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十四、惊人天舞（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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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将军家的女儿？
在场众人为之一凛，齐齐转头望向她，这奇丽的青衣女子竟是李德庸的女儿？
“喔？”李世民却有几分惊讶，稍稍侧身，对右席上的一个老人笑道：“李爱卿啊，你可是深藏不露啊，大女儿娇艳大方，二女儿更是清秀可爱，朕当真嫉妒啊，哈哈哈……”
右席上的老人缓缓起身，他眉心似用木刀扎了两道深纹，嘴边一圈银色的连鬓胡子，他望了一眼身边茫然的中年夫人，再望望李青雀，只觉得两人眼睛甚为相似，双目如星复作月，脂窗粉塌能鉴人。
“皇上……这姑娘……”李德庸步上前去，“她不……”
“爹！”李青雀截断那老人的话，转身奔到他身侧，她心头狂跳，望着眼前的老人，忽觉得那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变幻莫测，两个女孩牵手入眠的月夜，赋兰桥边白马的嘶鸣，雪梨树下的青石墓碑，像是洪水般在心底翻腾，变成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框涌出，她轻轻的道：“我是雀儿，你不认识我了么？”
“雀……”李德庸浑身一震，他眉头皱得更紧了，嘴唇微颤，他身边的漂亮夫人更是激动，在下人的搀扶下勉强立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盯着李青雀。
“葱青若草小雀追……青雀……这……”李青雀摊开手掌，她手指如玉，柔软修长，十分漂亮，掌心中的木牌在月光照耀下莹莹而现，“是我自小带着的信物……我……是不是……”
“雀儿……你真是我的雀儿……”漂亮夫人忽然身子一倾，伸臂用力环住李青雀，她美目湿润，喃喃地道：“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会回来……”
“李爱卿，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李世民看得一头雾水，不知他们一家三口为何都哭成了泪人儿，却见李德庸望着那块小木牌，颤声道：“皇上，微臣的小女儿在她三岁那年不幸走失，十五年来都杳无音训，今日……不想今日……竟……”他说到痛处，已然有些哽咽，“竟回到我们身边了……”
“有这等事？”不仅李世民一凛，全场众人都是不可思议，失踪十五年的女儿一夜间再次出现，这姑娘虽生得貌美，也不知是真是假？认亲大事，竟在菊舞会之上，在皇上跟前上演，青衣女子之气魄委实惊人。
“确是如此，”李德庸从李青雀手中拿起小木牌，“当年为雁儿和雀儿各刻一木牌，牌上题诗‘蘅芷如兰大雁飞，葱青若草小雀追’，为她们二人取名‘芷雁’‘青雀’，我亲自做的木牌，我怎会不识？”
李青雀缓过劲来，擦了擦眼泪，心道：这戏演的太过投入，连准备好的椒粉都派不上用场了。她转身走到李世民面前，跪下身道：“民女李青雀，为求得与父亲母亲一见，斗胆在这菊舞会上认亲，还请皇上恕罪。”
“这皇宫，何时竟成了认亲之所？”李世民面有愠色，转头望向庶乐居几人，“是你们把她带来的？”
李世民话音方落，李将军夫妇和庶民居一干人等齐齐跪下。李德庸急切解释着：“皇上，臣这女儿自幼便不在身边，宫中规矩，她不甚清楚，还请皇上饶恕她这大胆之举，臣，甘愿替小女领罪。”
“请皇上恕罪。”跪着的人皆低头齐口请罪。
长孙皇后纤手放入李世民掌心，轻轻的握住，李世民看着她，她温婉一笑，“皇上，将军之小女今日能引您一笑，也算大功一件，在这菊盛会上，能见这相聚一幕，也应了这‘菊’字，就算作功过相抵，可好？”
李青雀偷偷望向李世民，见他似笑非笑，又不太像真恼，两眼咕噜一转：“皇上，如果你一定要罚，便罚我一人，别怪他们，是我认亲心切，才斗胆上台，不过，我是很认真很认真表演的，我瞧皇后娘娘也喜欢得紧，大不了下次皇后娘娘寿辰，我再来表演，一定比这次精彩，行吗？”
李世民似是哭笑不得，有些假恼道：“你这鬼灵精，还偏心不成？难道朕过大寿，你便不愿表演？”
“自然不会，皇上若是喜欢，我随时入宫，可也不能太经常啦，我会的那些小把戏也不多，漏了陷，那可糟糕。”李青雀微微低头，李世民听罢爽朗大笑，众人听了，也是跟着胡乱的笑了起来。
左席边上的李泰微微一笑，推了推李芷雁，奇道：“雁儿，你竟有如此可人的妹妹？今日团聚可喜可贺呐！”
李芷雁没有回话，她掠目望向李青雀，见她哭哭笑笑，面无悲喜，只是沉默着。李青雀不时回望过去，她还道李芷雁会出声阻止自己认亲，或者干脆大步走来道自己是冒牌货，可是她没有。
