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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说不清的缘分 ...


  •   现在和欧阳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名叫毕雨桐,郭付义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好,但欧阳树在四月一日那天告诉郭付义,他将和毕雨桐于本月举办婚礼时,竟被郭付义当成了愚人节的玩笑。
      怎么可能啊?毕竟他们只相识短短数月,不过有了一次共同旅行的经历而已。虽然闪婚在当下流行,但是这样的仓促之举还是很少见的。
      对于郭付义的惊讶,欧阳树倒是不以为然,说道,速度快有什么不好,我已经吃了那么多拖拖拉拉的苦,决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欧阳树的爱情观和他所选定的人,别人又岂能说三道四,想明白这一点后,除了祝福的话,郭付义不再说什么。
      婚礼定在四月十六日,一个据说是非常吉祥的日子。郭付义前去参加。欧阳树请来的亲朋,郭付义都不认识,他独自一人,非常孤独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婚礼的整个过程,感受他们的喜悦。
      令郭付义印象最深的是那条叫小白的狗。说句实在话,要不是今日重见,郭付义真的就差点把它给忘了。小白被精心打扮,由伴娘抱着。司仪隆重介绍,说它是媒人,并且极富浪漫地叙述一对新人因小白相遇相知的整个过程。
      看上去小白真的是很有灵性,能听得懂人言。见台下亲朋入神,它高兴地直摇尾巴。最后猛地一挣扎,从伴娘手中跳了下来,在亲朋的脚下乱冲乱撞,惹得大家好一阵笑。
      看着台上那对满脸都是幸福的新人,郭付义在心里已经收回了对他们闪婚的质疑。反而认同欧阳树的话,千万别再重蹈拖拖拉拉的覆辙,一旦认准了的,就该当机立断。有一段时间,郭付义在觥筹交错中想着和施书雁之间的事。要是有一日她能接受自己,定当也这样用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彻底拴住她的心,免得她又要愁从心起,又要后悔。
      欧阳树领着美丽的新娘子来给郭付义敬酒。端着酒杯,开玩笑似的说道,你是我兄弟,所以我要告诫你一句,感情这种东西要坚定、迅速,别磨磨蹭蹭,有的时候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机会就没有了。
      毕雨桐给了新婚丈夫两个大白眼说,看样子你倒像是很有经验。
      欧阳树吐出舌头,抱着毕雨桐的腰说,你懂什么,我这是为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在朋友面前显摆呢。
      告诉你欧阳树,这招是行不通的,只有我傻乎乎挨你骗,这么快就跟你结婚,换别的女孩试试,不把你折磨得褪掉三层皮,哪这么容易娶回家。
      由于妻子的反对,欧阳树不那么大张旗鼓讲述自己的理论了,而是对郭付义附耳说道,你要相信我,兄弟之间我可不会害你。
      欧阳树揽着新婚妻子的腰去别桌敬酒,看着他们的背影,郭付义寂寞极了,很快又转为对自身境遇的惆怅,不自觉多喝了几杯,回到家里夜已深,感觉微醉。
      时间太晚,施书雁或许已经入睡。不过酒多了,有些行为的合理性就被忽略。不论应不应该,郭付义已经拨打了施书雁的电话。没有接通,许是施书雁已经睡着了,郭付义在入睡前给施书雁发了一条短信,今天参加朋友的婚礼,他也有过很多不开心的经历,这次大概真的是缘分来了,幸福那么容易,那么自然地就到手了。
      直到第二天快要中午的时候,施书雁仅是出于礼节,回了一条信息,每个人都有他说不清的缘分。
      虽说是一句敷衍的话,郭付义倒是很认同。缘分这种事,实在是永远都看不透、说不清。曾经以为这辈子的归宿,其实不过是匆匆过客小憩的驿站。今日又启程,穿越四季的云露,也不知最终在何处停驻。
