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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话(小修) ...

  •   艳阳天后突然就进入了雨季,小雨连绵不断,像是拧不干的毛巾,本以为干了,又能拧出一股水来。
      屋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水珠串成一条条的珠帘。屋内潮湿阴翳,被褥也总让人觉得摸起来湿哒哒的,压在身上更沉了些。

      这场望不见天日的雨让身体本就羸弱的呼延清言又着了凉,咳嗽声不断,秀眉成日紧蹙着,似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主子,该喝药了。”敬临手里端着药碗,乌黑浓稠的汤药散发出苦涩的味道,让人舌尖先泛出一股涩味。

      呼延清言撑着手肘,侧着支起身子,一手握着那碗已经放到温凉的药汤,一股脑地直接喝尽了。

      敬临从他手中接过空碗,替他掖好摸起来冰凉的被褥,关上了吹着瑟瑟凉风的门。

      呼延清言独自一人躺在无人的屋内,望着房顶,呼出的气微弱。
      一睁一闭的双眼只是在告诉旁人,他还活着。

      白羌终于明白,为何话本子里总喜欢写一些私奔的戏码。
      高门大户家的闺阁小姐就同娇养在金丝笼里的金丝雀,每日就只能在笼子里展望笼子外的天空,享受着饲主的投喂。

      白羌坐在窗边,穿着绣着粉色莲花的锦鞋,绣工精妙,步步生莲。
      鞋头一点一点地打着节拍,白羌身上穿的是呼延清怜带她去绸缎庄买的新衣,堇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靠着衣装打扮为她增添了些许端庄之感。

      白羌忽的想到住在西院的呼延清言,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呼延清怜那般忌惮他。

      呼延家的两个孩子都体弱多病,但呼延清言看起来还是比呼延清怜更薄弱些。对着这样一位常年多病的兄长,呼延清怜就连提起他都流露出一丝失态。

      莲花锦鞋的鞋底不沾一丝尘泥,白羌能想到的脚不沾地的鞋子,只有寿鞋。
      也不顾下雨天是否会将鞋面弄脏,她手提着一把油纸伞,朝西院而去。

      穿过长廊,经过一个花园才到西院。
      白羌的方向感极好,走过一次的路就能记得。

      她轻叩院门,许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雨水打在竹叶上的沙沙声掩过了她的敲门声,她轻推院门,院门朝内开了一条小缝。

      白羌犹豫了片刻,推门而入,
      整个知县府,越往西走越冷清。哪怕是天晴的时候,阳光也被成片的竹林挡住了。
      这样荫蔽的院子,是极不适合病人养病的。

      白羌踩着石子路走到房门口,收了伞将伞斜靠在房柱子边,再次敲了敲门。
      房门内传出两声嘶声裂肺的咳嗽,她没顾得上男女大防,直接推开门进去。

      本以为院子已经很昏暗了,房内更是黑漆漆的看不清床榻上的人,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人形。

      “谁。”他的声音从喉间拉扯着,已然听不出这个人还是个青年男子,倒像是垂垂老矣的老者。

      白羌靠着从门缝漏进来的天色寻到油灯,点上,才将伸手瞧不见五指的屋内照亮一隅。

      她端着油灯走到床榻边,把油灯放在床头边的矮柜上。
      应当是平日里给他放随手可取的物件的,也照亮了床上形同枯骨的人的凹陷的面庞。

      这才过去十日,他竟然又瘦了这么多,被风一吹就会飘走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他说话时伴随着两声咳嗽,咳嗽呛得他脸上凝出一团不自然的红晕。

      白羌悬着的一颗心此时放松了些许,眼瞧着他这副病弱无能的样子,应当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

      白羌浅笑着坐在床边的椅凳上,说话一如既往地不着调:“不是公子说,若是我闲来无事可来寻你说说话吗。”

      她轻瞥他苍白面色扯着若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的嘴角弧度,微微挑眉。

      “咳,可惜,我现在,实在陪不了,白姑娘说话了。”他说话断断续续的,为了清楚地将话说完整,喘几口气才能吐出连续吐出几个字。

      白羌颔首,从被褥里抓出他的小臂。

      呼延清言挣扎了两下想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奈何浑身没有力气,只能任她摆弄。

      白羌的指腹搭在他手腕的脉上,脉象薄弱,跳动阻塞缓慢,的确是病重之态。

      搭完脉,白羌把他冰凉的手重新塞回被褥中。

      “如何。”呼延清言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许是知晓自己命数不长了,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情绪。

      白羌看他这般认命,叹了口气:“嗯,确实是病得不轻。”

      呼延清言看她脸上勾着毫不在意的嘴角,眼神如上回一般轻飘飘的,既不觉得他可怜,又不觉得生命有多贵重。
      他在她面前,犹如草芥。

      呼延清言忽然就笑不出来了,阴恻恻地咬着牙。

      白羌用余光眄了他一眼,这会儿就知道心有不甘了。

      “不过,轻易也死不了。”白羌的语气毫无波澜,呼延清言一转头就对上她含笑的眸子。

      那双含笑的眼睛比床榻边的油灯还要亮眼,呼延清言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那些大夫都说我,活不了,多久了。”

