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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纪织·北半球一万公里 ...

  •   [4]萨克斯的天堂之约

      今夜月色……很美。

      大概没有人想到,织田作之助这真的是第一次饮鸡尾酒。

      他是一名杀手,杀手若是放肆饮酒,或许有一天,杀人的手就会抖。

      但是没有尝试过的东西,从现在起去尝试一下,或许能有……“感觉还可以”……这种快乐吧?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又一次把兜帽拉了下来。他灰白的头发在酒吧暧昧且温暖的橙黄色灯光下,似乎也染上了一丝人间的温度。

      “你或许会喜欢我的祖国的。”织田作想了想,微微偏了头,讲起他的祖国时,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了一点,轮廓锋利的眉眼也略微柔和了一点。

      纪德看见他的笑,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微微笑了笑。他为自己的笑找了个理由:“你也很爱生养你的那个国度吗?”

      “她很可爱,很温柔,也很……令人忧郁。”织田作之助仔细想了想:“你若是有一天想要来日本,我请你去居酒屋喝清酒。”

      “居酒屋?”

      “就是和酒吧相似的存在,但是很安静,宛如饮茶之地。”

      “所谓东方的韵味么?”

      “嗯。”

      巴黎的酒吧是世界上最酒吧的酒吧。

      光泽冰冷的高脚杯,酒杯里色泽瑰丽的酒液。涂抹妖艳,形骸放浪却又精明薄情的女郎,穿着旧式燕尾服却在打着爵士乐的歌者。爱恨痴怨,只因这里没有什么真情,有的尽然是人间最真的谎言。

      安德烈·纪德坐得端端正正,啜饮着长玻璃杯中潋滟摇曳的酒液。他看着面前支着胳膊,带着微微困惑与多数的“无关”式冷漠神色的少年人,感觉很有趣。

      他好像是看着过去的自己一样,看着这个少年。

      他不明白自己那一瞬间的心动来源于何处——应该不是容貌。事实上,少年的容貌相当具有攻击性,无论是带着火焰的灼热视觉的发,还是那双无时无刻不隐藏着警惕的凤眼。

      他也是行走在黑暗里,藏身在地下的孩子。

      在夜里,地面上的人从来都不知道笑声从何处来。

      安德烈·纪德想到战场了。

      战争就是一种……在战场上,空气是带着毒的,连阳光都是绝望的,这就是它的模样。安德烈·纪德从战场上活着走出来,大概已经是怪物了。

      他情不自禁地想到在两国元首已经商定好了合约——是的,和平的契约——在此之后依旧下令让他们去占领通讯站的命令了。

      北欧是一个亚热带海洋性气候泛滥的地方,这里其实很少下雪。

      安德烈·纪德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法国人,一辈子只见过两次大雪。

      一次是诺曼底登录那一夜,后来他们进入了巴黎,另外一次就是这一次。

      那一场雪下了多久他已经忘记了。

      他只记得自己的战友举枪自杀的情形:“我也想过……以战争英雄的身份回去。”

      在和平契约已经达成后去占领通讯站,切断了敌人的情报传递,但是与此同时,是“非法”的。
      可有些罪即使你知道它是毫无道理的,也会为了某些原因——比如为了巴黎的玫瑰们——而承担。

      但是承担之后的绝望也是无法忍受的折磨。

      战争伤痕是会一辈子留在一个人身上的,特别是被祖国抛弃了的军人——他们离开了战争本身,但是灵魂还留在那个冰冷的战场上,他们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白鸽们都降落在埃菲尔铁塔上,远远看去甚至看不出来它们的存在。

      “你能看见白鸽们吗?”

      “能。”

      “第二天早上它们起飞时,会跟着一个吹萨克斯的人的曲调盘旋而舞。”他转脸对织田作之助如是说:“话说英语真是没有感情的语言。”

      “欸?”

      “无论是日本语还是法兰西的‘能’都是充满活力的,但是英语的‘能’却总是有那群假绅士的腐朽气味。”

      ……

      良久,织田作之助忽然问:“万一吹萨克斯的人死掉了呢?”

      “他不会死的,一时半会儿不会,就算是死掉了,也会有人代替他。”

      “ 那他吹奏的是《天堂之约》吗?”织田作之助对于音乐方面丝毫也没有擅长之意,他绞尽脑汁只能想到这一首与萨克斯或许有关的曲子。那间咖啡馆经常会放这首曲子,但是会吹萨克斯的人他是没有见过的。

      安德烈·纪德在走出皇后大道酒吧的第一个瞬间——就戴上了兜帽。

      “不是。”
      他回答道:“是《马赛曲》。”

      “……用萨克斯可以吹奏《马赛曲》吗?”

      “国歌是任何一种乐器都能演奏的,没有乐器的时候,用嘶哑的喉咙也可以演奏。”他的目光柔和了一瞬间:“你能够喜欢白鸽广场,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陌生人,再见了。”

      织田作之助在第二天的清晨又一次来到了白鸽广场。

      吹奏萨克斯的人站在白鸽广场的角落里,悠扬高昂又悲怆的曲调缓缓倾泻在即将升起的太阳与未隐去的星辰之间,和白鸽羽翼的拍打声柔和地混杂在一起。

      没有被告知之前觉得平平无奇。

      被告知之前却觉得有种……奇异的欢喜。

      织田作之助抱着一篓子鸽子零食站在白鸽广场的中心,仰头看着上空盘旋着的白鸽。

      曲终。

      他想往吹奏萨克斯的人面前走去,于是他便这么做了。

      但是那人却从宽大的披风下面伸出一只手,微微摆了摆。

      “嗯?”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清晨,男人低下头,轻轻吹奏了一首《天堂之约》。

      “特别曲目。”放下萨克斯,安德烈·纪德笑了起来:“与小家伙们交涉真是相当的艰难呢。”
      他很少笑,因此这个笑就像是他身上覆盖的冰雪融化了一样,好像是三月里来的春风,吹动静谧神社廊下挂着的祈愿绘马。

      织田作之助“嗯”了一声。

      “吹萨克斯的人不会轻易死的,不过死掉了,就无人代替了吧。”他如是说。

      男人微微弓腰拥抱他,冰凉的灰白长发还带着一丝下半夜的凉意。

      少年于是侧首亲吻男人的脖颈。

      熹微的晨色缓缓明朗,有些温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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