      柔和的四月,同时也十分乏味,就像平铺直叙的草地,或是碧波无痕。看得久了,人就会犯困。除了欧阳树的那场婚礼,郭付义的脑子里再也没留下有关四月的任何其它的印象。
      欧阳树在结婚之后带着毕雨桐去了省城。走之前,他登门向郭付义告别。他说结了婚就不一样了,责任在身。为求发展,只有去省城才有更多的机会。
      虽说是好朋友,思来想去,两人真正见面的时间也不是很多。欧阳树不是树,树扎根一处,对故土的依恋可以持续几十甚至上百年,欧阳树其实是一片风筝,喜欢翱翔去飞。
      经历过这么多之后,郭付义非常恋旧。他更多的是希望所有的朋友全都留下不走。不过他不能在欧阳树面前说那样的话,只是冠冕堂皇地祝愿他越来越好。
      欧阳树拍拍郭付义的肩,感谢他的好意,而后他直白并且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听我两句话:一句,动作要快;另一句,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郭付义喜欢欧阳树这位朋友,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身上有一种独特之处。使郭付义感受到生活中不一样的活力和某种令人愉快的感觉。如今欧阳树又要远行,使得原本就已十分孤独的生活更加落寂得可怕了。
      那段时日,郭付义心里郁郁寡欢,似乎明知为什么,又似乎说不清原因。在这些情绪的支配下,郭付义对施书雁的思念更加强烈,打电话给她的次数很明显多了。
      一开始,施书雁每次都接他电话,听他唠叨几句。即使这样,依然能感受到施书雁的冷漠。在他看来打再多的电话也只不过是无用的自我安慰,想要扭转施书雁对待他的方式,实在是太难了。不过这还不算什么,直到有一天一连打了施书雁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意识到情况不妙。
      郭付义是这样想的,施书雁要彻底断绝与他的联系。过去虽然冷漠,但好歹还接电话,算是给郭付义几分颜面。现在是彻底嫌烦了,颜面也不给了。隔天,郭付义又打了几个电话,施书雁依然不接。在万分失望中想到唯有一人或许可以帮忙,于是他拨通了施书雁姐姐施书霞的电话。
      施书霞接通了电话,郭付义听出她的语气有点不对劲。忧伤、焦虑,还有一些别的什么说不清楚的情绪在里面。郭付义本来是要问这几天有没有见到施书雁。正是因为施书霞那样的语气使郭付义改变了直入主题的想法,转而问道,最近还好吧。
      施书霞回答,不太好,书雁生病躺了几天医院,我现在正陪着她。
      一种郭付义绝对想不到的可能性,令他震惊、担忧,情绪激动得就连声音都变了调,什么病?怎么会住院呢?
      头晕。医生说是眩晕症,情绪不好,压力太大,长期积累得了怪病。
      感觉施书霞应该还没说完,被郭付义打断了:在什么医院?我去看你们。
      施书霞不能为妹妹决定是否把地址告诉郭付义,虽然她声音很轻,但郭付义还是通过电话听见她征求施书雁的意见,当时她肯定是扭头朝施书雁说道,郭付义想来看你。
      他听不见施书雁如何回复,过了大约十几二十秒的样子,施书霞朝郭付义说道,这两天书雁头晕得厉害,还经常吐,实在是没心思接受探病,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郭付义恨不得立刻扑到施书雁病榻旁,哪里还有等两天的耐心?他已经想好了要用格外坚定的语气,听上去非见不可,说不定能唬住施书雁姐妹。这招不成就用笨办法恳求,求得她们不好意思推脱,就能达成目的。
      结果出乎意料,施书霞匆匆说道,先这样,书雁又不舒服了。
      话音刚落,就挂断了电话,过了忧虑、焦躁的半个小时,估计已经处理好了施书雁不舒服的突发状况。郭付义又给施书霞打电话。一连打了七八个都没人接,最后一个电话的铃声响到结束,他握着手机无力地躺倒在床上,哀伤无助地想,你身体安好,不要我去打扰;现在你病了,难道也不能网开一面,让我去看看你吗?
