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XXXXX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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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问题吗？要不然还是我来开吧。”
金杯车摇摇晃晃地在积雪的山路上行驶，坐在副驾驶上的青年紧紧围着围巾，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司机，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你满18岁了吗？”
“当然。”董一十分笃定的说。他的皮肤苍白，面颊因为长期影响不良而凹陷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镶在脸上，透露出几分和年轻的面容极不相符的沧桑。
在金杯外，鹅毛般大的雪片随着风向车后纷飞舞动，空气中布满了细碎的冰粒，让周围的环境呈现出一股乳胶一样的奶色，道路上缓慢穿行的车灯映出一个个昏黄而模糊的光圈。
如果没有从金杯车窗缝中灌入的风声，这个场景倒是有些许梦幻的感觉。
“……嗯。”听到董一的回答，副驾驶座的青年发出了明显不太相信的声音。就在这一刻，车轮猛地滑了一下，董一的手一抖，迅速打了一下方向盘，才好歹没冲出去。
青年显然也是吓了一跳，坐在旁边僵硬了片刻，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太危险了。”他说，“还是换人吧。”
“我会再放慢点速度的。”董一不知从哪里来的执着，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努力集中注意力，“放心。”
男人在一旁叹了口气。
“你还在上学吧？”青年的声音似乎稍稍严厉了些，但大概由于围巾包裹着，又带着些嘶哑，依然显得很软糯，“哪所高中的？叫什么名字？”
“我已经毕业了。”董一随口胡说道。
“叫什么名字？”青年锲而不舍地追问。
董一犹豫了片刻，最后似乎觉得自己的名字也没什么，便直接告诉了他：“董一。”
“你这么小，肯定没有驾照，不能开车。”青年说，“把车停下，让我来。”
“我不是说过我已经满18了吗？”董一辩解道，“我已经高中毕业了！”
“你今年多大。”青年问。
“22。”董一说。
青年不禁笑了一声：“你属相是什么？”
董一沉默了。
车的后座位上，突然传来了轻轻的笑声。对面一辆货车缓慢驶过，灯光照亮了后座上两个人的身影。
青年模样的董一坐在一堆杂物中，双手交叉，十分自然地垂在膝间，饶有兴趣地注视着驾驶座的两个人。
“我直到不久前，才突然意识到，那个时候坐上我的车的人是你。”他对着身边的人轻声说，“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对不对？”
时思坐在一旁，定定地看着董一，他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只有眼角的泪水断断续续地落了下来，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了冰。
董一抬起手臂，他的手在空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触到了时思的脸颊，用指腹抹去了时思眼角的泪。
“这是量子轨迹追踪仪模拟的特殊时段。”他说，“在这个场景里，我们的身份只是观众，要做的只是像看电影一样，默默地看着我们曾做过的事，不会对时段有任何的干扰。”
“吴望宇把这个时段交给了我。他希望我在这里亲自向你好好解释。”
董一笑了笑：“再好好地道一个别。”
他从时思的脸上移开了视线，目视着车窗外茫茫地雪夜：“我不知道为什么，吴望宇选择了这个时段。也许继续观看下去的话，在我消失之前，最终会得到答案吧。”
“我是属鼠的。”在驾驶位的少年董一突然说。
副驾驶的青年愣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你倒是很聪明，”他说，“算数很快嘛！”
他的声音因为笑意变得明亮了许多，已经明显能听出是时思的声音了。董一用眼角撇了他一眼，鼻子哼了一声：“我就是22岁。”
“算了，你骗不过我的。”时思笑着说，他轻轻拍了拍董一的肩膀，“把车停下吧，让我来。”
“不行。”董一果断地拒绝了他，“这辆车的车况你不熟，又是手动挡，很难开。况且这条路我走过许多次了，你又是刚从外地回来，路况肯定没有我熟悉。让我开反而更保险。”
“你经常在这条山路上开车吗？”时思不由得问道。
董一点点头。“我经常去城郊火车站接活，特别是暴雨暴雪天气。”他说，“因为这种天气有些司机不出车嘛。乘客的选择面小，上我这辆破车的几率大。”
他话说完，又十分不放心地偷偷看了时思一眼：“我虽然是黑车，但肯定不会多收你的钱。你不要举报我。”
“傻小子，我现在还在你的车上，肯定老老实实答应你不举报呀。”时思说，碎发和围巾之间，一双琥珀色的眼镜微微弯起，形成好看的弧度，“但你这个年纪，连驾照都没有，还在这个天气里开车接生意，你爸妈不担心吗？”
董一抿住了唇，长长的黑色睫毛微微垂了一下，随即目光又迅速落回面前的道路上：“我的母亲……她不会担心。”
“不可能的。”时思说，“哪有儿子做这么危险的事，妈妈能够完全放下心呢？”
董一没有立刻回答。他紧紧抓住方向盘，注视着眼前茫茫的风雪。“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片刻后，董一缓缓说，“我是被拐卖的，我现在的养母救下了我，然后把我收留养大。”
