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不值得（快穿）》豆里裹

54、女帝（三）

　　朝堂之上，季微月双手叠放，静静看着身下百官俯礼。

　　虽说朝中要求她退位的声音不断，但她一日坐在这个位置上面，大臣们就必须遵循规矩给她行皇帝之礼。

　　宋临就站在下头最前面的地方，神情平淡。

　　身为御史大夫的他一直都处于中立，从不加入朝中的任何一个党派，有时会心血来潮似的插上一脚，却又半路脱身，朝臣们向来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只不过他位高权重，想忽视都难。

　　季微月看向他，瞧见到他坚定的眼神，心底一暖。

　　她抬手给众人赐了软垫，话音刚落下，就有人站出来跪拜在她的身前，铿锵道：“还请陛下，退位让贤。”

　　此人乃是丞相的部下洪司直，是属于丞相一派的人，昨日领着百官逼迫季微月退位的人也是他，至于是受到谁的吩咐，众人心里都有数。

　　季微月心平气和地听他说完，并没有回答，微微笑着把一卷明黄圣旨摆上了御案，声音如溪谷泉鸣，悠扬不失沉稳：“先帝有诏，朕受先帝之托，实在无法违背，倒不如先不说这个，说说南汐水患的事情吧。”

　　这是宋临教她的，先把话题引开。

　　南汐县是燕京以南靠近大江的一个城镇，水患则是上个月雨季发生的事情，好在规模不是很大，仅是淹了周边的几个小村庄。

　　但在这梅雨季节雨水不断，总是淅淅沥沥不间断地下雨，小水患没有疏通拖久了也会变成大洪灾，控制洪涝在当前来说是比较紧急重要的事情。

　　朝中有些臣子一听，立即附和道：“陛下说的极是，水患的事情实在不能再拖下去。”

　　尽管大燕日日因夺权而动荡，但并不是所有臣子都沉浸在夺权的斗争中，对于真正忧国忧民的大臣们而言，这几个月可以说是十分煎熬。

　　女帝被逼得没有心思处理朝政，太子年幼不知事，丞相深陷争权之中，许多事情放在那里没人解决，眼看都变质了不少。

　　今日季微月一提起，几人纷纷站了出来，把话赶着往哪说，很快就引起了众人的议论。

　　洪司直跪在前头进退两难，神情尴尬，旁人撇开他谈论水患的事情，他又没有季微月的允许可以退回位置上，只好冷汗涔涔地跪着，不知如何是好。

　　丞相宗宜年一看，不悦地朝洪司直使了个眼神，洪司直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响亮地磕了两个响头：“陛下……”

　　不等他说话，下头率先有人阴阳怪气地呛起话来：“洪大人，陛下没请你说话吧，你这么打断各位大人和陛下的商议，这难道就是宗大人府上的教导吗？”

　　说话者名唤王湖，是皇后王氏的哥哥，自王氏封后之后在朝中领了个太史令做，虽不是什么重要的官职，但因王皇后的关系，朝中有不少人给他卖面子，他说话也就硬气，属于外戚势力的核心成员。

　　外戚势力和季微月不对盘，跟丞相一派更是水火不容，在他们眼中季微月的威胁甚至不如丞相来得大。季微月下台后，这皇位肯定是属于德仁太子的，只要年幼无知的小太子一继位，这江山可就有他们王氏的一半了。

　　季微月不愿退位，对他们来说可能是个绊脚石，迟早能踹开，但宗宜年对他们来的威胁可就不仅仅如此。

　　宗宜年毕竟做了二十多年的丞相，压根不把他这跳梁小丑放在眼里，冷笑一声：“王大人也不过尔尔，看来皇后娘娘家的家教也不如何，王大人还是多看点书比较实在。”

　　“你！”王湖怒目而视，骂人的话就堵在嗓子里呼之欲出，幸得身旁的人拉了拉他的衣袖才冷静下来，哼了一声就扭开头不去看他。

　　季微月还在等着他们吵呢，一看没戏看了，抚着唇轻咳了两声：“好了好了，你们都别争了。”

　　她看了一眼瑟瑟发抖地洪司直，摆摆手：“你退下吧，以后莫要再挑起情绪。”

　　宗宜年阖着眼不表态，好似没听见季微月的挑拨，洪司直喏喏地应了声，撑着打颤的小腿肚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季微月看了眼前排里一个留着两撇胡须的中年男子，缓缓道：“光禄卿，朕听闻你门下有个擅于水利之事的门生，可有此事？”