      白羌一点儿没怀疑是不是自己搭错脉象了,自傲地笑了:“那只能说,你看的都是庸医。”

      呼延清言胸口的浊气似乎疏解了些。

      “你为什么要帮我。”呼延清言不敢轻信任何人,没有任何利益,白羌为什么要帮他。

      白羌眉头一跳,疑惑地盯着他:“谁说我要救你了。”

      白羌如愿在他的脸上瞧见被戏弄的不愉,翘着二郎腿,裙底沾了泥,锦鞋也没能逃过一劫。

      “我可以救你,不过。”白羌双手搭在膝盖上,“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白羌伸出三个细长的手指。

      “什么条件。”

      呼延清言从没有遇到过敢说大话能治好他的大夫,对于白羌所说的话,他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死马当活马医,他不妨先听听看她的条件。

      “第一,我要一百两黄金。”白羌狮子大开口,呼延清言只是淡淡的。

      “可以。”

      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第二,告诉我你的身份。”

      呼延清言怔愣了一瞬,神色隐藏在暗色中看不分明。

      “我说过,我叫呼延清言。”

      屋外的雨下得大了,雨声渐大,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我是知县的长子,你该知道的。”

      白羌摇摇头,认真地注视着他盯着屋顶的侧颜:“我想知道的,是你和呼延清怜之间的恩怨。为什么她那么忌惮你。”

      “恩怨?”呼延清言突然大笑,笑声可怖。

      “我能与她有什么恩怨。”呼延清言哂笑着回视她,强撑着支起身子。

      风呼啦啦地往屋内灌,呼延清言咳嗽的次数更频繁了,每一次都是要把血咳出来的程度。

      白羌进门前还是存了警惕心,特意没将门关上。

      她站起身去将房门关上,转回身重新回到床榻边,呼延清言体力不支地侧躺在床榻上。

      “呼延清怜请你来做什么,给那个毒妇看病么。”

      白羌顿住脚步站在床边,呼延清言虽然病弱,可言行举止一直都是谦谦公子,透出骨子里的教养。
      可这一句“毒妇”,让白羌忽然又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人。

      呼延清言没能等到她的回答,视线朝上打量她,从她茫然的眼神中猜到她应该是还未见过那个人。

      “不是为了她,那呼延清怜请你,来做什么。”

      白羌并不打算把呼延清怜的事情告知呼延清言。
      他们两人明显分属两个阵营,呼延清怜也不会希望她治好她兄长的病。
      若是她将呼延清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呼延清言,她有种莫名的直觉,他一定有法子搅黄她们的计划。

      “你为什么想知道。”白羌反问他。

      “自然是因为,我厌恶她。”呼延清言并不觉得自己说他讨厌自己的妹妹有任何错误。

      “若非她娘,我又何至于此。”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咬着牙的。

      他这句话的信息量极大,呼延清怜与呼延清言并非一母同胞的兄妹。
      而且,呼延清言之所以变成病恹恹的病秧子,全是被呼延清怜的母亲害的。

      “你说,我不该厌恶她吗。”

      即使到这个份上,呼延清言也没有用“恨”这个词。

      白羌那瞬间是想点头附和他的,但他的下一句话永远比上一句话让她更震惊。

      “不过,她的体弱之症,也出自我手。”

      白羌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掺入了一淌浑水。

      呼延清言笑着从下往上盯着她,那种被滑溜溜的蛇紧盯着的渗人的感受再次出现,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

      “你怕了吗。”

      白羌在这种情况下本该是恐惧的,但她突然笑了。
      笑得莫名其妙,让呼延清言也觉得她的反应奇怪。

      “一报还一报,挺好。”

      白羌坐下,让他仰着的脑袋能够不那么累。
      呼延清言愣住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无害了许多。

      “那第三个条件是什么。”呼延清言的声音低低的,方才他情绪激动,此时说话时喘出的气都是虚的。

      “等我想到,再告诉你吧。”白羌轻笑了一声,对上他那双暗沉沉的眸子,“放心,定然不会为难你。”

      “明日我会来这里给你扎针。”

      呼延清言听到扎针的反应并不大,他这副活死人的身子,可是遭过不少罪。

      白羌说正事的时候,神情出乎意料的专注。

      “话说,你那个听话的下人去哪儿了。”白羌觉着奇怪,敬临不该将呼延清言单独留在屋内。

      “买药去了。”

      白羌顿住,偌大的知县府,莫说呼延清言身侧只有一人服侍,就连买药都要他身边的人亲自去么。

      “嗯。那一会儿你让他把你的药单写了送来。”

      呼延清言的情绪平和了些,咳嗽声却仍然不绝于耳。

      “我得知道你之前吃的什么药,才能配出药性不相抵的药。”

      呼延清言颔首。

      “没事,我就先走了。”白羌准备离开,呼延清言并不挽留。

      她走到门口,又扭头补了一句:“若是你身体好了,莫要反悔我的那一百两金子。”

      呼延清言这才笑了。

      白羌不禁想,若呼延清言没有生病,也该是个样貌出众的公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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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话(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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