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生了个猫崽子》柒小舟

33、除夕

　　黎烬挥挥手，散去了压在凌焰身上的白虎虚影，然后蹲下来看着在地上趴着的小崽子，道：“还学不学？”
　　凌焰委屈道：“学，我学还不行么？”

　　凌焰虽然被他娘亲样的憨头憨脑，但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天生灵物，悟性极高，不过三天便已经能够同绯儿打地有来有往了。

　　这期间，沈临风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苦逼兮兮地滚回了风间谷。
　　玄归问黎烬：“你呢？你也不回去了？”
　　黎烬露出一个头疼的表情，道：“还是不回去了吧……”

　　省的又同乾远山上那位大小姐吵起来。

　　留在飞花岭意味着不用挪窝，玄归也挺开心的，美滋滋躺在池底，继续过他无所事事的快乐生活。

　　除夕这一天，芳枝姑姑吩咐调动了一下护山结界，让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了下来。是夜，小弟子们都三五成群地在院子里点起灯笼围坐一圈，嘻嘻哈哈说笑着，平日里山中宵禁甚严，难得解禁一回，都纷纷没了睡意。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弟子偷摸从山下带了不少烟花上来，山上是不许放爆竹的，但没什么声响的烟花还是可以悄悄放一放的。
　　凌焰和绯儿两小只闲不住的，已经跑下去蹭烟花玩儿了。

　　而山巅的小院内，书房里的灯还亮着，凌泠雪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正在翻阅一册书卷。
　　半山腰下自热闹着，而这山巅却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万籁俱静中，那没怎么遮掩的“吱呀”一声推窗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出。
　　凌泠雪没抬头，桌上的书卷又翻过去一页，她淡漠道：“看来黎公子惯是喜欢走窗户的，不若将你院子里的门也尽数给封了罢，还省的漏风。”

　　黎烬踩在窗棱上，笑道：“不知哪里又冒犯了掌门，这大节下的，可真是罪过。”
　　这话说的有些没皮没脸了，凌泠雪抬起头看过去，轻叹了口气，问道：“所以呢？又来翻我的窗户作甚？”

　　黎烬跳进屋内，却没合上窗户，脸上依旧挂着笑，道：“自然是邀掌门来看风景了。”
　　说着他侧过身，露出窗外一直连绵到山下由星星灯火汇聚成的一条光带，同天上的银河交相辉映。

　　凌泠雪顺着看过去，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黎烬准确地捕捉到了着一抹难得一见的异色，戏谑道：“这年年都有的美景，掌门怕不是第一次见？”
　　凌泠雪垂下了眼睫，指腹轻轻在书册的边缘摩挲了一下，摇摇头，平静道：“自然不是。”

　　黎烬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继续邀请道：“掌门可否赏脸？”
　　凌泠雪抿了下唇，依旧摇头：“修道之人，当断尽尘缘，方可得大道。”

　　听着这老学究似的话，黎烬愣了下，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果然，你们人族修士就是奇怪，我们妖族苦苦修行，盼望着早日化形，是希望能够像人一样看万家灯火，尝人间百味，你们修士倒是宁肯辜负这良辰美景。”
　　凌泠雪闻言很轻地笑了下，这笑容稍纵即逝，让人甚至品不住其中所含意味。
　　她依旧是摇头，这次说的理由倒还算中真切：“我去做甚？平白搅了那些小弟子们的兴致。”
　　黎烬道不知道她还存着这样的心思，不过就他这几日所见所闻而言……
　　“放心吧，”黎烬靠着窗户道：“你门下这些小弟子们都可崇拜你了，见上你一面估摸能高兴一个礼拜，要是再同你一起过个年，怕不是能直接变猴窜上天去。”

　　自小便在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飞花岭中长大的凌掌门听完最后半句话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黎烬轻叹了口气，大步上前去，走到凌泠雪的身后，先是连人带椅子转了个方向，然后握着她的肩膀往前一推，道：“走吧，我的掌门姐姐。”

　　没人在凌掌门面前这么放肆过。

　　凌泠雪带着半分惊慌半分无措的神情，半推半就地站了起来，正要转过身去说些什么，黎烬不由分说地继续把她往屋门的方向推去边推边嚷嚷着“走走走”，把凌泠雪堵地有话说不出。
　　终于到了屋外，肩上的力道一松，带来了不可忽视的一阵清凉，她正要回头，肩头却又是一重，居然是一件红色带雪白毛领的厚披风。
　　常年一身单薄白衣冰天雪地里来回的跑的凌掌门有些无奈，道：“我不用这个……”

　　正想把披风脱下，面前的青年已经伸过手来，捡起领口的两根飘带，干脆利落地系在了一起。
　　凌掌门低头看着领口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哭笑不得。
　　黎烬将她的披风系好之后，抬手指了指天上纷纷扬扬落下来的雪花，道：“应个景。”

　　门内流出的暖光落在人身上，在红色的布料上润过一边又落到人脸上，平添几分春色，使得冰雪雕就的美人活了起来。
　　凌泠雪静默片刻，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裹着这件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的披风，转身往院外走了去。
　　黎烬站在原地勾了下唇角，在那道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前，抬脚大步跟了上去。

　　小弟子们都住在半山腰往下的院落中，两人走到了最近的一个小院，远远地就听见了叽叽喳喳的笑闹声，走近了一看，一顶顶灯笼下，五六个小弟子围成一圈坐在一起，里面还有突兀的两个小团子，赫然是跑下来玩儿的凌焰和绯儿。
　　每个人的身前都摆着一堆或多或少的花生，而中间的空地上则堆着一叠散乱的纸牌，是一幅再明显不过的聚众赌博画面。
　　不过看在赌注也就是几枚花生的份儿上，大年节下的，凌掌门就不同这些小辈们计较了。