      那一夜,郭付义的睡眠短得令人怜悯。第二天清晨,当东方的云霞透出第一丝阳光,郭付义又忍不住分别打施书雁姐妹的电话。郭付义心想,肯定是施书雁的主意故意避开他,还唆使姐姐也不要接,否则不会打这么多电话过去全都石沉大海。
      罢了,郭付义不指望电话能成为他和施书雁之间紧密联系的纽带。即使施书雁姐妹接通了电话,也不指望能从她们口中得知住院地址。
      与其这样,倒不如用最笨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反正城里就这么几家医院,每家医院也就那么几栋楼。一家家挨个去找,总能找到。
      一旦打定主意,郭付义就开始行动。他习惯性地出门套一件衣服,就在下楼的时候已经规划好了合理的寻找路线。先是人民医院,然后是中医院,再然后是第二和第三人民医院。从中医院出来时,意外地想到新开业的城西医院就在不远处。
      幸亏忽然想起,要不然又得浪费几个小时到第二、第三人民医院白白地去找。那么巧,他就是在城西医院住院部三楼见到施书雁姐妹。
      郭付义进了病房,已经站到床边。施书雁姐妹没有发现来人。也难怪,施书雁的状态依然很不好,双手蒙着眼睛睡觉,许是仍旧头晕得很厉害。施书霞双臂垫着额头趴在床边。在医院一连数日照顾病人的疲劳感郭付义是领教过的。他谁都不忍心打扰,静静站在一旁,看着施书雁半掩的面容,显得有些消瘦了,如同经历了大风大浪的百合,情绪、状态都在低落处。
      见她这样,郭付义心疼极了。明明是一个健康的活泼的女孩,突然生这样的一场病,病因估计就是情绪因素。这一点,郭付义也是深有体会,人一旦情绪不佳,就什么都不好了。正当他这样想着,身体不经意地移动,碰到了床沿。此时此刻,施书霞对外界的感觉更敏锐一些。她觉察床边有人,抬头见到了郭付义。他的脸上难掩惊喜,不过怕吵醒施书雁,不敢太大声,因此压着喉咙说道,你怎么来了?
      郭付义回答,我实在不放心就找来了。
      施书霞从床底下抽了张凳子请郭付义坐。郭付义坐下后问道,书雁怎么样?
      检查下来说没什么大问题,可能就是因为太累了,休息得不好。医生让在医院多住一阵子,正好闲下来好好养病。
      郭付义对施书雁的生活状态不了解,问道,她做了什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还能做什么,自从成人学校毕业之后,几乎哪儿都不去,很少出门,照我看就是情绪上的问题。从小到大,我总在想着怎么照顾、安慰她,但这一次确实是我害了她。
      听着施书霞的话,郭付义沉默不语。她的思绪短暂地偏离对施书雁病情的担忧,想起和王明之间的那个电话。虽然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但王明在电话那头的一字一句依然清楚在耳。他的意思是施书霞不忠,有了外遇。这是个人私事,同时也是敏感话题,因此在后来与施书霞的多次接触中从未提及。此刻她主动说害了施书雁,郭付义揣摩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如王明所说,施书霞有错在先,正是她的错误使本来就对感情犹豫不决的施书雁彻底丧失了信心?
