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34、赏罚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投到了顾夜寒的身上。

　　他颀长的背影，就像是定海神针一般，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安。这大概就是与生俱来的气势吧？

　　范太后的眼中隐约带着期盼。

　　表哥，会站在她这边吗？一定会的吧？他说过，会护她一世的……

　　她被陈贺这般欺负，表哥都看在眼里，心里肯定也在心疼她吧？

　　顾夜寒垂眸，目光落在地上，淡淡地道：“皇上，太后所言，不无道理。如今，后宫既已有了主子，那么后宫的事，还是交给皇后打理为好，这本就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规矩。如此一来，皇上便能更加专注前朝，少了那些杂事牵扯精力，对皇上和臣等来说，着实是幸事一件。”

　　范太后的脸上浮现笑意，陈贺却冷冷地盯着顾夜寒：“那顾卿的意思是，朕错了？”

　　顾夜寒摇头：“臣不敢言天子有过，天子亦本无过错。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只尊皇上为主。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后娘娘不管如何金贵，她的荣耀亦来自皇上。皇上想要给他人荣耀，便是皇后、太后，也不能随意干涉。”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高级版本的和稀泥、老好人，两边各打五十大板，范太后和陈贺自然都不满意。

　　范太后半怒半嗔地道：“顾国公，你自然是个明白人。哀家和皇后并无对皇上不满，只是，那些依仗皇上宠爱，便想方设法蒙蔽皇上，邀宠献媚的人，哀家今天一定要全部处置了！雪贵人必须死，昭华公主必须回水月庵面壁思过！”

　　陈贺也不甘示弱：“雪贵人是朕亲自封的，朕今日护定她了！朕的皇姐同样也不能任人欺辱！”

　　眼看着两人又要闹起来，顾夜寒淡淡地瞟了一眼范太后。

　　范太后小声哼了一声，倒真的老实起来，不再说话。

　　顾夜寒对陈贺说：“皇上，长公主殿下乃金枝玉叶，这次又为皇上挡箭，救主有功，自然无人敢说公主的不是。太后娘娘只是一时情急，再加上没有亲眼看到刺客行刺的那一幕，故而对公主略有偏见，也是人之常情。”

　　“太后娘娘慈母心怀，一心关心皇上的起居和后宫，更是人之常情，还请皇上不要误解太后娘娘，辜负了她一片真情。”

　　场面话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但能起到令听话人挽回颜面，缓解紧张气氛的强大作用。

　　尤其是当战斗双方并不是诚心诚意地想同归于尽的时候。

　　于是，陈贺也不再一副准备和范太后拼命的架势了，缓和了口气道：“朕自然明白。朕也能和太后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这后宫的事，还要多仰赖太后和皇后，朕还不至于像个妇人似的，总关注后院的那些琐碎之事。”

　　顾夜寒道：“皇上英明。”

　　众臣附和：“皇上英明！”

　　陈贺的脸色渐渐缓和，看向顾夜寒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暖意。

　　有时候，连陈贺自己都分不清楚，他对张适和顾夜寒，到底是依赖更多一些，还是痛恨更多一些。

　　不可否认的是，朝堂上文有张适，武有顾夜寒，他的江山确实稳当许多。

　　不料，顾夜寒接着道：“然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更何况，太后娘娘对此事颇有微词，若是皇上不能给太后娘娘一个交代的话，恐怕会令太后心中不悦。皇上向来以孝道治理天下，自不会做出让慈母伤心的事来的。”

　　更高明版本的“一碗水端平”来了。

　　陈贺警惕地问道：“你想让朕如何做？”

　　顾夜寒神情肃然地回道：“此事究其根源，确实有长公主管教宫女不力的原因。”

　　范太后脸上得意的表情几乎掩饰不住了。

　　表哥果然是站在她这边的！

　　陈贺目光阴冷地看着顾夜寒。

　　“然而，臣之前说过，长公主保护皇上有功，且是大功，她犯了这点小过错，仍旧功大于过。此过不必罚，此功却要赏。”

　　范太后忍不住喊他：“顾国公！”

　　顾夜寒抬眸，眼神微冷，只一眼，便将范太后震慑住，让她不敢再多言。

　　“皇上，为昭华公主治伤的大夫，是臣军中随军医师。他前几天进宫为公主换药时，发现公主的脉象隐隐有虚弱的迹象。那伤口若放在普通人身上，经过这几日的调养，早该结痂了。”

　　陈贺听到陈昭的伤情有变化，早就忘了和范太后之前吵什么了，满脑子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个陈昭：“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药不够好？”

