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70、应诺

　　陈昭仔细地观察顾夜寒的神色，见他的诧异之色不像作伪，心中顿时涌上一阵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的情绪。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未出宫时，贤王曾找到我，让我交出先皇的遗诏。”陈昭慢慢地说道，“不管国公爷相信与否，那是我第一次听到‘遗诏’这个东西。”

　　顾夜寒很随意地点点头：“我信。”

　　陈昭微微吃惊，不禁抬眼仔细地看向顾夜寒。

　　他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却带着淡淡柔和，似乎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因着他这简单的两个字，陈昭紧绷着的神经缓缓放松，唇边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如果贤王能像国公爷这样想就好了。可惜，贤王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等到我出宫来到水月庵之后，贤王又派世子专程过来了一趟，向我逼问遗诏的下落。”

　　顾夜寒听明白了：“所以，你怀疑刺客是贤王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交出遗诏？”

　　“不是怀疑，是肯定。”陈昭纠正道，“贤王对遗诏势在必得，我早就猜到他可能会对我下手，所以提醒顾大人要加强防卫，不能松懈大意。只是我没想到……”

　　陈昭想说她没想到顾绥和龙禁卫的侍卫竟然如此脆皮不禁打，险些被贤王派来的人团灭，又意识到顾夜寒是顾绥的哥哥，便把后半句话有贬低顾绥之意的话咽了回去。

　　“……贤王贼心不死，即使这次失败也一定不肯善罢甘休的。但我真不知道遗诏到底在哪儿，让我拿什么给他呢？”陈昭忧心忡忡地说。

　　顾夜寒冷哼道：“区区一个贤王，也至于把你吓成这样！你放心，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话说出口，两个人都被惊到了。

　　顾夜寒根本没有经过思考，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

　　他这是明明白白地要把陈昭纳入自己保护的范围之内了。

　　不过，惊讶只持续了小小一瞬间而已，顾夜寒并没有后悔。

　　他为陈昭破例的次数太多，再加上这一次丝毫不打紧的，连他自己都有些习以为常了。

　　陈昭感动得都要哭了：“多谢国公爷！”

　　她知道能得到顾夜寒的一句承诺有多么难得，也知道他是个信守诺言的人，言出必行。

　　至少在短时间内，她不必再担心来自贤王的威胁了。

　　出于对顾夜寒的感激，陈昭绞尽脑汁地努力回想原书的情节，想找出其他可能会对顾夜寒有利的消息来。

　　然而她想了半天，什么都没想出来。

　　只怪顾夜寒的戏份太少了，而陈昭又不确定那些在顾夜寒死后发生的情节，以后还会不会出现，所以她没办法再做“神婆”了。

　　“我现在特别希望真有遗诏的存在。”陈昭认真地对顾夜寒道，“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把遗诏交给你了。”

　　也不知道是被陈昭的哪句话愉悦到了，顾夜寒的唇角微微勾起，声音清淡：“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清楚的。”

　　他顿了一下，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像是怕陈昭误会他的意思，他又加了一句：“你不想回宫，就不用回去。只是这水月庵刚经历一场杀戮，恐怕你也不适宜再住在这里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顾夜寒带来的人正在打扫现场，四周的血腥味道渐渐散去，可是，那些尸体的惨状已经深深地印刻在陈昭的脑海中，成为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个地方，显然没法住了。

　　作为一个公主，如果她既不想回宫，又无处可去的话，她还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嫁人。

　　嫁了人之后，她就可以有自己的公主府，自然就有了住处。

　　顾夜寒问她有没有别的想法，其实是在含蓄地问她，有没有找到合适的驸马人选。

　　这层意味，陈昭并没有听出来。

　　她原本打算等天气暖和一些就离开京城的，现在看来，她得提前出发了。

　　“国公爷能否借给我一些人手？”陈昭想了片刻，觉得此刻除了顾夜寒，她也没有其他可信赖的人了，不如直接跟他要人算了。

　　这做法固然有些无赖，她也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厚着脸皮“赖上”顾夜寒了。

　　顾夜寒挑眉，问她：“借人？你要做什么？”

　　陈昭老实地道：“我想离开京城，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居。”

