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仙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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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无数个夜晚依次过去。悠悠而过的时候，如果融合在充实的生活中，一样转瞬即逝。
落梧说，这个状态的他也只能三天出来一次，而平常的落梧也只是一个一心向佛的佛徒。
世上的大部分人都是不懂修行的普通人，而有修为的人，可以化气为刃，上天入地纵横乾坤，甚至维持形貌不再老去，都是简单的事。只不过……的确只有一半的人有这个潜质，而其中再有一半的人并没有机会得窥天道。他们只是活着，直到漫长的生命终结。而所谓的潜质，就是能不能在身体里化出气脉。
气脉，一身修为只所在，无气脉则无所谓修炼，气脉毁则修为散。
落梧说：我原本以为你练成，但看来你的师父没有指导过你。
总而言之，落梧的意思是，练成所谓的气脉，说白了就是创造出一个新的身体。而这需要所受的疼痛不是对于慕倚笑而言最难熬过的一关。
修脉聚气，是修炼真谛。
然而不仙不魔，不能靠任何一种方法取巧炼气，是为难关。
他在一夜一夜不眠不休的修行之中，时常想起不愿将他带入此道的龙。或许龙是不想他这样痛苦，或许龙是乐见他平凡一生。
◇ ◇ ◇ ◇ ◇
白日。院里，清风悠悠，浩日清辉。桌上横着七弦古琴。
落梧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却不是教授武道，而是为了点拨指法。落梧只能算半个出家人，而另外一半的他，风雅而博学。有幸听他弹琴一次，慕倚笑一句赞美，后来便莫名其妙第二次成了落梧的徒弟。
“倚笑，两年而已，我觉得你已经快能出师了啊……”
微微一笑，慕倚笑正待说什么，却有寺里的僧人罕见地登门寻人。
菩台寺里绝大部分的僧人辈分都不如落梧，见他自然先要见礼。然后转向慕倚笑，说明来意：“慕施主，令尊来访，希望能见上你一面。”
黑眸里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复又平静。“有劳大师，我知道了。”
略一沉吟，心下已闪过数种想法。慕殷前来，无非是又一次按捺不住了，要来看看这个已经被废掉的人，能有什么三头六臂逃过追杀。
心念一转，轻轻而笑，扯下肩头披着的衣服盖在白衣的男子腿上。“天气转凉而你的身体不能受寒，还是多穿些好……等我回来，然后你继续教我好吗？”
男子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点了点头。美丽而清澈的眼里，如盈水欲滴。
慕倚笑又是一笑。其实是懂得的，两年来那双落雪般澄澈的眸子里越来越多的是怎样的感情，然而……不得已的滞留，不是本意的陪伴，最后若是养出一个会眷恋他身影的寂寞孩子，想来只有麻烦更多。
再见慕殷，这个人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落梧说过，当世修仙道的高手，当数慕殷一个，永驻容颜自然是不成问题。那人开口仍然是慈祥而充满关切的。“一离开飘渺阁，转眼你又离开家了，竟然都没有多看你几眼。菩台寺里还过得惯吗？”
“多谢您关心，倚笑这些年每日反省，自悔良多。”
慕殷笑了。只有慕倚笑这种时常用同种方法微笑的人才知道，笑不达眼。“让我看看，你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不由分说，慕殷一步上前，扣住慕倚笑的手腕，而后者也没有挣扎。心里是淡淡的嘲讽——借故把脉，不过是……
排山倒海的气滚滚涌入身体，刀割也不足以形容的伤痛一瞬间遍布全身……
他径自清浅地笑着，眉目低垂，恭顺而礼数周到，仿佛身体上的痛楚一丝丝也感受不到。右手被慕殷牢牢攥着，左手自然垂放，甚至不敢将手指稍稍收拢借以分散疼痛……慕倚笑知道，这举动攻击的不过是气脉，如果他此时有一点反应……那么，前功尽弃。
仿佛一百年那么久……慕殷松开手，道：“的确是好了不少，送你来菩台寺是对的。”
强迫自己从痛到失神的状态中集中精神，还能自然而平静地回话：“多谢您不计前嫌。”
两人客套几句，各怀心思。最后……他不经意地向慕殷提及：“与倚笑同住的落梧大师，惊才绝艳，对我照顾良多……”
……适当时候……把落梧推出去作挡箭牌，即可。
这是夜晚的落梧亲口所说。他说，若遇到攸关生命的事，白日里他也是可以出现而保护自己。既然无妨碍，自然是可以把他推出去说事。
果然，慕殷眼底暗色一闪。
得知慕殷决定在菩台住下时，慕倚笑便觉探查达成目的，遂起身告退。
走回院落里时，落梧躺在轮椅上望着天空，不知在想着什么。他轻声坐下，半分没有惊扰到那人，直到落梧已察觉到他的到来而主动移过视线，才说：“那么，我们继续？”
