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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寂寞的三个月 ...

  •   施书雁真的去自驾游。施书雁一走,郭付义就感觉寂寞了。这是他在此前未曾想到过的,原来,施书雁在他心中已经占据了很高的活跃度。
      施书霞还是请他去吃饭。他们请,他去就去了。以前他们经常三个人吃饭,感觉不到什么。后来增加了施书雁,现在又减少了,令郭付义很不适应。他觉得饭桌上空荡荡的,又没什么胃口,真的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郭付义的心思施书霞夫妇看得出来,没带给他们什么样的负面情绪,相反他们心中暗自高兴,施书雁离开令郭付义黯然,恰恰说明她在郭付义的心目中与日俱增的分量。
      经历开始两天无所适从的极度的寂寞之后,郭付义的情绪稍稍落定。有件心思一直纠缠着他,是施书雁在出游前一天留给他的疑问。到底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使她心里过不去,只能靠听心经和还愿来维持?
      要是问施书霞夫妇,也许会得到答案,但绝对是不礼貌的,在郭付义看来就跟背后嚼人家舌头的长舌妇没什么两样。就算有一天他的好奇心实在太强,忍不住,他也只会去问施书雁,听她亲口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才算合情合理。
      在施书雁走后的第三天,小茹打过他一个电话。她说李洋泽就要回来了,她不知怎么去面对他,求郭付义出出点子,怎么应对。郭付义在电话里许久不说话,后来他想到了一个或许真能帮助她解决问题的答案。她意识到小茹的问题和施书雁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他劝小茹说,要不你去法音寺听听心经,还个愿,或许你就不会在乎这种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的问题了。
      小茹着实觉得奇怪,她认识的郭付义对这样的迷信可是不感兴趣的。她问道,有用吗?听听心经,还个愿,是解决不了我的问题的。
      你这是心病,给你一付心药就可以了。
      小茹就说,不是的,不是心病,看来你还不了解我。
      就这样,她非常失望地挂了电话。
      他很想说服小茹,保持良好的心态迎接李洋泽的归来。然而他又失望地想到,像小茹现在这样的心态是没办法说服的。他只能放弃了,他安慰自己那是小茹和李洋泽之间的缘分,别人无所插足。就算强行去管,想要完全扭转她的心态也是不可能的,最多一时缓解,所以说是没有多少用的。想得头疼,干脆就不去想了,他早知自己欠缺的地方正是脑子里藏不了太多的事情,否则脑子就不是他自己的,或者一下子就炸没了,他的脑子就谁也不是的了。
      说实话,他很想给施书雁打电话。但是三天来只打过一次,毕竟她是在旅游,她怕一个电话过去打扰了人家。他打那个电话是在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外面小雨迷蒙。他忽略了地区气候的差别,以为下雨天施书雁就会有空和他们说几句话了。可施书雁欢快而匆忙的声音告诉他,她那边晴空万里,而她正乘车在草原上飞驰。
      他想象着那情景,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辆汽车正在飞驰,车里几人欢笑歌唱,他想象自己是车里之人,施书雁也在车里,他们一边谈笑,一遍看着草地如绿色的帷幕般漫卷,这种感觉又美又令人神往。
