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生了个猫崽子》柒小舟

38、小迩

　　黑灯瞎火的客栈里，玄归动作娴熟地从柜台里翻出了客人登记入住的册子，初荷在旁边看得一脸懵，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对此，玄归并不想作任何解释，该说什么呢？说这种缺德事儿我做的多了，所以才这么熟练，你不必惊讶么？

　　偷回来的账本摆在桌上，翻到了几个月前的记录，上面有一个名字老板娘做了记号，表示这是比未结清的冤枉账，记号后面跟着三个字：

　　方小迩。

　　凌泠雪盯着这个名字皱起了眉，她终于想起来了天牢匆匆一瞥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凌泠雪是天生性子冷，除了对教她养她的师尊和师兄，同别人难得能有好脸色，山中弟子不论大小，几乎都不敢凑到她跟前来。
　　是以当她结束一天的修行，日暮西斜之际回到自己住的小院中，看见一道瘦瘦小小的身影攥着一把长尾扫帚推门而出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恼怒有人擅闯，而是居然有人会造访她这偏僻的住处。
　　瘦瘦小小的人轻轻关好门，转身和微蹙着眉头的凌泠雪看了个对眼，吓得差点儿差点儿把扫把扔了。

　　凌泠雪打量了她一下，穿着没有任何装饰的短打白衣，修为甚至还未筑基，八成是哪个外门弟子，不过她还是问了句：“你是谁？”

　　门前抱着扫把的人又是一惊，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泠……泠雪师姐，我，我是新分配来，打扫院子的，我，我叫方小迩…….”
　　说完她见凌泠雪不言语，便又傻不愣登地小声解释道：“……’迩’是，不过尔尔的’尔’外包一个之字……”

　　“哦。”凌泠雪也反应了过来，她从未做过洒扫一类的粗活，但院落却一直清爽整洁，想来也是有人打扫，只不过从前都是在她结束修炼前就收拾完了。
　　今日换了个不熟悉工作的小弟子，难免拖的晚了些，被她撞见了。

　　后来凌泠雪偶尔会再撞见她，每次这丫头都是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叫出一声“泠，泠雪师姐”，算是这山上除开长辈之外，唯一一个会同她打招呼的人了吧。
　　凌泠雪通常也就是点个头，然后接着接着脚下的路往前走去，从来不曾多做停留。

　　再后来，过了多久呢，凌泠雪也记不太清，总之是在她搬上那个山巅之上孤零零的院落之前吧，她偶尔又撞见了一个小弟子抱着扫把从她院子里出来。
　　凌泠雪定睛一看，不认识。
　　她淡然地想着，哦，原来扫院子的人又换了呀。

　　凌泠雪从没有想过自己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昔日同门的一个只能被分配去做杂活儿的不起眼的外门弟子，居然成了牵扯进这一连串诡异案件的头号嫌疑人。
　　她倒是希望是同名同姓，但一来用“迩”做人名实在少见，二来她清楚地记得，在审问莫问全的地牢里，自黑雾中传出来的那一声“泠雪师姐”。
　　由不得她自欺欺人，佯装无事。

　　初荷被遣回去查证门内有关方小迩的事情，像这种负责杂事的弟子其实是可以申请下山的，但好歹也算是正儿八经的飞花岭的弟子，还曾经被分配去给凌泠雪打扫过院子，必然是留有记录的。

　　而就在初荷离开后的第二天，有早起出摊的百姓，在平日里常炒近道走的小巷里，发现了两具尸体。
　　这天，卓知县正在招待“仙家来客”——自然，是被推出来顶班的玉琳琅假扮的——听闻此事大惊，心道屋漏偏逢连夜雨，究竟是哪个不懂事儿的在这个节骨眼给他闹这么一出。
　　结果尸体抬回来一看，差点儿没当场撅过去，这两人赫然就是当初卓天璨假借他老子名义支使来将那妖宠送来酒店的卓府下人。

　　卓文清除了教训儿子，自然也把这些相关的人给训斥了一顿，不过总归大错不在他们，再说也是跟了他不短时间，过后也就算了。
　　可谁能料想不过两日的功夫，居然就成了死人？要知道这二人可都是身上带有功夫的，寻常人可奈何不了他们，但仵作验尸后得出的结论却是二人皆为一刀毙命。

　　卓文清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两位见过妖宠的江湖人，不过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定，且不说这些惯常洁身自好的所谓侠士怎么会作出暗杀这种下作勾当来，即便他们要向自己发难，那直接将妖宠之事抖出来不就完了，何必去杀两个受指使的下人？
　　玉琳琅站在一边，将这位卓知县脸上的各种情绪尽收眼底，看来是赌对了，这两具从城内丢出来扔到了野外山坳里的尸体，果然跟卓府脱不了干系。