　　但即便是凌掌门已经不打算计较了，但是她乍一出现在院内，还是把一众明目张胆违禁的小孩儿们吓了个半死。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庭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凌泠雪见状在心中叹了口气，就不该听信黎烬的诓骗，平白扰了这群孩子们的乐趣。
　　只有凌焰在愣了一小下之后回过神来，看见自家娘亲喜上眉梢，从地上爬起来，颠颠儿地跑过去，一把将自己贴在厚实的披风上，仰着一张白白胖胖的圆圆脸，道：“师尊你怎么来了？”

　　凌泠雪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道：“下来看看，在玩儿什么？”
　　“唔……”凌焰转了转眼珠子，回了个几乎没什么意义的答案：“在玩儿纸牌！”

　　黎烬朝人堆里看了一眼，方才凌焰离开前坐的位子前空荡荡一片，显然已经输了个底朝儿天，和一旁的绯儿面前的一大堆花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看看他现在笑地一脸傻样，黎烬有理由怀疑这小崽子估计从头到尾都没搞清楚规则。
　　不仅如此，他居然还在那儿傻不愣登地冲凌泠雪问了句：“师尊你来玩儿么？”

　　凌泠雪低着头，余光在又惊又惧望着她的一张张小脸上扫了一圈，心中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在凌焰期待的小眼神下，一脸淡漠地点了下头，道：“可以。”

　　片刻的寂静后，那一双双惶恐不安的眼神倏地亮了。
　　黎烬之前并没有信口雌黄，凌泠雪在飞花岭门下弟子中是相当地有人气。
　　此时，能够同掌门近距离接触的兴奋感已经在人群中弥漫开来，而已经领教过凌泠雪厉害的绯儿则迅速将面前的花生都扒拉到了怀里收起来，只留下了十颗，然后起身，拉着凌焰站到一边儿，道：“我们就先不玩儿了，把位子让出来吧。”

　　一头雾水的凌焰听见是给自己的娘亲让位子，也咽下嘴里的疑惑，乖巧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要问“为什么师尊只有一个人却要让两个位子出来”的意思，傻的相当有水平。
　　空出了两个位子，凌泠雪看了眼黎烬，眼神询问了一下要不要一起。
　　黎烬却笑着摇摇头，道：“你去吧，我把两个小家伙带回去先。”

　　凌焰本来还想反驳，但他这几天日日被黎烬揪着修炼，实在是有点杵自己这个便宜师父，于是只缩了缩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已经开始洗牌的人群。
　　绯儿也对凌泠雪参加的游戏没有兴趣，点点头，拉着凌焰就往黎烬身边走了去。

　　黎烬慢悠悠晃上山，再慢悠悠晃下山，进了小院时，凌泠雪已经将所有人的花生收到了自己这边，在场的小弟子们脸上的表情已经从一开始兴奋不已转变成了一片惨淡，谁能想到……她们如高岭之花一般的掌门，玩儿纸牌这么厉害呢？
　　再玩儿下去怕不是得连妆匣中的绣花针都给输掉……

　　不过凌泠雪显然不是个这么无良的掌门，在将场上所有的花生都赢走之后便起身，一挥袖留下了同等数量的灵果，就当作是过年的压岁钱，然后在小弟子们惊喜的轻呼声中捻了个诀，眨眼间出现在了靠在院外的一株雪梅树上的黎烬身前。
　　黎烬见她出来，脸上立刻挂起了笑，道：“玩得可开心？”

　　凌泠雪自是不接他的调侃，径直转身往山上走了去。
　　她本是想顺便把凌焰给接回去，却不想，走进黎烬几个住的小院后，却见屋内的软榻上，锦被堆间，一坨雪白雪白的团子正闭着眼睛打呼噜，而柔软的毛发间，露出艳丽的一抹红色，正是窝了一只把尖喙埋在羽毛里的小红鸟。

　　看这样子，两小只已经睡熟了，黎烬对着看过来的凌泠雪一摊手。
　　凌掌门也无法，只能默认儿子在这边暂住了一夜。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飞花岭的众人像是都默认了山上突然住进来的三位客人，总是喜欢在阴凉的浅水池里趴着睡觉的王八，跟小焰儿成日里满上上下窜的绯儿，还有眉目如玉风度翩翩的白虎族长。
　　可悠闲地日子是真的过得很快，才出了年关，还没等凌掌门再次闭关修炼，就有知县大人亲自揣着一册整理好的卷宗送上了门来，是过去一年来周边地区的悬案汇总。

　　黎烬对此表示了惊讶，凌泠雪道：“别介意，初荷无意中听到的，想来副阁主也没有要瞒她的意思，于是我就让衙门去做这事儿了。”
　　黎烬挑了下眉，他对此倒是无所谓，除了感激之外，还惊讶与凌泠雪居然一句话就支使动了衙门去做这些事，看来当今圣上尊崇修真界之说并非妄言。
　　这些资料琳琅阁固然能够收集到，但是对于案件这类的信息，显然还是直接走朝廷这条路比较有效率。

　　拿出之前玉琳琅给的那份国境内最近一年异常死亡人数的分布图，再将这份册子上收集的周边地区发生悬案的地点标记上之后，出现了一个真空的地段。
　　这个地方叫秦柳县，听知县大人的说法，这个地方的知县是个大大的好人，在他的治理下，秦柳县的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如此说来，倒也是能够解释地通。
　　家家户户都安居乐业嘛，所以自然也没谁会想不开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了意外死亡之人和悬而未解之案。

　　但是如果其他地区出现的悬案中，有因为是人莫名妖化才发生的，那这个秦柳县，问题可就大了。
　　为什么别的地方有人妖化，而你们这儿偏偏就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