房遗直眯着眼望着这番场景，也没有说话，他一动不动，良久，衣袖一拂一抖，负袖在后，踏步离去。房遗则“啊”了一声，忙道：“大哥，你要去哪里？”
“你大哥似乎不太开心，”追风顺手吃了桌上的糕点，嘴角扬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拍了拍房遗则的脑袋，“你可知道李将军府怎么走吗？”
“你问这做甚？”房遗则瞥了他一眼，“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如果不告诉我……”追风森然的望了他一眼，忽然股着腮帮子，拖着房遗则的衣袖嚷道，“我就一直赖着你，吃饭睡觉上茅房偷看春宫图管你干什么我都赖着你……”
“喂——喂——喂——现在的大人怎么都老跟小孩子较劲……”
朱雀二街，李将军府邸，正厅。
“雀儿……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李夫人紧紧的握着李青雀的手，两眼仍是泪汪汪，听她细细讲述，李青雀才知这个李大夫人是真青雀的亲娘，很小的时候就嫁给李德庸，可是十多年来都生不出半个孩子，李德庸虽爱她，却也不得违背家中长辈纳妾的决定，于是就有了李芷雁的娘。
不过，在李芷雁五岁那年，李大夫人居然怀上了小青雀，这不得不让全家都开心得要命，自此以后，小青雀就被奉为掌上明珠，李芷雁就逐渐被忽视，直到有一天，李二夫人带着两个小女孩儿上街，回来的时候就只带回李芷雁，说是小女儿不见了，这可把李德庸和李大夫人急得团团转，出动大批兵力搜遍全城还是寻不着，李二夫人因为内疚就上吊，李德庸痛失女儿也是深深自责，再后来他就上奏折请皇上让他去抗战，成为了大唐有名的常胜将军。
“娘……”李青雀友好的提醒道，“您已经问我三遍了……这些年……我过得挺好……”
“雀儿……”李夫人抱着再次抱紧李青雀，李青雀既是感动又是无奈的回应着：“娘……”
“雀儿，”李德庸摸了摸女儿的头，微微笑道：“你既已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何不直接回家，何以要借‘菊舞会’上相认？”
她望了一眼李芷雁，见她已将嘴角抿成一条线，低头垂眸，不言不语。
“我本来就是在‘庶乐居’学学乐曲之类，前几日才知道自己身份的，”李青雀笑吟吟地道：“你们不是去旅游，就是游山玩水了吗？所以我就想第一时间见到你们，就一时决定跳个舞……”
李德庸点了点头，李夫人忽然扳过她的肩膀，眼中有几分怒意思，直指李芷雁，“你……还记得当年如何走失吗？是否……她们母女是否故意把你丢在哪儿荒郊野外的？”
李青雀怔了一怔，她没想到这李夫人竟如此痛恨李芷雁，她见李芷雁仍是一言不发，实不像平日里的性格，遂笑了笑：“三岁的事儿我哪记得清？爹，娘，今夜很晚了，雀儿觉得好累了，可以先回屋休息，明日再聊吗？”
“是了是了，”李夫人点点头笑道：“我们家雀儿累了，是要休息了……”
青雀的小屋素雅洁净，柜内箱里都还保留着小女孩的衣物，墙上悬挂着的大雁风筝格外醒目，这屋子尽是孩童的气息，李青雀坐下木椅，用手指摸了摸，见连椅缝里一丝灰尘也没有，料想这十五年来大夫人定然还日日让人打扫，只盼着女儿能够回家。
窗边悬挂着一只小巧的金丝雀，毛色金绿交错，煞是可爱，她方才还傻傻的问大夫人这只鸟该不会也保留了十五年吧，大夫人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摇头道：“傻孩子，原先的那只鸟儿几年前便已死去，这只是我重新张罗回来的，你喜欢就好。”
李青雀一手支着鄂，一手摸着自己的冥鸾玉，叹了口气，心道：明晚便是月圆之夜，只待和李德庸夫妇说明一切便可离开。
想到离开，她忽然觉得落寞起来。
这一个月来，她经历了太多的事，什么客栈恩怨、寻宝探险、牛头马面帮、千月七阙、月满西舟、皇宫跳舞，什么房家兄弟、玉面公子、褚莲城、青雀妹妹、巫马追风，就算是电视主人公一辈子也才遇上的事让她一个月里玩了一圈，真有种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感觉，只可惜人家那是美梦，她的倒比噩梦好不了多少。
“笃笃笃……”
房门让人轻轻扣了两下，李青雀收起勾玉，唤了声“进来”，却见李芷雁徐徐而入，反手闩上门。
李青雀奇怪的盯着她以及这一系列动作，李芷雁看在眼里，淡淡一笑：“怎么？看我来了，很奇怪？”
“我是奇怪你都回到家了头上干嘛还带那么多金饰珍珠的，看得怪沉的，”李青雀眨了眨眼，“你累不累啊？”
李芷雁微微一怔，从身后提出一个沉沉的包袱，放在桌上，淡然道：“这是一百两黄金，你若嫌不够我可以把我所有手饰给你。”
李青雀“啊”了一声，战战兢兢地道：“姐姐，爹不是清官吗？”
“李青雀，我没功夫和你耍嘴皮子，我现在无法和你解释原因，这些金子够你用几辈子，我只要你离开李家三个月，三个月后，你可以回来做你的二小姐，我绝不阻拦！”李芷雁美目圆睁，胸口上下起伏，李青雀看在眼里，微微笑笑：“你是怕我防碍三个月后你和四皇子的大婚么？”