　　既然要求人帮忙，就得亮出态度来。陈昭言辞十分坦诚：“只要我离开京城，这世上就再无昭华长公主了。从此以后，不管是皇宫里还是朝廷内的一切纷争，都与我无关。所以，我想请国公爷借给我一些人手，保护我离开京城。”

　　乍听到陈昭想要离开京城，甚至不惜放弃长公主的身份，顾夜寒的心中升起淡淡不悦：“我已说过，贤王不足为惧。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必能护得你周全，你无需四处躲藏。”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不悦从何而来，反正只要一想到他以后再也见不到陈昭，他就觉得不舒服。

　　陈昭没有发现顾夜寒的异样，她微微一笑，对顾夜寒解释道：“国公爷的承诺和办事能力，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我并非因为惧怕贤王才想要离开京城。我早已托顾大人帮我做了一份户籍，即使没有发生今天的事情，我迟早也要走的。”

　　顾夜寒的眉心皱起，沉声问道：“为什么？难道还有其他人胆敢为难你吗？”

　　陈昭看着他半响，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摇摇头：“没有人为难我。是我自己厌倦了皇宫里的生活，想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说起来，我长这么大，一直都在这巴掌大的地方生活，还没有见过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知为什么，陈昭没办法将陈贺对她的那份不伦心思告诉顾夜寒，反正就是怪怪的，好像对他很难以启齿似的。

　　“你想去外面散心，也不用抛弃公主的身份不要吧？”顾夜寒锐利的眸子直直盯着她，声音微冷：“我要听实话！你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难道连我都护不住你吗？”

　　陈昭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国公爷智勇双全，手下有无数能人将士，有什么麻烦是你摆不平的呢？”

　　“既然如此，你为何一定要离开京城呢？”他气势逼人地追问道。

　　陈昭努力小心措辞地和他解释：“国公爷几次救我性命，我已经欠你良多。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即使我再怎么厚脸皮，也不能心安理得地让国公爷保护我一辈子啊！你我非亲非故的，若不是实在别无他法，我根本不想继续麻烦你的。”

　　顾夜寒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陈昭却一无所觉，依旧诚恳地继续表达她的想法：“我思来想去，若要避免日后再遇到更多的麻烦和危险，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昭华长公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如此一来，不管是贤王也好，其他别有居心的人也罢，通通都不会再出现了……”

　　“我说了，遗诏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顾夜寒冷淡地打断她，“今天来的这两批刺客，我会查明他们的身份和来意，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必不会令他们再有机会伤害你。皇室的身份，岂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失去这层身份，你一个弱女子，在外面又要如何过活？”

　　面对顾夜寒的冷脸，陈昭只好弱弱地回道：“这个么，我有钱……”

　　“有钱？一个孤身带着钱财的女子，你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顾夜寒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殿下生在宫中，长在宫中，对民间疾苦一无所知。你可知道如今一斗米卖多少文钱吗？你可知道每个州府对待外地人都是什么规矩吗？你又知道如今外面世道是否安稳？连我都不敢保证出了京城之后，会不会遇到绿林宵小，你以为你拿着大笔的钱财，会无人觊觎吗？”

　　陈昭：“……”

　　她确实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

　　在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各行各业欣欣向荣，太平盛世，大部分的人都能安居乐业，整体治安环境也还算可以。单身女子的生活质量和人身安全都能得到较好的保障，况且她现在又这么有钱，若是能带回现代的话，她的日子能爽到飞起。

　　但她显然忽略了一点。自古以来，民众的生活质量水平很大程度都由国家的整体综合发展水平决定的。

　　现代的一个小小职员，说不定都比古代的一个员外或者小官员过得舒服自在。

　　不过，她倒是没有完全被顾夜寒的话唬住，她努力让自己微笑：“所以我才要向国公爷借人啊。只要有人一路护卫，国公爷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

　　“你我非亲非故，我难道要派人保护你一辈子不成？”顾夜寒冷冷地看着她。

　　陈昭：“……”

　　不是，你一个堂堂国公爷，咋这么小气呢？还拿她说过的话来堵她了？

　　陈昭不禁睁圆了眼睛，半是气馁半是羞恼地看着顾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