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110、借机

　　张适已经恢复了冷静，那些愤怒和震惊，都如同昙花一现般，消失不见了，甚至令人怀疑先前他的所有表现都是幻觉似的。

　　这说明，张适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陈昭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既然张适没有再拿圣旨说事儿，就说明他暂时接受了这个事实。

　　至于雪贵人能否平安生下孩子、那孩子又能否平安长大，就不是陈昭需要关注的事情了。

　　果然，就像陈昭想的那样，等她安置好娉婷再出来之后，张适已经在和群臣们冷静地讨论陈贺的丧事议程了。

　　那些个谥号、庙号什么的，陈昭全都听不懂，就只默默地坐着不发表意见。

　　倒是兰玉树，时不时的还能插上几句话，张适似乎忘记他是如何怒骂兰玉树的，竟然也会心平气和地采纳兰玉树的意见。

　　果然是只老狐狸呢，陈昭心道。

　　过了一会儿，讨论暂时告一段落，张适露出几分疲惫之色：“那就先将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出去吧，让三品以上大臣和命妇们进宫哭丧。其他的，等丧事过了再提也不迟。”

　　众人都没有意见。

　　张适仿佛才看见陈昭在场似的，淡淡地问她：“殿下，雪贵人可还安好？”

　　陈昭点点头：“太医说，雪贵人是一时情绪激动，微微动了胎气，只需好生休养几日就没事了。”

　　张适面容肃穆：“雪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干系到大齐的社稷，不容有忽。”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已经让人去通知淑妃娘娘，让娘娘把雪贵人接回海棠宫去照顾。”

　　让一个孕妇去照顾另一个孕妇，这主意真是不错。

　　陈昭就扫了兰玉树一眼。

　　兰玉树微不可见地颔首。

　　既然兰玉树觉得没问题，陈昭就同意了：“还是张大人想得周到。”

　　张适的严肃神情慢慢缓和下来，他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阻拦哀家？”

　　是范太后来了。

　　范太后又骂道：“还不快点让开！再敢冒犯，哀家立刻就让你人头落地！”

　　门口的侍卫都是兰玉树的人，张适眼眸半阖，一动不动，似乎像是根本没听到太后在外面发火一样。其他大臣们也都装聋作哑地低着头，等着看热闹。

　　兰玉树示意侍卫们把太后一行人放进来。

　　范太后阴沉着脸，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骂人：“你们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了！这皇宫之中，竟然还有哀家去不得的地方？怎么，是都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想学成王那逆臣贼子的行径？”

　　“皇上呢？”范太后骂完之后才发现，大殿里密密麻麻站满了大臣，气氛异常沉闷。

　　她皱紧眉头，心中倏然升起一阵浓烈的不详预感。

　　张适缓缓对她行礼，而后语气沉重地回道：“太后娘娘，皇上他……驾崩了！”

　　范太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皇上怎么了？”

　　她这次来找陈贺，是因为前日范皇后去见她，支支吾吾地说陈贺好像生病了，连着好几天一直都没见到人。

　　她心中直觉不太好，立刻便想来看看陈贺的情况到底如何。

　　谁知道，刚进门就听说了这么一个大消息。

　　皇上竟然死了！

　　范太后沉着脸。她想去看看陈贺是不是真的死了，又觉得张适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撒谎。而果然陈贺死了的话，她为什么自寻晦气地去看一个死人呢？

　　就在纠结气闷间，范太后发现了陈昭的身影。

　　距离陈昭离开皇宫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上次范太后派人去国公府找她，被顾宝安怼了回来，后来因为范皇后做了蠢事，范太后就一直没分出精力来对付她。

　　如今见到陈昭依旧美艳如初，哪怕她穿着素淡，脂粉未施，只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幅惊艳众人的画卷一般漂亮。范太后的心中又嫉又恨，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亲自扑上去弄花她那张祸水的脸。

　　“你为何会在此？”范太后勉强压住怒意，质问陈昭道。

　　陈昭无端端被Cue，表情颇为无辜，看着范太后回道：“我为何不能在此？皇上殡天，举国哀悼，我要是不在这里才奇怪的吧？”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提醒了范太后一件事。

　　皇上肯定不是刚刚才死的，这群该死的大臣，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去慈宁宫通报一声！

　　完全没有把她和他们范家放在眼里！

　　范太后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射向张适：“张大人，皇上殡天这等大事，为何没人来告诉哀家？若不是哀家恰好有事过来，你们想要欺瞒哀家到何时？难不成，你们果真都是成王的同党？”