      施书霞对这话也确实很在意,许是见郭付义不言语,她把自己刚才的话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是我害了她。
      施书雁双手捂住眼睛只是防头晕的一种笨办法,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最多只是迷迷糊糊,哪里又真睡得着。姐姐和郭付义的对话她都听着。她挪开了双手,微微睁开的眼睛里透着忧郁和难受。她对施书霞说,姐,不是你的事,跟你没关系。
      每一次施书雁醒过来,施书霞更关心她的身体,忙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还那样,可能这次我的病真难治了。
      施书霞的语气听上去是在责怪,最主要的其实还是给妹妹信心,她说,有什么难治,医生都说是因为太累了,只要休息好,病也就好了。
      都已经好几天了,一点也没见好转。
      你听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吧。还有,你人躺在床上休息,心里可能还是像以前那么累。你看,没说几句眉头又皱上了。
      郭付义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他走到施书雁跟前说道,你姐姐说得一点都没错,心里绷着根弦,躺床上再长时间也没用。
      施书雁看了郭付义一小会儿,目光不那么专注,表情却很复杂,移开看着施书霞说道,姐,你又把我给出卖了。
      看施书霞的样子,难得因为在这种事情上被冤枉而中气十足说道,我发誓,没有。
      郭付义帮施书霞解围:我花了差不多半天时间,一家家医院,一个个病床找过来,才到了这儿。
      以施书雁的个性,从来都是把心里的话掖七分,说三分。这一次直言不讳,在人意料之外。她说,难为你跑这一趟,听我的还是回去吧。就我这病,你在这儿也帮不了忙,最主要的还加重了我的思想负担,对病情估计没好处。
      郭付义既然来了,就已经做好了接受和应对类似情况的思想准备。无论怎样,他是不会走的。她理解施书雁所说的思想负担,从另外的角度讲,他死皮赖脸留下就是为了让施书雁适应他的存在,消除那不该有的思想负担。郭付义难得这样语气坚定地说道,你这样病着,我可迈不开腿,说什么也不会走,要是你嫌烦,顶多我呆在一旁不作声。
      施书霞一贯都会帮他说好话,这一次要是施书雁让步,对郭付义来说真的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她当然要趁热打铁一把,于是说道,就让他留下吧,我一个人也实在分不开身,上个厕所,出去吃饭,或者做点其它什么事都不方便。
      看样子施书雁真的是有点怒了,朝施书霞而去,她说,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姐,一点都不考虑我怎么想,就知道帮衬外人!
      这样的话打击不了施书霞,更加改变不了她的想法。虽然她和施书雁是亲生姐妹,但有些事情却是与郭付义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此时正是,她朝郭付义挤眼睛,转而对施书雁说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就因为我是你姐姐才会这么做。
      一阵猛烈的晕眩,施书雁又以双手蒙眼,这是他缓解头晕的笨办法。晕得那么厉害,竟把郭付义的事也都扔在了一边。在那阵晕眩过后,她在下意识中已经放弃了自己所坚持的观点。罢了罢了,病躺在床上起不来,又遇他们两人阵线统一,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下午挂水,晚饭前要吃药。对于食物,除了干净清淡,倒是也没其它什么要求。施书霞争着要去买饭,她的意图郭付义明白。但是施书雁只管闭眼睡觉,在施书霞离开后,她转向另一侧,背对着郭付义。
      郭付义很识趣,一声不吭。之前对施书雁说过很多心里话,现在也还多得数不清,既然无数就更不需急在一时。而且现在施书雁心里依然对他排斥,操之过急反而适得其反。
      直到施书霞买了饭回来,只见施书雁背对着郭付义,而郭付义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看手机,施书霞立刻明白自己好心的安排没能起到应有的效果。她把饭往床头柜上一放,装模作样干咳两声说道,两只闷葫芦,吃饭的时间到了。
      令人惊喜的事,这一天吃过晚饭,施书雁的病情明显有所好转。她嚷着要坐起来,对施书霞说,扶我坐一会儿,躺了这么多天,骨头都要躺散架了。
      施书霞去扶妹妹坐起来,扶到一半,像是没力气了,对郭付义说道,你一个大男人,光看着怎么行,这种累活你来做。
      施书雁忙对正要上前的郭付义摆手说道,我自己能行。
      果然,她很顺利地坐了起来,除了满脸的倦容,倒也看不出什么病态了。施书雁的情绪比这一天的任何时候都要好,病体康复的愉快程度是健康的人难以透彻体会的。她朝施书霞说,姐,现在感觉还不错,也就稍微有点晕。
      施书雁依旧神情黯然。但前几日,她都是皱着眉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今日这样,显然已经大有好转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施书雁不说话,扭头看向窗外。夜间起风,吹着窗户。吹不到身上,并且看不见的风,施书雁此刻似乎能够感觉到。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在那席席的冷风中,内心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施书雁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整个医院夜深人静。她显得有点干涩的喉咙说道,我要睡了。
      在施书霞的帮助下,她躺了下去,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间病房,有两张病床,三张陪护床。但目前就只有施书雁一个病人,所以宽敞的很。
      看郭付义的样子,今夜肯定也不走了。施书霞自己睡陪护床,方便照顾妹妹,安排郭付义睡在一旁的空病床上,能睡得舒服些。
      不料病床单薄,郭付义翻身,病床就跟着吱嘎响。已是夜半时分,郭付义无意间从梦中醒来,竟睡不着了。他尽量控制自己躺在床上不动。但免不了总要翻个身,病床连着响了好几下吱嘎声。另一个与郭付义同样睡不着的人听在耳中,正是施书霞,她从看护床上坐起来,怕吵醒了妹妹,压着声音对郭付义说道,看来你也睡不着,病房里的空气确实闷了些,陪我去阳台上说说话怎么样?