      很长时间以来,郭付义哪儿都不想去。不过现在,他的想法忽然间改变了,他很想有个理由,找个借口出去走走。
      大概又过了两天,机会忽然间来了。大学一个很要好的同学的孩子满月酒请他去。他一反常态地欣然答应。同学家在南京,他就在南京读的大学。四个小时的车程很远,所以他毕业之后再没去过。
      如今算是故地重游,年轻时的一幕幕映入眼帘,往事与现实的对比使他情绪翻涌,感慨万千。他忍不住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录当时的心情。这种感觉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又是那样的欲罢不能。年轻的时候,心中频繁地有这样的感觉,现在不这样了,或者说已经很久没这样了。回味这样的感觉,心中空荡荡的难受极了。
      到达南京,他累得不行。的确很久没经历过这样的长途跋涉,对此已经不习惯。郭付义随便找了个旅馆,刚躺在床上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天色不太好,外面下着雨,细雨将窗玻璃打湿,映着灯光,整块玻璃如同万花筒般的绚烂迷人。
      精神好多了,郭付义准备到街上走走。从窗外望出去,这些曾经熟悉的街头现在已经完全变得陌生了。他到楼下的超市买了一把伞,撑伞走在街上。难免有细雨打在身上,风夹着雨,说不出的凄冷。
      这条街,他曾经走过,某些特征依然刻在他的脑子里。十年过去,三千六百个日夜,一切不同,恍若隔世。雨下得其实并不大,但地上已经湿了,走在湿马路上,他的运动鞋也湿了。于是冷得更厉害,还有寂寞,他觉得被两相侵蚀,无处藏身。
      经过一家电影院,他以前来这儿看过电影,好像是他来南京之后看过的第一场电影,大约是这样,具体记不得了。他记得和宿舍里的两个同学前来,看电影的人不少,多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学生。当时这家电影院给他的感觉是附近最热闹繁华的去处。现如今电影院老旧了,也没什么人。喜欢到电影院看电影的人还是有的,而且群体庞大。郭付义所在的小城都开了好几个电影院,别说是南京这样的省会城市。新老交替,新的能保持暂且的风光,而老的终究会被淘汰。
      为儿子办满月酒的同学打电话过来,郭付义,到南京了吗?郭付义回答他说早到了。对方问要不要去他家住。郭付义回答说,不了。他说,还是一个人在外面住旅馆比较自由。
      他在外面吃了饭,是那种便宜的街边小吃。南京街头小吃的味道没有变,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吃也吃饱了,走也走累了,他决定回旅馆去,剩下的,关于对这座记忆中的城市的回味,就用思绪去完成吧。
      那一夜,他睡得并不好。脑子里一直徘徊着小茹的身影,小茹胸口的那道伤疤清晰可见,是通往郭付义不断想起她的一扇门。一开始,郭付义以为难以入眠就是因为小茹,后来发现不是的,他的思绪真正开始紊乱,影响睡眠,是后来施书雁的形象占据了他的整片脑海。
      此刻,她在做什么呢?在草原上露营还是住在就近的旅馆里。在看书、看电视,还是和同伴谈笑风生?
      郭付义并不想打扰她。虽然他们有过那样的一段交情,但并不深。他想不到理由冒昧地打扰她。后来,他想到一个在他自己看来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发了个短信给施书雁——旅途可顺利,还在大草原上吗?
      过了很久才有信息回过来,旅途很顺利,傍晚的时候,我们在大草原的边缘发现了一个小镇,小镇居民不多,但相比之下,算是个热闹的去处。
      你们那天色怎么样,这儿在下雨。这个季节南京的天气比我习惯认为的要冷。
      你在南京?