慕倚笑的手平稳地按在琴弦上，平静之态，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见其反常……然疼痛仍在，甚至已让他觉得整个身体都是麻痹的。
落梧却眉头一皱，托起他的手。“你……怎么了？”
“可能……病了吧。”无心探究是自己哪里露了破绽，慕倚笑笑容颇为虚弱，维持声音的冷定也是耗费了良多气力。
……“倚笑，你醒醒，你到底怎么了？”
落梧一直是平和温柔，仿佛断绝七情六欲的。然而此刻，慕倚笑渐渐模糊的神智里，唯一听到的、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慌张焦急。
此后，他失去了意识。脑里、身体上，如有千军万马奔驰而过，无一处是好的……
身如在虚无。好久没有这样的情况，无事可做，无事可想，只有……回到自己的过去。
记忆是刻在地面上的文字。即使经过千年沧海桑田的巨变，即使最后为沙尘所覆不复一见，然而它始终留在那里，只待有人拨云见月得窥真容。
龙说：过去的你忘了吧，我会帮你的……
龙说：不要再拿刀剑了，我有信心你会忘记它的……
龙说：倚笑……我还是希望你能安静过半此生。
……
醒来时有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在他的手腕上环了一圈。
以为是龙。猛然睁开眼的时候，看到落梧趴在他的床边，睡意沉沉，他的头发绕在他的手腕上。抽回手，仔细地凝视着自己的掌心。疼痛渐渐淡了下去，只有略微的酸楚感。
很久……没有这样，让他不得不去忍耐的疼痛，让他不能反击的伤害……只因龙的几句话，只因龙的希望。
但是，龙，这回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慕殷，只能说忍无可忍。
手上又有相同的触感，转过头，落梧不知何时已醒，幽幽望着他。明显的挂虑，明显的疑问。
慕倚笑勾起唇，轻轻说：“我没事了，可能是以前的病还没好彻底。落梧，我送你回去休息好吗？”
“……”
只见那人深深望他一眼，然后自顾自地推着轮椅出去了。而他，浑身一丝的气力也没有。
夜又逢满月。月下的落梧居然也是含着丝丝怒气。
“给你看一件事。”慕倚笑握在掌心的发簪散发出温润的青光，恍惚之间似乎与月光连成一线，同明共暗。而后象是落梧杀人时用的佛珠化剑一般，发簪形状渐渐开始变化。
最终，三尺之刀在月下完全展开身形，尽然展现出逼人的美丽光彩。清光乍现，刀身窄且长，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原本刻在发簪上的牡丹花色同样细细印在了这美丽的凶器上。
落梧不由轻轻摸了摸那冰冷的刀，随即一声低不可闻一声叹息弥漫在夜色里。“两年可以以物化器，你的确是天分惊人。我没有看错你，你天生是为力量而生的。”
常言道，化物是逆天之举，只因其改变了物体的本质创造了新的事物，某种程度上是渎神之举。果然，果然是逆天。连慕殷，或者剑尊慕倚情都不会为之的事情。落梧以为，只有他自己这样的人，才会选择这样的方法。
“不过为什么是刀不是剑？”
“为什么要是剑？”
“我曾有幸见过剑尊拔剑，流风回雪不足他的气势，气拔山河少了他的风韵，”落梧似乎仍是存着失落，存着惋惜，“所以我想如果换成了你，一定更是言语难以形容的场面。”
慕倚笑静静地听完，然后轻笑道：“我怎么能与剑尊比较？他所有的是剑的风骨，那种东西不适我应该追求的。我不过是为了自保，那么更方便的刀不是更好？”
落梧凝眸看着他，月色如水，眼眸里的光彩同样可以化作水波，温柔且不能言道的哀伤。“倚笑，我不喜欢你这样说。”
他竟然还上前，伸手覆住他的手。
……手上是柔软却冰冷的触感。慕倚笑有些错愕，一时忘了挣脱。过去的几年里，从来没有应付过这样的落梧。白日里的落梧温和而平易近人，然言行深循礼教绝不逾越。黑夜里的他……好像也从未做出这样的动作。
“倚笑，”落梧笑容温暖，“我觉得你值得。”
慕倚笑望着那双眼睛，忽然有些词穷。那感觉就象种了一年的罂粟，结果开出的却是莲花。完全不如预期的，完全相反的，另人觉得突兀而惊讶的。他只愣了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微笑，道：“落梧，你引我修行，算是我半个师父，能请你为我的武器取个名字吗？”
“凤至。”
“真是不客气……”凤至而落于梧。简直是在占他便宜。
而，他又要离开这个人了。对于落梧，他绝对没有对于龙那样熟悉，也没有对龙的感情。然而，既然分别……“唉，落梧啊，我估计慕殷又要指使我乱跑了。怎么每次他杀我不成都非让我搬家？”
不知不觉，语气里，是面对龙经常有的轻松与调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仙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