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48、不请

　　作为一个有上进心、有野心的太监，周敏曾经在宝物鉴赏方面下过一阵功夫，尤其在陈昭回到皇宫之后，周敏有几天甚至睡在了芍药宫的库房里。

　　所以，当陈昭要周敏给崔明珠挑几样东西的时候，周敏斟酌再三，既要考虑到陈昭对崔明珠的喜爱程度，又要兼顾崔明珠的身份，衡量许久之后，终于挑出了四样宝贝。

　　周敏是个太监，自然免不了和其他太监一样，喜欢亮闪闪的金银珠宝，偶尔还有点小气。

　　对于他来说，从公主的库房里往外拿东西，和他自己往外拿性质差不多。

　　因此，周敏在选宝物的时候，特意拿了一对金孔雀长钗。

　　“这是先皇让内造司照着淳仪皇后的嫁妆重新打造的一对金钗，”周敏对陈昭和崔明珠介绍道，“淳仪皇后的娘家，是北直隶宋家。宋家又和有着‘天下第一商’的江西万家是亲家。据说，当初淳仪皇后进宫，嫁妆多的翊坤宫都摆不下！”

　　“淳仪皇后就有这样一对金钗，看见过的人都说，那工艺简直巧夺天工，连孔雀的每一根羽毛都做得栩栩如生。可惜，淳仪皇后没有子女，她生前用过的首饰，基本都陪葬进地宫了。”

　　淳仪皇后是先皇的第一任皇后，死的时候很年轻，才二十几岁。

　　陈昭第一次见到这东西，果然被吸引住了：“拿来让本宫瞧瞧。”

　　她接过周敏递过来的金钗，压到手里沉甸甸的。金钗又长又大，比陈昭平时戴的那些都大。

　　光看工艺的话，这对金钗确实精致的令人惊叹，然而并不符合陈昭的审美。

　　“连赝品都做的如此精巧，可见淳仪皇后当年戴的那一对得有多令人惊艳了。”陈昭笑笑，“明珠，我看你的气质端庄大气，和这对金钗极为相称，送给你正正合适。”

　　周敏不等崔明珠说话，笑着接道：“殿下，奴婢特意找出这对金钗，其实还有另外一层用意。”

　　陈昭挑了挑眉毛：“嗯？”

　　周敏道：“恕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殿下您对崔姑娘，就像姊妹一样亲厚。而崔姑娘您呢，对我们殿下的好，奴婢们都看在眼里呢，比亲姊妹还要上心。奴婢就寻思着，这姊妹之间相处么，肯定要一团和气，心意相连，彼此惦念才是。所以，奴婢就擅自做主，选出这对金钗，想着殿下和崔姑娘各留一支，作为金兰信物，岂不皆大欢喜？”

　　陈昭听懂了：“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

　　蛮有仪式感的，陈昭心想。

　　就像现代社会的闺蜜装、闺蜜对戒差不多一个意思。

　　能和女主做闺蜜，陈昭自然乐意。

　　她便随便拿了一支，把另外一支递给崔明珠，笑着说：“喏，你一支，我一支，好姐妹，感情一直不会变！”

　　崔明珠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她接过金钗，道了一声谢，就听陈昭笑着喊她：“既然接过了我的钗，以后一生就是我的人了！明珠姐姐，余生还请你多多指教小妹呀！”

　　明明只是一句戏谑玩笑之语，崔明珠却听得心头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埋入心间，跐溜一下就不见了，让她想拔都拔不出来。

　　陈昭见崔明珠拿着金钗不说话，整个人沉静极了，坐在那里美好得像是一副画，心里一高兴，便把自己的那根放下，从崔明珠的手心把她的那根拿起来。

　　“来，姐姐，让妹妹为你插上。”她笑嘻嘻地抬起胳膊，将金钗比划着往崔明珠的头上插。

　　随着陈昭的动作，绸缎衣袖滑溜溜地从手腕落到肩膀处，直露出她整个光滑白嫩的胳膊。

　　这条白到耀眼的胳膊，明晃晃的横在了崔明珠的眼前。

　　她只看了一眼，便立刻低头，不敢再看第二眼，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连呼吸都遗忘了。

　　然而，托她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之福，刚才那一幕，就像块烙印似的，狠狠地存在了她的记忆之中，永生难忘。

　　“好了。”

　　陈昭大功告成地拍拍双手。她看着像个出尘的小仙女似的崔明珠，轻而易举地被一根金钗拉下凡，生生多了一丝接地气的感觉，不免抿唇偷笑。

　　崔明珠哪里不知道陈昭在笑？她眼中的笑意都快漫过江河了。

　　“多谢公主。”崔明珠抬手，轻轻拿下金钗，表情也恢复了平静：“此物贵重，我当妥善收藏，不能随意地戴出去。”

