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72、应变

　　陈昭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让顾夜寒觉得她不惜得罪自己也要保住兰玉树，心中愈发恼怒起来。

　　他冷声嘲讽道：“你还知道自己没本事？好端端一个长公主，让你当成了什么样子！平日里畏畏缩缩的也就算了，对着一个太监也竟然笑容满面地称‘内官’！陈昭，你的骨气呢？依我看，陈家皇室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话刚说出口，顾夜寒就后悔了。

　　他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放眼满朝文武，包括陈贺在内，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有骨气”，不独陈昭如此。

　　况且，陈昭虽然也有些怕他，但更多的时候，惧怕只是她用来掩饰的面具。真正的她，既聪明又狡黠，傲气全部藏在骨子里，哪怕她在他面前表现得再怎么谨慎和恭敬，她的眼里依旧没有任何卑微。

　　并且，在她确定自己没有生命威胁时，她还会时不时地伸出爪子来，趁他不注意挠他两下，像只小猫咪似的向他暗暗地示威。

　　这样的陈昭，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没骨气”的女子。

　　虽然后悔了，可当着兰玉树面，顾夜寒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给陈昭道歉。

　　他紧紧地抿着唇，目光沉沉地盯着陈昭不放。

　　这几句刻薄至极的话语，像是一盆冰水，将陈昭从头到脚泼了一个透心凉。

　　她抱着顾夜寒胳膊的双手先是僵住，然后片刻后，缓缓地松开。

　　她的眼神从刚开始的不敢置信，逐渐变得冰冷。

　　原来她在顾夜寒的心中，就是这样的人！

　　他瞧不起我！

　　现在陈昭满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气得心都在哆嗦，勉强克制住情绪，缓缓垂下眼睑。

　　不能和他吵架，陈昭努力告诉自己。

　　顾夜寒说得对，她就是怂，她就是贪生怕死，她本来也不是什么皇家公主，就是一个冒牌货而已。

　　她不应该生气。而且，即使她生气了，又能把他怎么着呢？

　　骂他一顿？打他一顿？有意义吗？

　　若是当真惹怒了他，别说兰玉树了，连她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

　　陈昭暗自吐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平静，等她再次抬头看向顾夜寒时，她竟然还能笑出来。

　　“国公爷说得极是，”陈昭笑语盈盈，丝毫不见一点怒色，“我令皇室蒙羞了，我愧对列祖列宗，我没脸见人了，你说得都对……我一直在反省自己，以后啊，定要改掉这个毛病。”

　　顾夜寒见陈昭如此贬低自己，脸上的笑意不及眼底，他的心口猛地收缩了一下，眼神暗了暗，哑声道：“我不是……”

　　“是我的错，我一定认。”陈昭笑着打断顾夜寒，挡在兰玉树的身前，态度恭敬：“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是让兰内官回宫复命。请国公爷稍等片刻，我嘱咐兰内官几句，再来听国公爷的教诲。”

　　顾夜寒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兰玉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浮起几分玩味。

　　果然就像他先前猜测的那般，昭华公主与厉国公，肯定在私下有过来往。顾夜寒也并不像传言的那样厌恶陈昭，正相反，他似乎对有关陈昭的事情十分上心。

　　想起刚刚他为了提醒陈昭，不要在顾夜寒面前露出对陈贺的厌恶时，稍稍咳嗽了一声，顾夜寒却突然对他翻脸的情景，兰玉树不禁怀疑，顾夜寒是否知道了什么呢？

　　一国皇帝，对自己的姐姐生出那等心思，若是被外界得知的话，身为帝王的陈贺最多招来一些骂名而已，但陈昭却是必死无疑的！

　　这便能解释为何顾夜寒突然对他起了杀心了！

　　因为，顾夜寒怀疑他已经得知了陈贺的心思，为了保护陈昭，所以要杀他灭口！

　　想到此处，兰玉树不禁恍然大悟。

　　他从刚才开始就就觉得很奇怪。顾夜寒掌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往常虽然也对他不假辞色，却从没有刻意针对过他。

　　兰玉树心里明白，顾夜寒瞧不起自己。

　　但那又怎样呢？如今他升任龙禁卫指挥使，大权在握，比之当初连妹妹都保护不了，让她被人偷偷卖掉的日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兰玉树从不后悔入宫。

　　既然知道顾夜寒的杀心从何而来，那就好办了。

　　他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对顾夜寒说：“国公爷，请您救救殿下吧！”

　　陈昭：“？？？”