时思沉默了下来，车内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微冷。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注视着自己的手指。“对不起。”他轻声说，“但即使是养母，也不该……”
“是我自愿的。”董一说。他缓缓移动方向盘，十分小心地开过了山路上的一个急弯。时思看着董一长满冻疮的双手，眼神闪了闪，好像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她的确对我说不上好。”董一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对时思解释，“但我一定要赚钱养她。”
“为了回报养母的恩情吗？”时思说。
出乎意料地，董一摇了摇头。前窗的暴风雪映在他的眼中，使得他一双墨瞳显得更加深邃。
“因为我对不起她。”董一说。
“太奇怪了。”后排的另一个董一再次兀自笑了起来，“这明明是你我第一次见面，我却自顾自地对你说了这么多。”
“但我已经记不清了。”他喃喃道，“我都忘了自己在这里，究竟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转过头，望着另一个时思：“你还记得吗？”
时思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驾驶座上董一的背影。少年时期的董一沉默地扶着方向盘，抿着嘴目视前方，在另一辆大车在他身旁呼啸而过后，他才缓缓张开了口。
“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我的养母在另一个城市交了个男朋友。他们两个人关系很好，但因为董丽——也就是我的养母，犯法在逃，所以不敢去登记结婚。”
“后来董丽怀孕了，生了一个小孩。有了这个小孩后，她就再也不理会我了，甚至想把我送走。”
“有一天她出去办事，就把小孩放到家里，让我照顾。那时候，那个小孩还很小，不会说话，他在床上大哭大闹，不停翻动，我因为觉得烦，就没有去理他。”
“后来他突然十分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我过去一看，发现那个小孩因为乱动，脖子被床边悬挂玩具的绳子给缠住了。绳子紧紧勒了一圈，他一直在挣扎，脸都勒紫了。”
“我本来应该解开绳子，救下他的。”董一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干涸的嘴唇再次轻轻地抿了一下，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说，“但那时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我帮孩子解开，等董丽回来，看到孩子脖子上的勒痕，会以为是我勒的，免不了要挨打，甚至会把我丢掉。”
“于是我就离开房间，装作一直在外面玩的样子。那只绳子很细。也不牢固，肯定再过一会就断掉了，小孩也会因为哭闹够了，继续睡觉。”
他的喉咙十分艰难地动了一下，继续说道：“即使绳子没有断，孩子死了，那也不错。那样的话，我就会是董丽唯一的儿子了。她不可能丢掉我的。”
“果然，那条绳子最后也没有断。等董丽回家的时候，孩子吊在床的一边，已经被勒死了。”
车中的氛围如同结冰了一样，陷入到诡异的沉默中。董一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他的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指节发白。
他缓缓地说：“董丽坚信是我把孩子弄死的，不停地说我恶毒，是杀人凶手，一个无可救药的坏种，三番两次地把我从家里赶出去。我却一直不肯走，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在孩子死后，男友也离开了董丽。她开始整日酗酒，不再工作。”董一说，“我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她说的那种人，开始拼命用各种方法，维持我和她的生活，期望让她在某一日改变看法。但久而久之，我也开始怀疑了。大概真的和董丽说的一样……”
“我是一个天生的恶魔。”后排的董一轻轻张开了唇齿，声音和驾驶位的董一重叠，几乎融合在了一起。青年董一扬起唇角，然后用手掌捂住眼睛，将后背靠在后座上的那堆杂物上。
“我都忘记了。”他喃喃道，“原来我早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他抬起头看着身旁的时思，向他伸出手，嘴唇微微动了动，那句“那你害怕我吗”明显地含在嘴边，却没有吐出来。最后他将手收了回来，然后颓然地摇了摇头。
“我真想杀了她。”少年董一突然说，声音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愤怒，“但我不想这样证明她说的话没错！”车子划过一块冰，猛地歪到了对面车道，董一迅速将车打正，然后重重吐了口气。
“你看，黑车司机就是这么不值得信任。”他故作轻松地抬起了嘴角，说，“你以为自己坐上了一个未成年人的车，其实他是个杀人犯。”
“怎么样，你害怕吗？”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XXX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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