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105、诱劝

　　春寒料峭，夜里依旧凉如水。

　　兰玉树带着陈昭和周敏，秘密回宫。当厚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的声音传过来时，陈昭仿佛听到了提前敲响的丧钟。

　　“殿下，请您节哀顺变。”马车内，兰玉树见陈昭的神色似乎有些沉重，轻声地安慰她道。

　　陈昭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兰玉树。

　　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她的哀伤的。但是很抱歉，她真的挤不出一滴眼泪。

　　她与陈贺本就没有任何感情，并且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虽说她不至于为陈贺的离世拍手叫好，但真心的，她一点都不难过。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本宫懂得这个道理。”陈昭淡淡地道，“与其沉溺于对逝者的哀伤，倒不如好好想想，活着的人该如何处理后续事宜。”

　　兰玉树满脸赞同之色，语气更加温和了：“殿下说的极是。不瞒殿下说，自从皇上出事之后，下臣一直心中惶惶不安。直到见到殿下之后，下臣才像有了主心骨一般，不那么慌乱了。”

　　兰玉树随口一说，陈昭便随便听听罢了。

　　慌张？笑话。一个敢在年幼时自己一刀把自己送进宫的男人，会因为皇帝挂了而慌张？

　　陈昭丝毫不怀疑，兰玉树对接下来该如何为他们兄妹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早就打好了腹稿。

　　很快，他们来到了陈贺的寝宫。

　　娉婷亲自来开门，待看到陈昭之后，她立刻垂首行礼。

　　“雪贵人不必多礼。”陈昭对娉婷点点头，道：“皇上在哪里？”

　　“在床上……我没让任何人进来过。”娉婷低声回道。

　　外面守着的都是兰玉树的心腹太监和侍卫，即便如此，娉婷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愣是在兰玉树出宫这段时间，自己一个人陪在陈贺的尸体旁边。

　　在陈昭面前，兰玉树毫不掩饰他对娉婷的怜惜。

　　“辛苦你了。”他轻轻地拍了拍娉婷的肩膀。

　　陈昭用余光看到兰玉树的动作，想起兰玉树对她说过，他想让娉婷出宫，娉婷却自请留在陈贺身边……

　　总归是她欠了这兄妹俩一份人情。

　　陈昭站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不再前进。

　　床帐垂下，能辨认出里面躺着一个人。

　　“你去摸摸，看看皇上是否真的走了。”她轻声命令周敏。

　　周敏胆子大，他立刻走上前，弯腰从上到下地把陈贺检查了一遍，然后回头，脸上流露出少许不安：“殿下，皇上真的殡天了！”

　　陈昭颔首：“本宫知道了。”

　　她转身走出内殿，兰家兄妹彼此对视了一眼后，也跟着她走了出来。

　　“本宫离开皇宫的时候，皇上还是好好。如今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而已，皇上怎会如此突然地殡天了呢？”她坐在上首，一边抚摸着红木座椅扶手，一边淡声开口。

　　兰玉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皇上的身体，一直很好。太医院总共四名院判，自从皇上登基之后，每隔六日，就有两名院判为皇上诊一次脉。这两年多以来，皇上连一次风寒都未得过，只是偶尔会睡不好觉，因此太医院给皇上开的方子，多是温和养神的。”

　　听上去比陈昭健康多了。

　　兰玉树的目光转向内殿的方向，好像隔着墙就能看到陈贺似的，在注视了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就在前不久，皇上突然变得十分亢奋，有时候几乎整夜不睡觉，人也慢慢的憔悴下去。下臣见状，便让太医院改为每日为皇上诊脉，可是太医们都说皇上没事，下臣就让太医们开些安神补身的药，但皇上不喜欢喝，结果就这样一直耽搁了下来。”

　　“亢奋是什么意思？”陈昭侧头，问道：“是精力过于旺盛吗？”

　　难道是他吃了什么兴奋剂类的东西妈？

　　兰玉树对上陈昭黑白分明又清澈如水的眸子，很含蓄地解释道：“对，就是精力过于旺盛。每夜……都要宠幸很多美人。”

　　陈昭秒懂，立刻收回视线：“原来如此。”

　　这不是吃兴奋剂了，是吃了回春大补丹了吧？

　　啧啧，没想到，陈贺年纪轻轻的，挺会玩的啊！

　　“今夜，也是一位美人伺候皇上，是她最先发现皇上的异样的。”兰玉树又道。

　　陈昭不由自主地把视线又转了回来，对上兰玉树的。

　　不会是她脑子里想的那种不和谐的死法吧？

　　兰玉树仿佛读懂了她的眼神，他很轻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那种死法。

　　陈昭抬手揉揉额头，心中十分无语。

　　恐怕连野史里都不敢这么写！堂堂一代帝王，年轻体壮的，竟然死于沉迷美色！

　　说出去简直把老陈家的脸都丢光了。

　　陈昭问：“皇上他，是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的呢，还是以前一直如此？”