      郭付义应了声,好的。起身随施书霞走向阳台。
      封闭式的阳台开着小半扇窗。空气能够流通,因此不闷,这片区域在即将进入五月的深夜也一点都不冷,是一处舒适宜人的所在。阳台上估计常有人坐,三张红色的塑料凳子一字排开着。郭付义坐在左边,施书霞坐在右边,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空凳子。
      施书霞搓着双手,凭郭付义对她的了解,一旦情绪波动的时候就会做一些类似于这样的小动作。
      他们这样沉默着坐了大约两三分钟的样子,施书霞说道,在你和我妹妹的事情上,我一直在帮你,但是客观上,无论我帮了你多少,最后变成这样,是我害了你。
      施书霞身上发生的事,郭付义有着切身的体会。本人不想说,别人也最好别去问。
      这样的事情不宜封闭在心里,或者让这样的事情藏在心里直至最终忘记。这两种说法都是有的。
      施书雁此刻主动提及,起码在郭付义面前,她就没打算把那件事情完全封闭起来。
      郭付义心里念念不忘施书霞和王明何以在突然间走向陌路?说是施书霞外遇出轨。在婚内一直隐瞒着,别人看不出来;离婚之后暴露,应该是无所谓的。奇怪的是郭付义从没见过第三者,甚至都没听施书霞提起过。
      施书霞所说对他造成伤害的话,郭付义没听进去,他所关注的是另一个重点。于是他问道,你和王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好的感情为什么突然会那样?
      与郭付义之间虽是邻居,但在郭付义离婚之前,他们没有太多的交往,最多只不过是上下楼梯见面时礼貌地打招呼。说实话连施书霞自己都不知道,后来他们之间牢固的友谊和充分的信任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她决定毫无保留地告诉郭付义,她看着夜色,灯光拉长了她目光的纵深。夜色是不见底的,她的声音也仿佛变得幽远了,说道,我不开玩笑,也不隐瞒,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你会信吗?
      郭付义很肯定地点头说道,当然。
      谢谢你的信任。事情的过程,除了书雁,我没对任何人说过。那么荒诞,有谁会信呢。我和王明这么多年的生活,平淡幸福,虽然没有像电视上经历什么轰轰烈烈,但在我心里,就那样缓缓地老去也不遗憾。
      郭付义能听得出来,她的语气一直被压制着,其实很激动。她只说了两三句就停下,倒不是在思索往下怎么说,而是留点空间自我缓和。郭付义一语不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不如耐心地等待。过了好一会儿,施书霞继续说,王明有一些朋友,老同学,平日里很少见面,也不打电话,网上联系比较多。我从不关心他们聊些什么,有一次我用他的电脑做文档,有个网名叫“凌点”的人给他发信息,也不是刻意去看什么,只不过图标一直在闪,就随手点开,看见两人近来的聊天内容。
      既然施书霞提到这样的细节,郭付义自然会想,那段聊天内容肯定对她有什么不利。事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半个字都没提到施书霞。那段聊天内容多余的部分已在她记忆中淡去,重要的细节却依然历历在目。
      施书霞接着说道,那个叫凌点的人和王明探讨婚姻。先是问他婚姻的本质是什么?婚姻对爱情意味着什么?要是不看那段对话,就凭我对王明的了解,他对生活非常单纯的脑子里绝不会想这样的问题,他因此也肯定回答不上来。想不到他会侃侃而谈,说爱情是把婚姻和生活融合在一起的催化剂。爱情在这个过程中的作用不可替代,但是当婚姻和生活融合之后,爱情完成了使命,多数情况下,它已销声匿迹,不复存在。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懂吗?