　　“东西再贵重，也要拿来用呀。金钗金钗，当然就是用来戴在头上的呀！”陈昭对她眨眨眼，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说实话，这钗子实在太重了，要是天天戴着的话，搞不好连脖子都要给压垮了。不戴也罢，放盒子里做个念想算了。”

　　说完，她把自己那根递给弄雪：“帮本宫收好了，一定不能遗失！”

　　这是陈昭第一次明确地针对某样东西慎重吩咐弄雪，弄雪连忙应了，心里想着一定要找个漂亮结实的盒子装它。

　　崔明珠不怎么喜欢说话，但如果陈昭问她，她有问必答，而且相当耐心，并不会因为陈昭问一些傻里傻气的问题而敷衍，这让陈昭十分高兴。

　　于是，陈昭几乎每日里都和崔明珠待在一处，读读书，赏赏雪，偶尔崔明珠兴致上来，还会抚琴给陈昭听。

　　多才多艺，性格微微带着一丝清高，又不是那么高冷的崔明珠，陈昭喜欢得不得了，她觉得自己快被崔明珠掰弯了……

　　这天，崔明珠正在给陈昭读史书，陈昭听得昏昏欲睡，正要去见周公时，忽然听见弄雪的声音传来：“殿下，贤王爷派了世子来看望您，马车已经到了庵堂门口。顾大人让奴婢来问问，您要在哪里见世子。”

　　陈昭听到“贤王”两个字，瞌睡虫立刻不翼而飞。

　　“就在前院的花厅里吧。”陈昭意兴阑珊地挥挥手，坐直身体。

　　崔明珠手执一卷书，安静地坐在靠窗的圈椅上，看向陈昭。

　　陈昭很不客气地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口中不觉抱怨道：“好好一个晌午，就这么浪费了。”

　　说罢，叹了一口气，又道：“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每天都逍遥快活，我都差点忘了，还有那么多烦心事在等着我呢。这不，找上门来了。”

　　听出她语气中明显的不情愿，崔明珠放下书，轻声对她道：“公主，若是您不想见世子，就不要见了。”

　　陈昭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她捏了捏眉心，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她没有见过贤王的世子，想来应该和贤王一样，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人吧。

　　面对横行霸道的人，在气势上更不能输人一截。

　　反正现在在宫外，外面的侍卫都听她的话，要是世子敢对她不客气，她就让人把他扔出去！

　　至于避而不见么，倒也没必要表现得那么刻意。

　　以贤王的性子，陈昭一天不交出遗诏，他就一天不死心，这次不见世子，下次不知道他又要找什么借口来。

　　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索性一次跟他讲明白，免得以后还要苦心提防他们父子。

　　“明珠姐姐，你在屋里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她回头对崔明珠说。

　　弄雪给陈昭换上了见客的衣裳，又画了一个略显气色红润的妆容，小心地搀扶着陈昭往前院花厅走去。

　　外面飘着雪，陈昭刚走到屋檐下，就冻得打了一个寒颤。

　　“外面冷，小心冻着。”

　　崔明珠带着关切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陈昭回头笑笑：“晚了，已经冻着了。”

　　崔明珠走到她的跟前，情不自禁地帮她紧了紧斗篷，低声道：“我陪殿下一起过去吧。”

　　陈昭温柔地拒绝了她：“你都说外面冷了，冻着我一个就够了，别把咱们姐妹二人都冻坏了，那可就血亏了。”

　　崔明珠目送陈昭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口，她驻足在檐下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回到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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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贵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他迷茫地睁开血蒙蒙的眼睛，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醒了？”

　　有人冷哼了一声，踢着他的脑袋说道。

　　王贵吃力地抬起头，看见一只黑色的靴子停在眼前。

　　浑身的疼痛在一瞬间回体，他口中发出痛楚的呻、吟。

　　记忆也跟着回笼，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了。

　　厉国公府的地牢里。

　　三天前，他被人从贤王府的地牢带到了厉国公府。

　　有人给他灌了药，也有人把他的伤口随意地包扎了一下。

　　贤王父子实在太狠了，他身上连一块好肉都没了，若不是因为不甘心所以强撑着一口气，他早就想自我了断了。

　　“水……”他动了动嘴唇，发出一声粗粝的请求：“给我水……”

　　“哎呦，我的王公公，王内官。”黑色靴子的主人又轻轻踢了他一脚，“你老还当自己在皇宫里呢？要水？呵呵，我这里有上好的千年人参熬制的人参鸡汤，你要不要喝？”

　　王贵的嘴唇又动了动。

　　那人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于是蹲下来，凑到他的脑袋前。

　　“我现在……虚……虚不受补……不……不能……用参汤……给我……给我一碗水……水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