      郭付义会心一笑,的确忘了告诉施书雁自己的行程。现在他如实相告,我一个同学的儿子满月酒,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正好有个出去走走的机会,所以就来了。
      原来是这样,别忘了帮我听经还愿哦。
      郭付义又是一笑,发去信息,放心吧,我后天就回去,耽误不了你的事。
      后来,他们又愉快地聊了好一会儿,直到施书雁那边没了回应,时间已过十点。郭付义想,他一定是太累睡着了。奇怪的是,这之后郭付义内心安定了。他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身体如同天空下的一片云慢慢飘着,在轻松的漂浮中,他终于沉睡。
      他有个习惯,一醒来就要洗脸刷牙。他站在盥洗台前,阳光穿过窗台,从他的背后照顾来,划过他的肩膀,落在盥洗台的一角。他在刷牙的时候牙龈有点疼,并且有点出血,他听说好像是缺少维生素C。
      满月酒放在酒店里,去早了也不会有人,像这样的宴席,十点半到场差不多。根据导航,从旅馆到酒店坐出租车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时间还早,他磨磨蹭蹭卡在那个时间点到了酒店。好几个同学都已经到了。除了郭付义,所有的同学都两口子或者一家三口前来。郭付义独自一人穿梭在他们中间,跟他们打招呼,显得很另类。
      同学见面,没有想象中那么热烈的气氛,那么多话。一别多年,被隔开在好几个不同的生活世界里,原先浓郁的变淡,而原先本就淡的,彻底生疏了。
      总之,对于郭付义来说,也就是满足他到处走走的愿望来南京走了一趟。除此之外基本上都是失望。从头到尾,他还感觉寂寞极了,尤其是人群中的寂寞感,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他本来打算明天回去,但是中午那顿酒席之后,真的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了。于是他那天就连晚宴都没参加,找了个说辞匆匆离去。直接坐出租车去长途车站买票、等车、踏上归途。回到家里已是深夜。家的感觉果然不一样,这个熟悉的空间令他感觉那么地温馨。他怀着一种终于平息下来的心情洗洗就睡了。将要睡着时,听见手机震动,强睁着困乏的双眼打开来看,是施书雁发来的信息,提醒他别忘了明天晚上去法音寺听心经还愿。
      郭付义回她,放心吧,肯定不会误了你的事。
      他实在太困,回完信息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见施书雁发来谢谢二字。
      听心经的时间每次都要和大和尚约,根据约定的时间,郭付义提前了二十分钟样子到。他在法音寺转了一圈,四处参观,郭付义来到厢房,敲响了门。
      里面的人说,进来。他听出是大和尚的声音。
      郭付义推门进去,坐在一旁的草蒲上。他说,师傅,我是来替施书雁听心经的。
      我知道,其实她已经过了那段时光,不再需要听心经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郭付义说,我不知道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但是我想总有她的道理。虽然不做恶梦不失眠,但我猜她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还需要你的帮助。
      大和尚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看得出他是个聪明得体的和尚,说话点到为止、适可而止。然后他开始念心经。这是郭付义第二次听心经,与之前相隔一周。奇怪的是与前一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前一次他听心经,只是感觉平复了心情,只是认为听不懂的经文使施书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别的杂乱情绪的干扰。
      现在发现完全不是这样,是之前的想法太简单了。也许有可能,前一次他作为陪同者,没有彻底放开心怀,令心经融入进去。他用了融入这个词,是由他内心深处总结,对于他的真实感受来说肯定是恰当无误的。
      情绪很坏的时候如同乌云,而他此刻的情绪间于乌云和白云之间,心经是一道道的清风,每吹过一层,乌云散开些,白云不断占据主动。将到最后,乌云彻底不见,胸中白云浮荡。真的是所有的杂念都被抛走,一点感伤都没有了。连日以来,只有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内心不再因寂寞而阴沉沉。
      心经念完了,大和尚抬起头对郭付义说道,每当我诵经的时候也在发现问题。
      郭付义问道,那刚才师傅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大和尚平静的表情看上去格外严肃,他说,依我看,你比让你来替她听心经的那个人更需要心经。
      郭付义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尴尬中沉默许久,终于站起身走了。乌云那么迅速杀了个回马枪,重新飘上心头。他的情绪又像之前那样被寂寞给弄坏了。
      他给了香火钱,烧香还愿,然后将香火扔进焚香炉,一切按施书雁示范的流程。
      一到家,郭付义就如完成一项使命似的,迫不及待地给施书雁发信息,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
      施书雁自然知道指的是什么,回复说,为了让我睡个安稳觉,劳你烦心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听着呢。
      大和尚说我比你更需要听心经。
      哦?有没有说,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对这个话题,施书雁肯定是饶有兴致,因为她的信息回得特别快。
      他没说,我也没问。不过我觉得他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此话点中了郭付义的要害,使他心中微微地黯然惆怅。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是那么地可怜,如同把头埋在沙里的鸵鸟。所做的一切,心里所有的想法,只蒙蔽自己,别人却能看得一清二楚。过了许久,他才心情沮丧回了句,也许吧。
      后来施书雁没回她信息,再次睁开眼睛已是翌日。天蒙蒙亮,敲门声在这幽暗的环境中格外醒耳,急促而且匆匆,郭付义跳下床,透过猫眼往外看,见到神色焦躁的小茹。门一开,小茹逃似的冲进屋里。
      郭付义衣衫不整,被小茹这样弄得很不好意思。他语气关切问小茹,这是怎么啦?
