消逝得挺快·······
　　阿锦听着音乐竟然也是泛起了睡意，等到他再次醒来，发现顾晴就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不知道在拨弄啥。
　　“你来啦？”阿锦迷迷糊糊地说。
　　“嘘·······再睡会儿吧，你也累了。”顾晴的声音很温柔，好像有催眠的效果一样。
　　“唔········”阿锦就再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