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与同心》春回大地

5、正月十五

　　在山里每隔一周秋禾变会写家书，琐碎之事秋父秋母差不多已知晓，但看见儿子回来还是忍不住想多了解他在外过的如何。
　　看着秋禾吃饭，秋母不停的给他夹菜：“我儿都瘦了，看这小脸没几两肉，多吃点。”
　　吃完后秋禾与父母座谈，非要露两手给父母看，找了根长棍在大院里神气的耍着几招基础的架式。那阵仗倒是唬人，耍的棍子呼呼作响。
　　“不错，颇有大侠风范，禾儿厉害。”
　　秋家夫妇对武术并不在行，但是看见儿子这般就觉得甚为满意，也并非就寄托他要当个行家，只要身体健康，开心快乐就行。
　　秋母问秋禾：“过完年你还想去吗？”
　　“自是当然。”
　　“娘和你爹真是舍不得你离开。”
　　“这不是还有位会留在家中陪伴你们的。”
　　秋禾指的是他带回来的那名婴孩。
　　“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娘你就收留他罢。家里就我一个甚是冷清，别人家都有兄弟姊妹，我也好想做回大哥。那婴儿甚是乖巧，模样也可爱，兴许就是天赐的哩。还不知他叫甚，首先得取个名字。跟我姓，嗯~他乃我在凉水亭所遇，凉水，就叫秋凉吧。”
　　秋父无奈摇头：“名字都有了，想必是早就打算好了，既然如此，夫人你依禾儿罢了。”
　　接着道：“他尚在襁褓，无人知晓他之前亲生父母之事、又是打哪里来的，是个可怜生世，我和你娘全且当做是亲生的来养，你如今拜入高僧膝下，我和你娘也愿意为你行善。”
　　秋禾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若是以往，定是时不时往这跑往那去游。休假的这段时间他因时刻想与那孩子亲近、好奇，倒是一直老实呆在府中作陪。
　　秋母笑他竟被个孩子绑住了腿。
　　相处些日，大家都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大大的眼睛，逗弄他笑起来婴儿特有的咯咯笑声，惹人疼爱。
　　这一日，秋禾逗弄秋凉玩，秋凉伸着小手到处乱抓，摸到秋禾腰上挂的那个小锦囊，秋禾轻轻握住秋凉小手，“你想玩这个？打开给你看看。”
　　秋禾把锦囊的拉绳松开个口子从里取出，“喏，漂亮吧，温润如玉一只漂亮的小狐狸侧卧玉雕。”
　　秋凉咿咿呀呀的见了伸手乱抓，秋禾奈不过他扑腾，小心翼翼的放回了锦囊中。
　　“这个不能给你，是我的，等你长大了我买个好的送你。”
　　除夕之夜，一家老小围在一起吃饭，里桌坐的是秋府一家，外堂坐了两三桌下人，吃饭敬酒好不热闹。
　　陆续就能听到各家各户开始放鞭炮之声，烟火在天空炸开，照亮了半边天，随着起落忽明忽暗。
　　吃完年夜饭秋府给大部分下人放了年假回去团圆，只有几个不回去过节的留下。秋禾拿了支长香在大院子里点着烟火玩，秋母秋父抱着秋凉在屋内里观看，春儿在一旁伺候着。
　　每年的守夜秋禾都是想要坚守到子时，但往年年幼，经不住瞌睡，次次都被哄着未到子时便已入睡。今年的秋禾觉得自己长大了，定是要陪着父母守夜。吃着花生瓜子点心围在一起，听到更夫敲响了一更清脆的响声，漫天的烟花炮仗此起彼伏。
　　等了一夜就为了迎接此刻新的一年的到来，秋禾抬头仰望如白昼璀璨的夜空，手捧着小锦囊默念许了个愿：愿能再梦梦中之人。
　　许完愿就高兴地回房睡觉。秋禾睡觉时把玉雕握在手里，侧着身弯着手放在脸庞，可接连几天都是安睡无梦。
　　年三十的时候秋禾就写了封拜年的祝福用飞鸽传信给在郇城的师傅，估计初一大早就能收到。初三时，就收到了师傅的回信。大致也是祝福的话语。头三天秋府人来人往的都是前来拜年的，初四秋府全家去了趟城隍庙拜了菩萨求一年的风调雨顺。
　　到了十五，秋府今日在大院里搭了个简单的台子请了个小戏班唱戏，又邀请了三五好友小聚品茗。秋母裹着裘衣抱着秋凉与那些老爷的夫人们围着暖炉烤火听曲吃糕点逗弄秋凉玩。台上正演着的是段王老虎抢亲的戏码。那涂着白粉的风雅小生吟唱着：“正月十五是元宵，人上人海闹盈盈。我与好友来打赌，男扮女装去看花灯。只为你哥哥王老虎，把我当作美佳人。抢入府要成亲，我千言万语难脱身。他把我强留小姐的闺房内，这真是美满烟缘天作成。”