      小茹的声音听上去急得有些发抖,他今天就要回来,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借个地方让我躲躲。
      她坐到沙发上,拉起一个靠枕抱在怀里。她的眼睛彷徨不定,在茶几和电视之间游走,后来又看着郭付义。那目光是在求救,求郭付义救救她。
      对于小茹的事,郭付义一直以来都觉得她是在杞人忧天。他对小茹说了自己的想法,你怕什么,就把实情跟他说,他要是真喜欢,就不会为这事放弃。
      那他要是放弃了呢?
      说明他不是很喜欢你,为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轻易放弃你,那么你就要重新定位他在你心中的重要性,索性这样,就不会担心他怎么对待你了。
      小茹好像在和郭付义说话,更多的是自言自语,我能不在意他怎么对待我吗?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郭付义坐在她身边,心平气和说道,我知道你是放不下他的,既然放不下,躲避是没用的,告诉他实情,让他自己选择。好的结果,他不在意。要是他真的在意,而你还很喜欢她,那就去争取,最笨的办法,也许就是最有用的。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捷径可以走了。
      小茹紧抱着枕头,做了一个深呼吸,说道,让我好好想想再说。
      在不能坦然面对李洋泽的问题上,小茹显得很顽固。但是在他心中有硬伤,那就是无论她顾虑多深,也放不下对李洋泽的感情。当她说让我想想时,郭付义立刻感觉到机会的到来,这个上过手术台,进过ICU,胸口永远留着一道伤疤的女人也不是顽固不化。
      郭付义不催她,只是等。等她自己想清楚,比勉强说服更有效。她是那样的焦虑,不断抬头低头,不断深呼吸。终于站起来,说道,好,那就等他回来,把我心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告诉他。管他接受还是放弃,总比像现在这样每次光想着怎么逃避要来得强。
      话虽这么说,不过郭付义感觉她还是很不自信,语气依然拖泥带水。凭直觉,郭付义并不认为她能过得了自己这一关。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不久就失魂落魄地出门。也许出门许久,也许刚出门,她就会改变主意,依然坚定不移地选择逃避。
      郭付义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平时这个时候还在睡觉,生物钟被打乱,他感觉不适,还是很困,于是他又回到床上去睡个回笼觉。真奇怪,后来那个回笼觉的时间应该是很短的,不过他在感觉上做了一个非常漫长的梦。梦里有他的前世、今生、还有来世,形成一条弧度优雅的不见尽头的曲线,而他孤零零的如同一只迷路的蚂蚁在这条曲线上永无止境地爬行着。其实是非常简单的梦,但爬行的时间太长了,在不断的重复中,梦也被拉长。
      如果一直沿着这条曲线爬行,梦给他的格外漫长的错觉将会不断持续下去。后来,他觉得从梦中醒来是个意外,因为他意外地梦见了施书雁。施书雁打他电话说旅行回来了,于是她站在郭付义的跟前,而当他睁开眼睛看见映在墙角的旭日之光,发现差点在有限的时间里做了一场无限的梦,是施书雁将他从梦中拉回。大概正是这样的缘故,在他睁开眼睛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施书雁的面容在他的脑子里徘徊不去。
      那天下午,郭付义头一次见到李洋泽。他先是接到李洋泽的电话,问他是不是叫郭付义?在郭付义回答是之后,李洋泽就说想要跟他聊聊。
      郭付义问他是谁,他就自我介绍。他说自己叫李洋泽,是小茹的男朋友。他刚从外地回来,怎么打小茹电话都不接,人又找不到。他把你的名字和电话发给我,让我找你聊聊,她说你会告诉我一切。
      李洋泽的语气很不友好,郭付义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这样的事情,是男人都会误解。郭付义感慨施书雁最终还是没能拿出她嘴上说的那种勇气。她在事先没通知郭付义的情况下把球踢给他,去解决她的事情。原委过程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于是他约李洋泽在星来咖啡馆见面。
      一个并不是很帅的男人,却也不俗。这句话用在李洋泽身上正合适。他戴眼镜,短头发,看上去比较斯文,也很有气质。郭付义先到,李洋泽后来,他们相对而坐,许久不言。还是郭付义以提问打破沉寂,你想知道什么呢?
