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40、授命

　　她自以为看透一切，先入为主地把手中的剧本局限在“种田养老”范围内，所做的一切都奔着“平平稳稳”而去。

　　可她忘了，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等级分明的世界。除非她能保证自己一直站在金字塔顶端，否则，她所拥有的“平稳幸福”的小康生活，只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一场而已。

　　她以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陈贺身上，一直以为只要陈贺不倒，她就安稳无虞。所以，当陈贺变成她的威胁时，她想的也只是逃离。

　　可当她顺利逃离之后，在一个大的前提下，她其实仍旧躲在以陈贺为屏障的象牙塔内苟着。

　　那万一有一天，陈贺如原著那样突然挂掉了，她的命运又该如何呢？她又该怎样在这个世界里，继续“平稳幸福”的活下去呢？

　　不得不说，周敏的一番话，令她一瞬间打开了眼界和思维的广度。

　　“本宫允许你起来说话。”她郑重地对周敏说。

　　周敏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他很怕公主听不进去他说的话。

　　他七岁入宫，在来芍药宫之前，一直没有正经主子。十八岁那年，他使了许多钱，终于调到芍药宫来。

　　可惜，他刚来，就赶上先皇殡天，昭华公主惹恼范太后，被赶到水月庵去了。

　　原本跟在昭华公主身边的几个大太监和宫女，都被范太后打死了，所以才轮到他跟着昭华公主去水月庵伺候。

　　在水月庵的两年，昭华公主很少让他近身伺候，他那时也没了上进的心思，又听说公主脾气爆戾，更不敢主动凑上去。

　　让人没想到的是，两年后，公主风风光光的回到芍药宫，并且恩宠更胜从前，连带他这个奴才也跟着水涨船高。可以说，后宫之中，除了慈宁宫的人，他谁都不怕！就连万寿宫的兰内官，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有那么几天，周敏被这种权力在握的情况冲昏了头脑，着实嚣张高调了一点。

　　直到陈昭被刺伤昏迷，生死悬于一线之间之后。

　　周敏从来没有那样深刻地认识到，他与陈昭，她荣则他荣，她死则他死。

　　他的存在对陈昭而言，随时都能被任何人取代。可陈昭，却是手握他命运和性命的人。

　　从那一刻起，周敏更加坚定了忠于陈昭的信念。

　　他的态度更加恭谨，头压得低低的：“殿下能允许奴婢继续说话，就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主子宽容，奴婢就更应该懂得感恩，知进退才是。”

　　“殿下，奴婢觉得，您要想谋求长远的清静的话，光靠躲是不行的。”

　　陈昭问：“那不然呢？”

　　“不如学渭阳公主。”周敏不假思索地答道。

　　渭阳公主？这又是谁？陈昭看着周敏，眼含不解。

　　周敏这才想起来，他的主子从小在冷宫长大，没正经读过几天书，听说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他连忙解释道：“渭阳公主是我朝高宗皇帝的亲妹妹，她嫁给了范阳邓氏的宗子。后来邓氏密谋起兵造反，多亏了渭阳公主提前告知朝廷，高宗才能掌握先机，将邓氏一族尽数斩首。渭阳公主回到宫中之后，高宗为了安抚和表彰她，把太子养在她的膝下。等高宗薨逝，太子继位，渭阳公主便成了实际上的太后。”

　　陈昭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周敏的意思了。

　　“你想让本宫嫁到顾家？效仿渭阳公主，想办法帮皇上除掉顾家，然后再找个皇子准备以后当太后，是吗？”

　　陈昭的语气明显不虞，周敏听得分明，他连忙摆手道：“殿下莫要误会，奴婢怎么敢对殿下的婚事指手画脚？更不敢对顾国公有任何不敬之心。”

　　陈昭眯起眼：“那你提渭阳公主做什么？”

　　“奴婢的意思是，既然娉婷是咱们芍药宫出去的，在外人眼里，娉婷与殿下的关系，是绝对撕扯不开的。那不如，等娉婷生下皇子之后，殿下去和皇上要求，把孩子放在咱们芍药宫养着，将来再立他为太子。”

　　周敏说到这里，语气隐隐兴奋起来，他抬起头，略带急切地继续说：“如此一来，无论风雨如何变幻，殿下总能立于不败之地，万事无忧！”

　　陈昭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来：“没看出来，你想得还挺美。”

