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光》木槿无言

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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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川最近真的挺累的。
　　数学研究院的一个导师不久前来旁听了他们本科的一节课，一眼便看上了俞川，将他拉来自己组里头跟一群师哥师姐一起做项目。
　　这样一来俞川日常应付的不仅是作业，竞赛，还有每周的组会。导师喜欢他的勤奋，自律，一丝不苟的做事态度，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他投桃报李，在项目组里也做得更加认真，所以每天要么在实验室要么在自习室，无一例外都要熬到深夜。
　　所幸同宿舍洛青的也是个夜猫子，也不会被他的晚归打扰到。有的时候陪着他一起去自习还能提醒他准时吃饭。上大学到现在俞川的胃在这种高强度的学习和训练下还没有出太大毛病也多亏了他，所以俞川也喜欢跟洛青唠唠别的。
　　比如说这个即将开赛的综艺《天才争霸》。
　　据说洛青已经做了节目组给他发来了一份测试题，里面又各种奇奇怪怪的题目，内容涉猎之广考察范围之大令这位状元同学也叹为观止。
　　去上数分课的路上洛青一路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前几天跟学校的几位受邀请去参加这个节目的本地的学生一起去见了制片人。
　　“那天那个制片人听说我跟你是一个系的还问起你来了，让我劝劝你带你一起来参加。没想到俞川大神在综艺圈里头名号依然不减当年啊。”
　　“这个节目的制片人真的体贴啊，制作周期正好是我们期末考试结束的那段时间，到时候你没事儿也来看看我呗，探班也行。”
　　“我跟你讲啊，隔壁计算机系的那个校花也去参加了，那天见着真人，气质真是没话说。”
　　“还有那个美院做公众号做出名的一个学长，去年还被选上是校园十大风云人物呢，最近休学做公众号，跟他聊天感觉很有趣。”
　　“哦，对了，隔壁学校那个也是数学系保送生的大佬，好像叫白辰？最近刚从美国交换生回来，已经大四了吧。大佬真的不愧是大佬，都已经被藤校的大牛导师看上准备直接硕博连读了，不知怎么的也来参加这个节目了。今天见了一面，大佬真的是大佬啊，气质好长的还好看，那几个小姑娘眼睛都看直了。据说人家当年上大学的时候跟你一样也是保送还上了热搜的，这性格跟你完全不同啊。要不是我方向不在数学上面，还可以好好交流交流。”
　　“欸，那个大佬自我介绍的时候好像说跟你一个地方出来的，你们别是早就认识了吧。”
　　俞川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想着上完这节课的要去的组会pre该怎么讲。听到这话忽然一愣，许多挺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很快调整好了翻涌的思绪，淡淡答应道：“白辰是我同一个初中也是同一个高中的学长，我的确早就认识他了，但是他并不认识我。”
　　这是一节习题课。PPT在白布上投下清晰的光影。俞川难得地看到了题目没有立刻动笔。他挺茫然地对着黑板愣怔了半天，直到洛青发现他的不对劲儿在边上捅他，他才猛然回过神，黑色水笔在练习本上划过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大佬，题目难，赶紧写，别发呆了，不然来不及了。”
　　俞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开始看题目。
　　两节习题课，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时，俞川放下笔开始收拾书包。
　　洛青看着自己将将写完一半还有许多不确定的题目欲哭无泪，再次感觉到了天才与凡人智商的差距。“打扰了，下次您继续发呆，等您发了一节课的呆再喊您。”语气酸溜溜的。
　　俞川失笑道：“我得去赶组会，刻意写的快了一点。你好好写，不要被我的速度影响了。”说完拎起书包就去讲台上，交作业，请假。
　　川神的大名在数学系的老师里面也很响亮，当时教授过来破格收他当学生的时候许多老师都满惊讶的，因为教授已经不怎么带研究生了。而现在数学系的老师有不少都是老教授的学生，这么一来俞川辈分也从他们的学生变成了小师弟。老师知道他赶组会，没有为难他，直接将他放走了。
　　项目组的导师是一位名叫罗振强的慈眉善目的老教授，是国际知名的数学家。获得过数学界最高的荣誉奖项，编写出来的大学数学教学的教材折磨了一代又一代的大学数学系学生和高中的竞赛生。
　　但是他本人却一点也不可怕，相反是个很有趣也很耐心的老头，很喜欢跟自己的学生谈心，早已过了退休的年纪却还是坚持继续带学生。带的学生少而精——基本上都是博士生，但是除了俞川这个本科生曾经还有一个高中生进过老先生的组，所以也可以看出老先生收学生实在也没什么规律。