      李洋泽把眼镜轻轻往上推了推,低着头说,我已经感觉到小茹不对劲,我以为是我常年在外面工作让她不高兴,没想过她会变心。
      郭付义反问,你怎么就知道她变心了呢?
      她躲着不见我,又让你来应付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明明说过支持我在外面打拼,她会一直守着我,等下去,最后一定要在一起。那才多久的事情,半年多点吧,肯定不到一年。可能是我太没经验了,想不到女人的心说变就变。
      郭付义端起咖啡喝了两口,也让李洋泽喝。这个时候,李洋泽怎么喝得下去,再醇的咖啡对于他来说都喝之无味。他索性把咖啡推到一边完全不接受郭付义的客套。他的焦虑很明显,对以为失去小茹的痛苦和绝望同时表现了出来。
      他这模样,郭付义似曾相识,不就是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吗?郭付义再也不要往下想,怕落入内心深处那永远都有痛感的陷阱,虽然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自以为伤痕差不多已经自愈。他了解当一个人在这样的处境下心里的痛苦,实在不忍心故弄玄虚折磨他。他打算告诉李洋泽实情,说道,其实小茹一直在忍受着痛苦,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没停止过。
      李洋泽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着郭付义,显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郭付义接着说道,你连做梦也想不到,小茹得了先天性心脏病,从娘胎里带来的病,只是现在才发病。做了开发性心脏手术,住了几天的重症病房,人是救回来了,但是胸前留了很长一道疤,因此她不敢见你。
      这个消息足以震惊李洋泽,令他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他面无表情地喝咖啡,喝到后来,手和肩膀都在颤抖。他说,这个消息让我震惊,我很难过。但是我喜欢她,怎么可能因为这样就轻易改变呢?
      你觉得她拖累你,因此跟他分手也很正常。毕竟两个人在一起是一辈子的事,谁不会为长远考虑呢?