　　不然也未免太过于巧合。

　　而且对此，琳琅阁也并非未经查证。
　　卓文清已经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刚刚那一刹那的失态仿佛只是别人的错觉，如今再看过去，已经又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正气嘴脸。
　　而颇为不见外地跟过来的玉琳琅也在此时故作惊讶地开了口：“哎呀，这两人鞋底怎么还粘着松针啊？我记得城内没有松树吧，难不成是半夜从城外进来的人？”

　　此话一出，卓文清立马往两人鞋底一看，果然粘着几根松针，看颜色还很鲜亮，绝对是近期才从树上落下来的。
　　顿时，卓知县冷汗都要下来了，要真是晚上从城外进来了歹人，那可就是他实实在在地失职了。
　　再说他这两天并未派人去过城外，这两个家丁的鞋底上究竟是怎么沾上新鲜的松针的？

　　玉琳琅在心中冷笑，这两人鞋底上自然是不可能有城外的落叶的，毕竟他们被扔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死人如何能够走路呢？
　　这是他吩咐琳琅阁的人把尸体搬进城内的时候，专门粘上去的，为的就是方便找个发难的借口。

　　说这话的人是拿着官方信函的“仙家”人，何况在场这么多人都听见了，而仵作此时已经皱着眉头蹲下去检查两具尸体的鞋底了。
　　卓文清不可能再把事情压住，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亏，假模假式地开始“秉公查案”。

　　这一查迟早会查到卓文清自己头上，倒不如顺水推舟地引出这二人就是卓府下人的事实，把这局揽到自己地盘上来，反倒更容易操作些。
　　而对于这二人真正的死因，卓文清并非没有猜测。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奔波，勉强将那个跟小白脸一样的修士糊弄过去，拟定计划第二天开始对府内的人进行问询的之后，卓县令终于可以回到自己府上将门关起来了。

　　他大步往书房走去，侯在门口的小厮见老爷远远走来，连忙拎起灯笼迎了上去。
　　卓文清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偏过头问道：“昨夜可有人进出过？”

　　小厮算是卓文清的半个心腹吧，知道的并不多，但好在嘴严，不该问的也绝不多问。
　　卓文清话问得隐晦，小厮却也明了他想知道什么，拎着灯笼立在阶下，垂首道：“昨夜几位大人出去了一趟，说是去琳琅阁听曲儿了。”

　　卓文清闻言面色更沉，果然，这几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住在他府上吃他的喝他的，居然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更可气的是，要做就做的干净点，尸体没处理干净就不说了，上头还满是线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这番质问卓文清也只敢在心里说道说道，真要他得罪这些挥挥手就能要了他小命的邪修，他是不敢的。
　　于是压着脾气，不温不火地几句询问后，卓文清只得到一句轻蔑的反问。

　　“凡事都要斩草除根，不过几个下人，杀了便杀了，卓知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妇人之仁了？”

　　卓文清气得快要绷不住脸了，这是仁不仁的事儿么？杀两个下人确实不算什么大事儿。
　　上次这些人想把卓天璨当弃子，被卓文清糊弄了过去，觉得不痛快，杀他两个无足轻重的手下来泄愤没什么。
　　但杀完之后就随便扔出去给自己招麻烦，长个猪脑子都做不出来这事儿吧？！

　　这边卓文清兀自愤怒着，那边邪修们却嗤之以鼻，他们不过顺手宰了两个凡人，捻了个诀扔到了城外，这卓文清就这么大反应，眼界如此狭窄，今后如何成大事？
　　又一次的不欢而散，两方勉强维持了面子上的和谐。

　　小厮还在外面拎着灯笼侯着，卓文清关上密室门吩咐了一句看好书房，就甩袖离去。
　　小厮便只送他到了院门口，见离去的人影消失在了远处便转过了身。

　　这时，灯笼里的烛火突然猛地跳动了一下，小厮低头看了眼，没太在意，接着往院子里走去。
　　而火光渐渐远离的深沉夜色中，一只被黑暗掩盖了光华的小红鸟扑棱着翅膀从灌木丛后飞起来，落在墙头上趴着的乌龟壳上。

　　玄归慢吞吞抬了抬头，传音问道：“怎么样，有收获吗？”
　　绯儿偏头梳理了一下翅羽，道：“有个黑漆漆的房间，里面关着几个长歪的人，和几只长歪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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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开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