　　戏里装扮的周美人与那饰演王天豹的文丑夸张的表演你来我往逗的堂下满是笑声。今夜元宵佳节，城里城外都十分热闹。天空上时不时的烟花炸起，或紫或红，时分喜庆。秋禾坐了会便想出府玩，秋母叮嘱丫鬟春儿外头人多要跟紧少爷，在光明正道上玩儿别往那乌黑漆麻的地儿跑，记得早些回来，明日假期休完就要出发回青山寺。纯阳县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今夜众多男女老少出游。本朝律例禁夜行，惟正月十五敕许驰禁。花灯从街头到街尾，围着多是平日羞于如此明目张胆牵手的恋爱男女借着猜字谜的游戏谈情说爱。路边有卖汤圆的商贩，有支着摊子卖糖人的，小商品琳琅满目。秋禾挤进人群围观民间耍杂技的，那班子五人一组，一人负责打罗，四人围成一圈面对观众，耍的是丢火把杂技。那火把瞧了煤油烧的旺的很，戏耍的人熟练的一人接抛三根。四人同时起、同时落，从远处看就像是火把在空中起舞，并形成了上中下三层火圈。看戏的观众忍不住拍手叫好又替耍火把的捏一手汗。
　　秋禾跟着叫精彩，掏了半串铜子做赏银。春儿打趣道：“若少爷您出生在寒门要是这么个见人就赏的作风还真是叫人担忧。”
　　“钱财乃身外物，既然我有多的赏些出去也无大碍。”
　　那领赏的汉子喜笑颜开的奉承：“多谢多谢，小公子大气，日后定是人中龙凤。”
　　秋禾与春儿接着往前边游边闲话：“假使他们辛苦练习表演观众只看不赏，岂不是白白付出汗水。付出回报自是应当。”
　　春儿自小生在穷苦人家，家里有五个兄弟姊妹，她是老幺。自懂事初五岁不到就被父亲卖给了秋府当丫鬟做杂活，她从小就学会看人眼色模样长得乖巧伶俐且又安分不久便安排到内厅给秋禾做贴身丫鬟。而自己的母亲做了十几年的洗衣妇背早已勾老，父亲当仆役每日起早贪黑的干活维持一大家子口粮。秋禾待人不似刁难的富家公子哥儿，春儿自觉她能有此命运还算不错，却也知道人间疾苦怎能如少爷所说之简单。
　　“付出的总是大于回报的，时常甚至是一点回报都没有，若真如少爷您说的，这世上哪还有凄苦人家、不公之事。”
　　“人总是要摸着良心的，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首先就是要修身正几，如果你我皆因害怕得不到回报而不付出，那今天的平定天下是哪来的呢。”
　　“是是，少爷您大道理多，春儿辩不过。”
　　再往前走，有好几处是立着木头架子挂着各种样式脸谱面具的摊贩，有情侣、小孩们围着挑选。秋禾挑了个专卖动物脸谱的摊子，左右欣赏下，最后挑了个狐狸的脸谱。他高兴地付了钱带在面上，举起双手对春儿搞怪：“我是一只小狐狸。”
　　春儿见了狐狸就想起那次少爷自湖边回后染了莫名大病，糟了不少病痛的罪。她觉得似是不祥，不怎的喜欢。
　　秋禾四处看稀奇，毕竟还是个童心。这块儿卖脸谱的、买脸谱的人多又有重样的，春儿提醒道：“少爷您走慢点，此处人多，莫要走散了。”忽然来了群人更加热闹，一眨眼功夫春儿便跟丢了，也没瞧见少爷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秋禾随性的沿着护城河游逛，见河岸处有一人背对好似在放河灯。那人墨黑长发飘逸身着雪白裘袄，在夜里十分醒目。秋禾放眼望去附近果然有个卖灯的商贩，秋禾行至前去买了一展莲花灯。那莲花灯的灯托用竹篾子扎成，花瓣上有手工涂上去的红白粉色，中间花蕊处有个蜡浇的灯芯，面上还罩了个挡风透明的圆弧形罩子，样子算的上小巧可爱。
　　秋禾提着莲花灯走了几步快到河边，忽抬手扶额，“哎呀，忘了买烛火。”
　　秋禾到河边时摘下了面具，系在后颈处。他随手拍了下方才正在此放灯之人的后背，略带童音开口道：“先生，您好，方便借个烛火吗？”
　　眼前之人颇为高大，待转过身来，阴影覆住秋禾，露出了面貌。只见那人额前鬓发随风拂动，面如冠玉，俊美绝伦，双眸清亮如天山之巅的池水，肤洁白如昆仑山之雪莲，这绝对不是人可以拥有的容颜。秋禾顿时怔住仰望，心里惊叹难道他就是戏里唱的“周美人”？不，应是比“周美人”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