　　其实，张适也不是故意这样做的。

　　他只比范太后早知道那么一会儿罢了，而且他一直沉浸在看到兰玉树拿出圣旨的震惊中，完全忽视了慈宁宫的存在。

　　当然了，也不能完全算不故意的。他平常确实也没有把大、小范氏当回事，慈宁宫也好，翊坤宫也好，在用不着的时候都会被他自动屏蔽。

　　“太后您不要误会，”张适慢条斯理地为自己辩解，“皇上突然殡天，老臣也措手不及，并非有意欺瞒娘娘。娘娘请务必保重凤体，还是先回宫休息一下吧，这里有臣等在，您尽管放心。”

　　话都没说两句，就想把人打发走，张适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范太后。

　　“哀家还没老到那种地步！”她恨恨地道，“张大人，皇上突然驾崩，你觉得哀家还能安心的回宫去休息吗？你是不是老眼昏花，脑子都糊涂了？若是如此，哀家劝你还是尽早告老还乡，别沉湎权势死赖着不肯走，免得耽误了朝廷的大事！”

　　范太后是嘴炮高手，一向谁都不服的，根本不可能被张适三言两语糊弄过去，非常强势地加入了“陈贺治丧委员会”，并且还要掌握绝对的话语权。

　　张适对此并不以为意。

　　那些琐碎的细节事项，谁说了算都一样，不管葬礼多么隆重、陪葬多么丰厚，总归都没办法把陈贺复活的。

　　他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落在陈昭和兰玉树的身上。

　　自从范太后和范皇后进来之后，这两个人都没有说过话。

　　张适忖度着，这可不行啊。没道理堂堂太后连下一任皇帝是谁都不知道啊？

　　他非常适时地向范太后提起了圣旨一事：“……昭华公主在场，能够证明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老臣觉得此事虽有些不妥，却也不敢质疑皇上和殿下，毕竟，在皇上临终前，只有昭华殿下和兰玉树随侍在侧……就是不知，皇上可有只言片语留给太后娘娘呢？”

　　陈昭眼见张适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又见范太后仿若要吃人的目光紧随而来，心中略有些好笑，也有些生气。

　　文臣杀人不用刀，张适这是对自己刚才的举动不满，故意借范太后之手要治自己呢。

　　范太后是她的老仇家，原先还有陈贺能帮着她从中周旋，实际上她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还没有真正和范太后对上过。

　　现在陈贺已死，顾夜寒又远在边关，鞭长莫及。陈昭自忖这一关肯定是躲不过去了。

　　既然不能逃避，那就迎难而上吧！

　　范太后果然暴走了：“皇上把皇位交给了一个未出生的孩子？简直荒谬！”她狠狠地瞪着陈昭：“一定是你教唆皇上这样做的，对不对？哀家早就知道你包藏祸心，先皇还在世时，你就仗着先皇的宠爱，妄图干涉朝政！看来，你在水月庵完全没有反省自己，反而变本加厉了！既然你如此不知悔改，哀家今天就代替先皇和皇上，好好地教训教训你！”

　　“来人！把昭华公主拿下，关入天牢！待哀家审讯过后，再将她治罪！”

　　陈昭冷声道：“太后娘娘莫不是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了？本宫自问温顺贤良，仁善爱民，先皇和皇上宠爱本宫，是因为他们慧眼识人，知晓本宫的品性！若是有人因得不到宠爱而嫉妒本宫，不妨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别把怨气都撒到本宫身上！如今皇上尸骨未寒，你作为太后，不去考虑如何遵从皇上的旨意，反倒来寻本宫的晦气，你配做太后吗？你将大齐的几百年的基业置于何地？难道你就不怕夜里先皇掐着你的脖子问罪于你吗？”

　　这应该是范太后和群臣第一次见昭华公主发飙。往常这位公主一直都十分刁蛮暴躁，很少像现在这样有理有据，占领道德高地与人针锋相对的。

　　完全不像个草包美人啊，众人心中一致想道。

　　很久没有人敢如此直白地顶撞范太后了。她的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早已把陈昭大卸八块了。

　　“你敢骂哀家？哀家是太后，想治你一个小小的公主，难道还有人敢说什么吗？来人！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快把这个不忠不孝的女人拿下！都在等什么呢？”

　　陈昭笑了一声，道：“因为他们都不像你这么蠢！”

　　范太后气得全身发抖，声音变得更加尖锐：“来人！来人！把这个贱人给哀家杖毙！杖毙！”

　　最后两个字都破音了，在场众人都被范太后的尖叫声震得耳边发麻。

　　却没有一个人听她的话，对陈昭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