“我不否认，”李芷雁眉头一紧，“可我绝非为我自己！”
“李芷雁，”李青雀斜眼看去，“我从没见过一个杀妹求荣的人可以把自己说的如此大义凛然，你也算是极品了。”
“我从未杀过你，你论你信与否，我在救你，”李芷雁叹了口气，“我承认当年是我故意丢了你，你理当恨我，可今日，你必须离开长安！”
“喔！原来真是你丢下我，刚才娘问起我还没说呢！”李青雀“哎呀”一声，笑道：“明早起床会记得和娘说，你别担心哈。”
“你……”李芷雁一时语塞，忽听隔壁房门口有丫头在敲门：“大小姐，房大公子来找你，说有要事。”
李芷雁愣了一愣，房遗直此时找她何事？她望了李青雀一眼，“你等我回来再说。”
李青雀反而一呆，直到李芷雁推门而出，她才喃喃道：“真是奇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奇……”
“雀儿……雀儿……”
窗边传来小声的轻唤，李青雀嘿嘿起身，摸了摸金丝雀鸟，“哇，你好厉害，我刚来你就会说话啦……”
“你是猪头吗？金丝鸟怎么可能会说话？你以为鹦鹉啊！”窗外闪现出一个人影，那人白衣飘然，却不是追风是谁？
“巫马？”李青雀惊异的望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我的轻功已经高到不论是皇宫还是相府都可随意奔走，如入无人之境，”追风一脚跃入，“我蹲窗门口蹲的腿都酸了，要不是你姐姐突然半途杀进来，我早就蹦起来了！”
“这么说……”李青雀讶然道：“你都偷听到了……”
“注意你的措辞，不是偷听，而是你声音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流入我的耳里了……”追风嘻嘻一笑，坐下身来，倒了一壶茶，“这么说，你那日中毒，也是这个漂亮姐姐所为？”
“中毒？”李青雀莫名其妙道，“什么中毒？”
“呃……就是前几天的晚上你中了毒，也不是什么大毒啦，就是容易睡着睡着就跑去见阎王陆判孟婆他们而已……”
“什么！”李青雀拽起追风的衣领，吼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难道阎王陆判孟婆他们打麻将三缺一，你就发善心让我去陪他们？”
“冷静冷静……”追风示意她安静坐下身，他擦了一把冷汗，笑吟吟道：“其实就是个小毒，只要用葱蒜姜醋辣粉猪大肠鸡血熬成的汤汁灌下就可以痊愈了，你放心，我已经给你服下解药了，麻将三缺一，自有别人顶上。”
李青雀面色难看，只觉得胃在翻腾，她瞪了一眼追风：“你居然给我喝下那些东西？”
追风吐了吐舌头，秀丽的眉线微微一蹙，“玩笑不开了，其实我倒一直想问你，你究竟是如何中毒？是不是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李青雀微微一怔，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其实细细想来，那日我房家回来，路上遇上了个小女孩用她的苹果换我的包子……莫非……”
“想是她受人唆使，苹果有毒。”追风微微一笑，“你是在哪条街上撞见的小女孩？”
朱雀三街，东来顺巷院。
追风和李青雀一路打听，才知那街边乞讨的漂亮小女孩在两日前已然死去，据说她是睡着睡着就断了气，大夫也查不出死因，她家的人伤心欲绝，成日跪在女孩的棺木前痛指苍天，咒骂不休。
他二人缓缓步入灵堂，朝小女孩的遗体鞠了三躬，追风见女孩的的母亲仍哭个不休，安慰道：“令女走得也不甚痛苦，莫要太伤心了。”
女孩的母亲感激点点头，又忽然摇头道：“这丫头前日回来说有个姐姐给了她一锭金子，让她用苹果去换别人的包子，可是那姐姐却让她把包子都丢掉，她觉得可惜，就偷了两个包子回来，刚吃一口就睡着了，后来……就再也没有醒来……”
“什么包子？”李青雀心中一凛，“你们还留着吗？”
女孩的母亲点点头，从柜子里取出一小包油纸，里头包着两个包子，正是房遗则给自己的小笼包，其中一个还有被咬过的痕迹，“我们把包子给街上的大夫看，大夫用银针试过说没毒……这……”
追风从发上取下一根铜非铜似铁非铁的暗色发簪，在包子的面上划了两划，发簪竟逐渐变绿，他沉吟道：“包子皮有毒，和你所中的毒一样，皆是‘红舌微眠’，你触了包子再食下苹果才中了毒，毒性较浅，而女孩却不同，她误食下包子，就……”
李青雀心中猛然一惊，如此说来，那个让小女孩和自己交换苹果之人非要害自己，而是要救自己；而真正要杀害自己的人，却是在——房府！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十四、惊人天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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