　　兰玉树：“就是最近一段时间。以前……”

　　他顿了顿，没把陈贺从前意、淫陈昭的事情抖落出来，轻描淡写地略过：“皇上以前并非来者不拒，很多女子，都没有资格服侍皇上。”

　　陈昭心里有了一些想法，倒是没有立刻说出来，而是问兰玉树：“你向他人隐瞒了如此重大的消息，却暗地里接回本宫，想必你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说来听听吧。”

　　“殿下一直如此直率。”兰玉树对陈昭微笑，神态不卑不亢，并不因为他的身份而对陈昭谄媚献宠，而是像个真正掌握权势的重臣那般，站在那里，摆明了要与陈昭合作，互惠互利的姿态。

　　“本宫怕如果不直接一些的话，光和兰内官打机锋就得用去不少时间，偏偏我们现下，最缺的就是时间。”陈昭不以为意地直言道。

　　兰玉树听她说“我们”，便知两个人之间能合作的希望更大了。

　　“殿下做事干净利落，下臣佩服，也喜欢为殿下这样的主子办事。”他笑笑，索性也直言地道：“下臣的要求并不高。只是想请殿下做主，册封雪贵人肚子里的孩子为太子，待他出生后便登基为帝。”

　　陈昭一脸赞同地点头道：“嗯，想立新帝，这要求确实不高。那不如，兰内官你再换个高一点的要求，让本宫考虑考虑？”

　　兰玉树对陈昭的挖苦讽刺丝毫不以为意，而是继续道：“若是如此，新帝年幼，公主还可封顾国公为摄政王，您为摄政大长公主，共掌朝政。”

　　陈昭挑眉：“这就完了？那内官你呢？你把自己置于何地呢？”

　　兰玉树微微一笑：“官位于下臣而言，实无用处。下臣继续做龙禁卫指挥使便可。倒是娉婷那里，还需殿下您看在她伺候您一场的份上，给她些脸面，让她当个太后吧。”

　　陈昭轻笑一声。

　　兰玉树看似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痛痛快快快地把摄政大权交出来，只要了一个挂名的“皇上”和“太后”，可是若是深究一番的话，也能窥到这人在其中玩弄的小把戏。

　　兰玉树见她与顾夜寒关系非同一般，便用权势做诱饵，蛊惑她，让她和顾夜寒同做摄政大臣。

　　到那时，他们二人，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一个是空有名头的皇族公主，这让朝臣们怎么站队？

　　即便陈昭不想与顾夜寒斗，也挡不住他们手下的人互相斗来斗去！而她和顾夜寒之间，哪怕有多深的感情，都能消耗殆尽！

　　到时候，两派争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等新帝成年时，兰玉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享尽渔翁之利。

　　他这算盘打得不是一般的响呢！

　　“朝廷的事，本宫不懂，也不想管。”陈昭意味深长地对兰玉树一笑，“当个摄政大长公主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只做大长公主逍遥自在。”

　　兰玉树神色不变：“那是因为殿下从未享受过掌权的滋味而已。大长公主与摄政大长公主虽只有二字之别，实际权力却天差地别……殿下难道忘记幼时曾经生活在冷宫的经历了吗？”

　　冷宫的灰暗童年，是陈贺心中不可磨灭的伤口。兰玉树以此推之，认为这也应该是陈昭一辈子的心结才对。

　　只可惜，他永远都猜不到，原来的昭华公主早就死了。现在的陈昭，满脑子都是“小富即安”的小市民思想，对于她来说，当个公主就挺好的，已经达到人生的巅峰，不必再努力攀爬……

　　“忘了。”陈昭无所谓地干脆回道。

　　兰玉树：“……”

　　沉默了一瞬后，兰玉树不再坚持改变陈昭的想法，而是提出了眼下实际需要解决的问题：“殿下，摄政之事可以暂且不提。现在宫中有孕的妃嫔不止雪贵人一人，海棠宫的张淑妃也怀孕了。下臣恐怕张大人会对立太子一事持有异议。”

　　说到这里，兰玉树停了下来，看向陈昭。

　　陈昭一脸无辜和纯真地回看他。

　　片刻后，在等不到预想中陈昭该有的回应之后，兰玉树只得再次开口提醒她：“到时，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横生枝节，还请殿下拿出先皇的遗诏，也好让群臣们心服口服，不敢再有非议。”

　　陈昭等了一个晚上，终于等到亲耳听见从兰玉树口中说出“遗诏”两个字。

　　她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原来人人都晓得有个神秘的先皇遗诏，只有本宫对此一无所知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