　　宋临昨日和她说起的第一号人物，便是光禄卿卫奇。

　　卫奇为人正直，是保皇党中说话举足轻重的人物，曾是先帝的亲信之一，故而不怎么排斥受命上位的季微月，但也说不上支持。

　　拉拢他是宋临和季微月计划中的一环，同时也考虑到他对皇室的忠心，不用担忧他会在朝廷混乱的时候在背后捅上一刀。

　　卫奇向前一步，毕恭毕敬道：“回陛下，正是，微臣有一胡姓学生敏而好学，对水利一事十分精通。”

　　洪灾发生，修建水渠和修筑堤坝是在所难免之事，这些不仅要耗费大量人力财力，还要有足够长远的眼光，若是选人不当，极有可能成为他人中饱私囊的机会，祸国殃民。

　　季微月尚不了解臣子们的品性，若是她一人定然不敢轻易动手，但宋临不同，他有在这个朝代的所有记忆，又身居高位负责监察百官，对臣子们的品性了如指掌。

　　季微月轻轻颔首：“很好，那朕便授他为水曹掾史，即日起便率兵南下，全权负责疏导和救灾南汐水患一事。”

　　卫奇手一抖，略有激动地抱拳感慨道：“臣接旨。”

　　水曹掾史一职有多么重要他很清楚，虽然此职辛苦，可一旦做成就是受到百姓爱戴的大英雄，还能名留青史，季微月能放心的把此事交给他的门生，也代表了对他的信任。

　　他本深受先帝器重，又得季微月青睐，心中的一杆秤顿时有了倾斜。

　　交代完了南汐水患一事，季微月又连翻了几个折子，把前些日子的事情或大或小都井然有序的安排了一遍，从容不迫的模样震惊了不少大臣。

　　他们只知道季微月是个从未参与过朝政的长公主，殊不知她处理政事起来雷厉风行，竟不比她的皇兄差了多少，甚至更加果决凌厉。

　　当然，这些都得利与宋临手把手地耐心教导，季微月一股脑的记住再安排下去，百官们听了一点错也挑不出，便都依照她的吩咐处事。

　　宗宜年泰然处之的神情在她一系列的决策之后也有了一丝变动，他灰白的眉毛微微蹙起，看向季微月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疑惑，似乎不太敢相信龙椅上年轻的长公主能有这般手段。

　　季微月假装没看见他探究的眼神，安排好了囤积的诸多事宜后，巳时以过了大半，她起身退朝，在朝臣的行礼下退出了金銮殿。

　　回到寝宫中，季微月换下一身厚重的朝服，把冕冠一丢，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说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她坐在上头的位置上，说着话便出了一身薄汗，再加上朝服厚重又闷热，把脖后的细发都汗湿了。

　　宫女们端来了擦拭用的热水，她稍稍打理后换上一身单薄的常服，外头再披一件褙子，一头青丝被她用发带低绑在身后，看上去干净又清爽。

　　宫女小桃替她整理好了衣摆，便问道：“陛下，快到午时了，要不要奴婢去给您传膳？”

　　季微月垂头理着衣袖，心不在焉道：“嗯，传两份送到御书房来。”

　　小桃不知所以地看了她一眼，明明女帝是一个人，为何要用两人份的午膳，但她不敢过问，领了令便乖巧地退了出去。

　　待小桃离开，季微月便朝御书房而去，果不其然，宋临已经在这里等她了。

　　她带着浅笑入内，关上房门将外界隔离，坐到了宋临对面：“我今日表现如何？”

　　方才早朝时，宋临在下全程面不改色，季微月好几次偷偷瞄他，他一点反应都不给，让她好生郁闷。

　　宋临正支着下颌在看奏折，见她来了，便把奏折一放：“很不错，有君主的样子了，威慑了不少人。”

　　季微月盈盈一笑，难得露出一丝羞赧，手指戳了戳他结实的小臂：“哪里哪里，都是宋先生教得好，学生不敢邀功。”

　　宋临被她逗笑，捏住她胡来的纤指把玩起来：“午后集议要说的事情，还记得吗？”

　　季微月点点头：“记得呢，我已经让人通知下去了。”

　　拉拢保皇党的第二步，便是要趁早跟他们表明自己的心意，坦然相对，让保皇一党的臣子们能成为保护她的羽翼，使她坐稳现在的位置。

　　午后的集议是隐秘的，她只传召了保皇党的官员，其中也包括了光禄卿卫奇和新晋的水曹掾史。

　　二人再次确认过后，御膳房的午膳也正好送了过来，季微月没让人进到屋里来，亲自从宫女手上接过瓷盏托，把宫女们吓了一跳。

　　午膳过后，宋临没有离开，他把今日上奏的折子和季微月说了一番，掐着时间点，待到集议的时辰差不多到了，季微月便回了正殿去，他独自在御书房留着。

　　接见朝臣和见宋临不一样，季微月可不能穿这么随便，故又回屋换上了繁琐的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