　　“倒也不是药的问题。”顾夜寒的声音和语气一直平稳，平淡，听上去就令人信服：“据大夫说，应该是因为之前殿下在水月庵住惯了，骤然回宫，还未适应，本来就气虚体弱，在这当口，又受此重伤，导致元气大泄。并且，泄出的多，补进的少，长此以往，恐怕没个三、五年根本养不回来。”

　　这其实是顾夜寒先前想好的借口。他答应陈昭帮她离开皇宫，回水月庵，便想出了这样一个理由。

　　谁知，还没等他安排好，范太后便抢先发难，想把陈昭赶出宫去。

　　于是，顾夜寒不得不顺着范太后的意思继续顺水推舟了。如果这次让陈贺强势驳回范太后的话，那他再想找机会让陈昭光明正大地离开皇宫，就会变得异常困难。

　　但是，他不能完全顺着范太后的思路走。

　　陈昭可以离开皇宫，却不能是被赶走的，更不能作为一种“惩罚”的结果。

　　她必须堂堂正正的走，以后才好堂堂正正的回来。

　　不得不说，顾夜寒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陈昭的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并且是那种绝对以陈昭的利益为出发点的康庄大路。

　　陈贺立刻想起来，在陈昭受伤之前，她无缘无故晕倒了好几次。

　　当时的太医就说了，陈昭体质弱，需要好好休养才行。

　　陈贺立刻追问道：“那大夫有没有说，该如何做才能让皇姐尽快恢复过来呢？”

　　“有。”顾夜寒的语气仍旧稳稳的，“现如今，就只有一个法子。公主殿□□内的元气大半依旧留在水月庵内，只要让她回水月庵住一段日子，把泄掉的元气慢慢的补回来，再辅助以药物，伤口便会渐渐愈合，也不会落□□弱的病根。”

　　陈贺一听，最后还是得让陈昭去水月庵，当即不同意：“顾国公此言当真？朕以前可从没听过这种说法。那水月庵条件简陋，长公主正是在那里住了两年，才导致身弱体虚的！如何还能让她再回去？更何况，她还有伤在身！顾国公，你太让朕失望了！”

　　顾夜寒并没有把陈贺的愠怒放在眼里，缓缓言道：“皇上，臣只是据实而言罢了。事实上，即使今日太后不来，臣也想找个时机与皇上禀报此事的。若皇上不信的话，大可以找太医再去芍药宫，为公主殿下诊脉，问一问殿下自回宫之后，是否一直精神不济，看看究竟公主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如臣所说一般。”

　　陈贺费劲心思才把陈昭接回宫，怎么可能因为顾夜寒的三两句话就改变主意？

　　他用力甩了下衣袖，语气严厉：“朕说不行就不行，此事不必再提！”

　　范太后秀眉皱起，刚想发作，余光瞟到顾夜寒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犹豫片刻，总算硬生生地把想说的话压了下去。

　　既然表哥也想把昭华赶走，即使陈贺不同意，表哥也会再想其他办法的。

　　表哥想要做的事情，谁都阻拦不了，陈贺也不行。

　　这样想着，范太后顿时觉得连日来的憋闷一扫而空，连陈贺封的那个什么雪贵人都懒得理会了。

　　“皇上，顾国公是朝廷重臣，他可不会随意说谎欺君的。你要是真想让昭华公主好起来，最好听顾国公的话，把人送到水月庵去。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哀家怕皇上你追悔莫及呢！”

　　陈贺毫不掩饰地给了她一个厌恶至极的眼神。

　　范太后冷笑一声，根本不把陈贺放在眼里。

　　窝囊废一个，她叫他一声皇上，都是给顾夜寒面子罢了！

　　“既然皇上知错了，那哀家也不好得理不饶人。诸位大臣，你们继续议事吧，哀家走了。”

　　“恭送太后娘娘！”众臣齐声道。

　　范太后闹了一通，神清气爽地离开了万寿宫。

　　陈贺的心情却糟糕透了。

　　兰玉树安静地递上一杯茶来：“皇上，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陈贺接过茶杯，在兰玉树的身上闻到了熟悉的青松淡香，刚刚心中渐渐升起的烦躁情绪，终于被慢慢地压了下去。

　　这两年来，多亏了兰玉树陪在他的身边。每当他心情暴躁的时候，只要看到兰玉树，或者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他就能克制住自己，连暴躁的情绪都能平复下来。

　　在这世上，他唯独离不开两个人，一个是陈昭，另一个人，就是兰玉树。

　　“刚才你们说到哪了？幕后指使刺客之人，查到了吗？”陈贺冷冷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