　　周敏略有些不安。他对陈昭说出这番话，等同于把小命交到陈昭手上，任她处置了。

　　在这么做之前，周敏其实挺有信心的。但他说了这么多，陈昭基本上没有任何表态，这不免令周敏有些忐忑。

　　陈昭不禁感慨，像周敏这样土生土长的宫里人，一直拿的都是宫斗剧本吧？

　　怎么说呢，周敏的想法和立场都没有毛病，对于一个公主来说，想要保证地位稳固，手里握着王牌至关重要。

　　可惜，周敏不知道的是，娉婷是兰玉树的亲妹妹。兰玉树怎么可能让陈昭做个现成太后呢？他自己还想当国舅爷呢！

　　更何况，陈昭根本就不想再和陈贺有任何牵扯，又怎么可能主动给陈贺养儿子呢？

　　不过，周敏的这番话，对她并不是毫无用处。

　　她是得好规划和经营一下以后的日子了。

　　离宫去水月庵，只是她迈出的第一步而已。

　　她得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将来有一天，即使陈贺没了，换别人当皇帝，或者大齐仍旧如原书那样陷入战乱中，她得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才行。

　　“行了，本宫明白你的意思。”陈昭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站起来了。

　　“只不过，本宫不想做渭阳公主。养太子是那么容易的吗？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觉得本宫能从淑妃、皇后和太后，以及顾国公的眼皮子底下，平平安安的做个幕后太后吗？”

　　周敏小心地说道：“公主有大智慧，未必不能行……”

　　“不必如此吹捧本宫，本宫有几斤几两重，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她止住周敏的话，正色道：“此事不必再提。你能尊本宫为主，本宫很高兴。这样吧，本宫不怕实话对你说，这次本宫去水月庵，乃是为了避祸。”

　　周敏心中一惊，睁大眼睛问：“避祸？有人敢对殿下不利吗？是何人如此大胆？”

　　陈昭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周敏，皇上曾经对本宫说，要本宫永远陪在他的身边，他只宠本宫一人。”

　　周敏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起来。

　　看他被吓成这样，陈昭很坏心地微微一笑：“周敏，你替本宫分析分析，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敏的额头沁出了汗来，小腿都开始打哆嗦。

　　苍天啊！皇上怎么能……

　　周敏一把抹掉头上的汗，狠狠地咬了咬牙，说：“殿下，奴婢誓死也要保护您周全！”

　　“哈哈哈……”

　　陈昭开怀大笑，倒把周敏笑得一愣。

　　“别动不动就死啊死的，本宫不爱听。”她收住笑声，眼里还带着未消退的笑意，看着周敏说：“你让本宫非常惊喜，这样很好。保持住劲头，以后，本宫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交给你去办。”

　　周敏无意中得知一项惊天大秘密，人还有些恍惚，脑子也浑噩的很，稀里糊涂地从内殿里退了出来。

　　午后冬日的斜阳，倾洒在干净整洁的石板地面上。

　　周敏连连打了好几个寒颤，总算恢复了神智。

　　他不禁朝着万寿宫的方向眺望。

　　真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啊。

　　那位是九五之尊，至高无上的帝王。公主逃得了一时，能避开一辈子吗？

　　周敏不禁喃喃自语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便是豁出命不要，也要保全殿下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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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昭回宫时相当高调，由顾夜寒亲自接回来。

　　这次离宫，同样高调。

　　陈贺派龙禁卫副指挥使顾绥带队护送她。

　　临行之前，范太后特意把顾绥叫进宫。

　　“上次哀家和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范太后笑意盈盈地问他。

　　顾绥装傻：“太后姐姐上次和臣弟说的话？哦，是想要臣弟给您带几盒一心斋的千层酥吗？哎呦，看我这记性，下次一定，一定……”

　　“真的忘了？”范太后睨着他，眼看着就要翻脸：“好，那哀家重新再提醒你一次！哀家让你去勾、引陈昭那个小贱、人，毁了她的清白，然后狠狠的羞辱她！最好让她这辈子都不敢出来见人才好！”

　　顾绥心中暗自叫苦，硬着头皮笑道：“太后姐姐，您看，这昭华公主已经如了您的意，被赶出宫回到水月庵去了，您还总盯着她做什么呢？更何况，臣弟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完成这项任务呢？”

　　范太后冷笑：“昭华的性子，哀家还是知道几分的。愚蠢又放、浪，你只需对她多笑几次，她就会主动贴上你的。总之，这次是你接近她的大好机会，你可千万不能让哀家失望！”

　　顾绥满脸为难，范太后却不管这些，她又想起了什么，叮嘱道：“这件事，千万不能让表哥知晓！若是泄露了半分，哀家一定饶不了你！”

　　最终，顾绥只能苦着脸走出慈宁宫。

　　这都是什么糟心事啊？早知道，他就留在边关不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