　　不过从他的组里出去的，在数学这门学科的各个分支领域都极有建树。
　　老教授只要不是身体原因，都会准时亲自来每周一的组会。
　　组会结束后，俞川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开，婉拒了某个直系学姐一起去吃晚饭的邀请，留下来等到会议室只有他和老教授两个人。
　　老教授不急不躁，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问道：“小俞啊，特地留下来等我请你吃晚饭呢？”
　　俞川正犹豫着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听到这话更是窘迫：“不是的……”
　　却看到罗教授哈哈大笑：“正好你一个师兄最近刚回来要来探望我，你师母在家做了饭招待他。我叫你师母多加一副碗筷，一起去吧。”
　　俞川见状，只得跟了上去。
　　教授家就在园子里，也就走几步路就到了的距离。教授很喜欢在家招待自己的学生，但是俞川也是刚进他的项目组没多久，也是第一次去，不免有些紧张。
　　教授乐呵呵地看着他，说：“不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你师母做饭的手艺虽然不及外面的大厨，但是招待招待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罗教授挺喜欢这个学生的，不仅仅是聪明，而且踏实稳重。聪明的孩子他见的多，但是像俞川这样年轻却极度自律，认真踏实的孩子十分少见。
　　当时那堂本科生的几何分析课是他的学生带的，他去旁听时就坐在了这个孩子旁边。
　　那天他的学生打出了一道几何分析的经典例题。这道题是他出的，难度很高，是个有巧思的题目，本科生能理解的很多，但是能一次作出来的却少之又少。他的学生当时也没打算让学生自己做，而是准备直接当作例题来讲。
　　然后他就看到身边这个的学生，趁着PPT放在那，老师给他们看题目的时间，寥寥几笔把思路清晰地写了出来。他这才多留神看了看这孩子。
　　很帅气，帅气的有几分漂亮，这么多年他带过的学生里长相能比他好的也只有一个。气质也好，背脊挺直的如一棵青松。
　　罗教授桃李满天下，天赋高的学生带过不少，但是天赋者难免孤傲，而像这个孩子一样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天分而在这个课堂上有一丝散漫傲气的，实在难得。
　　下了课他便去自己的学生那看了看这个叫俞川的年轻人的资料。从中学到大学成绩都是拔尖且稳定的，竞赛履历其实在他们这个状元金奖遍地跑的学校也算不上十分突出，却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通过自己的学生向这个孩子抛出了橄榄枝，这个孩子也顺理成章地进组了，表现却是很棒，但是他总是觉得这个孩子缺了些什么。
　　太过自律，太过谦卑，完全没有一丝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活泼和这个成就下应该有的傲气。
　　因此教授早就存了找他好好谈谈心的心思，此时也是凑巧，看到他做完pre以后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便顺势发出了邀请。
　　正好家里要招待那个几年没见的学生。
　　罗教授此时存了一分逗逗他的心思，看到这孩子几分局促的样子竟有些难得的稚气，总算有了点20岁年轻人的样子，便满意地见好就收，想到家里正招待着的那位得意门生，不由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俞川呢，俞川正窘迫着呢。他在师长面前一向端的沉稳，但是这位教授说话却总是能一阵见血地戳中他的心思，让向来喜怒不怎么形于色的他失态。

　　而这么一丝窘迫，在跟着教授上楼，看着教授拿钥匙打开门，里面的人闻声迎出来时，烟消云散。
　　这就是他那位传说中的刚从国外回来的学长。
　　印象中少年时的白T和黑色休闲裤换成了正儿八经的白衬衫和黑色工装裤，身量极高，比已经182的他还要高一些。俊朗的眉眼比记忆中四年前的他长开了好些，也比之前在美国伯克霍夫应用数学奖颁奖典礼时媒体拍到的照片更加清晰了很多。

　　四年前，八年前，甚至更远之前。
　　俞川眯了眯眼，这么多年在领奖台下仰视他，隔着屏幕看着他，隔着令人惊叹的研究成果看着他，无论哪个视角似乎都离得远远的。这个冲他微笑着伸出手的视角似乎太近，他竟然感觉十分不习惯。
　　而这个人，穿越了他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站在他面前，清俊的眉眼带着笑意，嘴角上扬露出了几乎是标志性的小虎牙，伸出手，声音低沉而又好听：“师弟你好，我叫白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