      李洋泽摇头说,我绝不会放弃。胸前的几寸伤疤不能作为我是否喜欢她的标杆。其实我并不在乎,真的是一点都不在乎。我只是为把她想成那样的女人,冤枉她而难过。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她。
      李洋泽这样说着,急匆匆就要离开。郭付义劝他:给自己留一段时间安静,好好想想。当你决定了要怎样选择,再去对小茹说清楚。可以明天、后天或者干脆过几天再找她都没关系。
      当李洋泽的背影从郭付义的目光中消失,郭付义决定打电话给小茹。电话接通后,他直截了当告诉小茹,李洋泽来找过我了。
      我知道,我把你的电话给他,就是要他来找你。
      你这是以折中的方式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自己的勇气。
      小茹的声音有点笑意,不过郭付义能感觉出来,那是一种难为情的嘲笑。她说,我打算豁出去,但最后还是逃避了。事先我也没打电话给你,不知道怎么说。我能判断,凭你对我的了解,只要李洋泽找你,肯定知道怎么回事,也知道我的意图,我说不出的那些事情就由你来帮我说。
      是的,我帮你说了。他会给你答案到底怎么选择,你只要耐心等着就可以。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小茹才说,那就等着吧,我好紧张。不过也没什么好紧张的。最好和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无论什么结果,我都受得住。
      在挂电话之前,郭付义决定安慰小茹一句,如果他愿意接受,那就别逃避了。要是他因为这样离开你,弃之不可惜。
      最近,郭付义感觉身体有点虚,许是缺少运动,连续好几天,他清晨早起跑步。在他印象里已经很久没这么早早起床去室外,城市清晨的风景别样,能引导他从另外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
      他在那带动着自己身体跳跃的有节奏的步伐中,看着过往发生的一幕幕,如同已经非常古老的胶片电影,模糊不清地呈现在他的眼前。在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得失成败从来就不是偶尔或者随机,那是在呱呱坠地的那天就已经注定好了的。
      奇怪的是,此刻这一理论更多地和小茹所面临的问题纠缠在一起。说实话,他吃不准李洋泽是否会放弃,事实上很多男人在面临这样的抉择时都会放弃。就算他真的放弃,那也怪不了他,那是他为自己着想的选择,仅仅是为自己着想,又没去加害别人,谁能说他错呢?
      施书雁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回来了,无论你怎么看待,时间就是过得那么快,悲欢离合,很快地发生着,又很快地过去。许多年之后,当小茹回忆这段往事,当她发现无论多么在乎的过往终究会变轻淡去,往事一切都不过如世间的尘埃,在那样一种格外的仓促间随风而逝。
      不过对现在的小茹来说,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时间仿佛带着黏性,过得那样慢,怎么都过不完。郭付义醒来看手机,见凌晨一点小茹发来的信息:时间过得好慢,连呼吸都那么慢,真想跳下去,一下子跳到他能给我结论的那一刻。
      郭付义同样报以一条短信安抚她,着急也没有用,我相信他会很快给你结论的。
      发完短信,郭付义放下手机去跑步,不带手机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带着手机跑步太麻烦;他不知道小茹会问什么稀奇古怪、难以回答的问题;或者他不太喜欢手机,是的,当前妻用手机告诉他离婚的决定时,他开始对手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厌烦。
      跑了大约有二十分钟,两条腿涨得厉害,再也跑不动了。回到家里,郭付义坐在沙发上休息,感觉没那么累了,然后才拿起手机来看。竟然有六个未接来电,都是小茹打来的。
      郭付义回拨过去,就说了声喂,其它一个字都还没说呢。小茹说道,郭付义你等等,我现在和李洋泽在一起,过会儿再和你说。
      此刻小茹和李洋泽在一起,他们肯定就未来之事细谈。挂掉电话之后,郭付义感觉自己的情绪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原来他劝小茹耐心等待,现在他自己反而成了最没耐心的人。
      过后那几天,他甚至一直处在是否打电话给小茹的矛盾中,而终究没有付诸实施,直到大概过了三四天之后,在一个晚霞非常美丽的黄昏,接到小茹的电话。她大约是非常激动的,但是隔着电话,只能感觉到一个大概,并不十分确定。小茹说,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是什么样的结果,我会去他工作的城市住一阵子。他说让我给他机会,看上去是真诚的。我当然会给他机会,给他选择我的机会,同时也给他放弃我的机会。
      这样的话令郭付义的心情好多了,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在他看来,小茹虽然这么说,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基本是能够确定的,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能够走到一起,至于什么样的意外,谁都说不清楚。结了婚的人都可以离婚,何况像他们这样。经历了这么多,在感情方面,郭付义的观点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掉,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没有其它什么话,他只说,祝福你们,好好把握。然后挂了电话。那一夜也许是天气特别好的缘故,郭付义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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