      郭付义理解,不过他心里也因此更加难过。如果这是起因,结果恰与起因相悖。估计是施书霞不同意王明的话。爱情是催化剂没错,但是无论婚姻和生活融合到什么样的程度,爱情和其产生的催化作用必然持续存在。虽然这只是郭付义对施书霞内心的猜测,但他有信心八九不离十。
      讲述即是回忆,使施书霞的表情更加黯然,而她的声音更是难过得好像就快要哭出来了。由于情绪的缘故,施书霞后面的讲述放慢了速度,有些地方还断断续续。她说,不知道王明为什么会这样想,他的想法让我感到不安。我和王明从恋爱到结婚,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对于我们之间的感情,靠着过去的经历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我有充分的自信。在看到那段聊天记录之后,我的心里有些东西就好像突然塌掉了。两件事让我感到惶恐:第一,王明有可能已经不爱我了,维系着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是婚姻和家庭,而不是在发挥催化作用之后,已经消逝了的爱情。第二,王明和凌点聊天的内容暴露了他的抱怨和失望。他早就已经对现状不满意,我却全然不知。深入去想是非常可怕的,对于这位决定托付终身的男人,到底还有多少我不清楚的陌生领域。
      夜愈深,风愈大,吹在窗玻璃上的声音越来越响,就像是台风来了一样,但是在这样的季节不可能有台风,只是这深夜的气流,不知遇到什么不称心的事显得愤怒。在施书霞中断讲述,安静下来的时候,郭付义扭头看她,什么也不说。这是一种很清楚的表达方式,希望听她继续讲下去。
      施书霞低下头去,片刻又抬起,那样子像极了一位不谙世事的少女正在形成一些尚不成熟的想法。然后吐了口气,微微一笑,那一笑寂寞黯然,令看在一旁的郭付义心里万千感慨。
      笑过之后,施书霞接着说下去:后来整整一个月,我夜不能寐,无数思绪。越看王明越觉得不对劲。言行举止还是那么和善,也能充分为我和孩子考虑。对于他所做的这一切,爱情当过催化剂,但后来爱情已经不存在,只有婚姻生活和由此衍生出来的家庭责任。我不在乎到底是什么给我们一家四口长期以来平稳的幸福。我只不过是害怕,而且越想越害怕,王明已经有了那样的想法。随着时间的推移,保不定还会深入一点,已经没有了爱情,要是最后再厌倦了婚姻,那么只有家庭破裂这一个结果。
      只因不堪回首,所以施书霞才会哭起来,郭付义起身回到病房,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送到她手上。施书霞擦着泪说道,坐下吧,我还没讲完。
      郭付义很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又真的不愿她这样哭着去讲。好奇心可以等到施书霞情绪平静的时候去满足。他一直安静地做着听众,难得开口却是暂时不愿再做听众。他说,你看,夜都这么深了,今晚太凉,要不改天再说。
      施书霞摇头说道,不,我现在就想说,让我说完吧。
      郭付义不好再说什么了,听着施书霞继续讲下去。
      我对王明的爱情没有说的像催化剂那样消逝掉。我要引起他的注意,想要搅点波澜出来。这是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的通常的做法,像傻乎乎的孩子似的,在这个过程中有的时候行为不得当。我捏造了谎言,故意骗他说同学集会,陪朋友买衣服,和同事一起去健身房之类。一连好几个晚上都在外面,其实我哪儿都没去,一个人坐在茶馆里,一壶茶喝两个多小时,在手机上看八卦新闻。熬到半夜才回去。我观察王明的反应,一次次的失望,他真的是不爱我了,一点都不为我的去向紧张。我说去哪里他都毫不在意的样子回复“哦、嗯”,手上一直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因为我的晚归和用谎言应付他而中断。我自认为还算有点耐心,但是在这件事上,我却看不到自己有任何忍耐力。我越觉得他对我不在乎,心里就越急,终于想到一个我认为肯定有效的方法试探他。那日我和同组的一个男同事加班,已经很晚了,我要他送我回去。他自己有车方便,肯定不会拒绝。车子到了我家楼下,快要下车的时候,我耍了一点手段,打电话给王明,还对男同事谎称车门打不开。王明有个习惯,喜欢到阳台上接电话,那样的话,他一定能看到楼下停着一辆车。我从车里面下来,男同事为我开门,我下车时假装扭到脚,很突然,但我其实很好地控制着分寸,一下子撞到他怀里。他问我怎么样。我说好像扭到了脚,他一直把我扶到楼下,还要送我上楼。我说,好了,没问题了。还特地蹦两下给他看。隔得那么远,王明只能看到表象,我在向别人的男人投怀送抱。