　　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陈昭愣住了。

　　因着兰玉树的这一跪，顾夜寒和陈昭之间的诡异沉默氛围被打断，顾夜寒低头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

　　“你是她的什么人？用得着你来求我救她？”

　　兰玉树连头都没抬，更没给递给陈昭任何眼神，从容地答道：“不敢欺瞒国公爷，殿下对下臣有救命之恩，下臣即便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下臣虽然得皇上青睐和提拔，但下臣的心，始终是向着殿下的，还请国公爷明察！”

　　不得不说，兰玉树实在太狡猾了。

　　他料定陈昭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顾夜寒的手里，所以不管他胡说八道些什么，陈昭都得帮他圆回来。

　　果然，陈昭在短暂的惊讶了一下之后，面对顾夜寒投来的询问眼神，默默地点点头。

　　“如此，”顾夜寒缓缓地道，“你起来说话。”

　　连兰玉树自己都没想到，他搬出陈昭做挡箭牌，效果竟然惊人的好。

　　陈昭在顾夜寒的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居然连她的“奴才”都能得到他的几分好脸色？

　　兰玉树将心中泛起的阵阵波澜压下，顺从地站起来。

　　“你且说说，她遇到什么困难了？为何要我救她？”顾夜寒瞥了一眼陈昭后，漫声问道。

　　仅仅一个“她”字，就能让人品出其中蕴含的无数意味。

　　同时，兰玉树也发现了，顾夜寒对待陈昭的态度十分随意，根本没把她当做公主。当然了，陈昭自己也一样，她在和顾夜寒说话时，显然也把自己当做普通人了。

　　昭华公主与厉国公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

　　这个念头从兰玉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让他面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恭敬了，却不是对着顾夜寒，而是对着陈昭：“殿下，事已至此，现在您的处境岌岌可危，下臣别无他法，因而斗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厉国公知晓，请国公爷出手助您逃离困境！万望您能原谅下臣自作主张之罪！”

　　陈昭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兰内官，本宫不怪你，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但是，你可要记住，若是你再惹怒国公爷，便是本宫也救不了你了。”

　　她的意思是警告兰玉树不要乱说话，顾夜寒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兰玉树像是没听明白似的，对她微微一笑：“下臣自有分寸，请殿下放心。”

　　陈昭板着脸心道，谁担心你了？还不是因为欠了你们兄妹的人情，不然谁要管你死活！

　　“国公爷，下臣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对皇上的秉性脾气颇有了解。皇上和殿下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殿下对皇上完全是出于一片长姐仁慈之心，对皇上诸多维护和照顾。可皇上却不知怎地，对长公主殿下起了一番别的心思……”

　　兰玉树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

　　果然，顾夜寒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在听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罢了。

　　兰玉树心中了然，又见陈昭脸色陡变，眼中更有羞愤之意，便没有继续挑明，只道：“近日下臣观皇上所作所为，竟然越来越荒唐。而且，皇上最近大肆安排人修建仙宫，表面上好像只是为了与后宫嫔妃享乐嬉戏，其实，这仙宫，是皇上为长公主殿下预备的……”

　　仙宫？陈昭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神特么的仙宫，陈贺分明想要金窝藏娇！不，他是想囚禁她！

　　恶心！太恶心了！

　　“……皇上派下臣来接殿下回宫，下臣只要想到公主回宫后会处在何种境地，心中便焦急万分。”

　　陈昭怒道：“做梦！本宫就算死也不回去！”

　　“殿下息怒。”兰玉树不紧不慢地道，“您请放心，如今有国公爷在此，一定会帮殿下摆脱困境的！”

　　说罢，他对着顾夜寒深深地一揖：“请国公爷救救殿下，下臣从此愿听公爷差遣，万死不辞！”

　　顾夜寒面上冷静依旧，心中早就震怒不已。

　　谁能想到陈贺竟然疯狂至此，连给自己的姐姐建宫殿这般荒唐事也能做得出来！

　　若是早知道如此，他根本不可能顺水推舟地任由陈贺行事！

　　此刻，他瞬间了悟，为何陈昭不惜抛却身份也要离开京城了。

　　陈贺的疯狂，已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只要他活在世上一日，陈昭就一刻不得安宁。

　　“你回去告诉皇上，”不等顾夜寒回话，陈昭先开口了，她的声音冷得出奇，“就说本宫病得快死了！回宫是没办法了，让他别管什么仙宫了，先把本宫的陵墓建好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呀~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