      荒唐的过程,荒唐的结局,都起因于施书霞思想上的荒唐。郭付义与她关系那么好,但还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他说道,说句实在话,你这样做真的是有点过分。
      现在我当然已经明白过来了,荒唐、过分,所以自己犯下的错也只能由自己来承担了。只不过当时我可不这样想,完全被一种固执的忧虑控制着。王明到底是不是还在乎我,爱着我,除了那样去试探,我真的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那一夜,他大发雷霆,但他只管发怒,也不听我解释。我说,你容我说两句行不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一句都不要听我说,整整几个小时,怒也发够了,像是对待有罪的犯人审判似的说道,离婚吧,亲眼见你这样,我心里那关是过不去的。
      郭付义听得急了,插嘴说道,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告诉他实情,他肯定会因为你试探他而生气,但是也千万别担负出轨的罪名。
      这是郭付义第一次瞧见,施书霞是多么地无助,如同重疾在身,病不能治,声音也因此不断地虚弱下去,说道,当然说了,一听他将到要离婚,我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股脑儿全掏出来。可他完全听不进去,认死了我出轨在先,非常坚定地要跟我离婚。
      似乎就这样说完了,也有可能施书霞因为哽咽得厉害而说不下去。正好给郭付义空出时间去想事件的整个前因后果,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对施书霞说道,这事有点不大对劲。
      是不对劲,我已经知道自己行为愚蠢,但是没办法,王明不原谅我。他说不可能原谅,认定了我出轨,非要跟我离婚,随便怎么解释都百口莫辩。
      谈话没能继续下去,随着夜深,越来越冷。施书霞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郭付义劝她回病房。施书霞真的很冷,也大概说完了想说的话,随着郭付义站起来,回到看护床上睡去了。
      郭付义依然睡空病床,看着夜色,听着夜风,久久不能入睡。他一直在想施书霞说的那些事,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仿佛能看到事发当时的一些清晰的画面。施书霞的焦虑,荒唐的试探和王明的暴怒全都历历在目。
      一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施书霞有错,但是她的出发点不能说有多不好,只不过是对王明的不信任罢了。王明不听她解释,也不去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说要离婚。他这样对待这么长时间的婚姻和有着两个孩子的家庭不是太鲁莽了一些吗?
      当他想到另一种可能性时,身体里面忽然一激灵。难道真如王明和别人的聊天记录那样,他对施书霞已经没有爱情,没有爱情的婚姻其实已经步入了非常费县的境地,任何风吹草动都会造成可能轰然倒塌的危险。
      起码施书霞已经向王明解释过了,这么多年的婚姻,难道王明看不出来她发自内心还是虚情假意?也许王明就等着这一场风吹草动。他只需要这一场风吹草动,无论什么样的解释完全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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