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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十一、香消玉殒(上) ...


  •   “奸细原来真是你……”李缥缈两指捏着信纸,见小道儿似要开口,淡然道,“是你的字体,你勿须辩解,只需告诉我,你是否七阙宫的人?”

      “哈哈哈……天大的笑话!”小道儿仰天长笑,形态疯癫,“我怎可能是七阙宫之徒……”

      小道儿说到“徒”字时已然浑身抽搐,笑声戛然而止,双目骤然圆睁,眼角渗出暗血,既而七窍皆渗出黑色血迹,十分可怖。

      在场众人猛然一凛,这小道儿怎么突然如此癫态?

      “啊……”小道儿倏然倒地,隐约可闻近乎疯狂的呻吟,和月见她十分诡异,便要上前探个究竟,李缥缈长臂一拦,阻止她靠近小道儿身侧,和月愤一抬头:“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并未出手,她便已自行了断。”李缥缈平静沉稳地道,“看此症状,她自行吞食化尸粉,不愿让我们查探她真身。”

      “化尸粉?”

      和月颔首望去,只听小道儿身上嗤嗤发声,发出酸臭的焦气,肉身渐渐化作黄黄红红的腐水,烟雾淡淡冒出,不过顷刻间,便连衣物一同化为一滩血水,尸骨无存。

      “呃……”和月连忙捂住眼睛,只觉得胃里排山倒海的翻腾,连寒毛都竖立起来,她非常害怕,是那种近乎于恐惧的害怕。她从未见过这种残忍的人,可以为了保护自己的组织食下化尸粉,一个完整的活人在一瞬间化作血水,除了在书中,她从未见过。

      牛头帮帮众亦是惊怖震撼,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倒是李缥缈身后四个女子神情淡定,犹若见到一个老人睡着一般,神态自若。

      “既然贡品并非沙帮主所盗,那就恕在下多有得罪,先行告辞。”李缥缈微微一笑,似乎不打算收拾小道儿的残局,拂袖负手离去。

      “喂!”和月缓过劲来,浑然不解此人为何如此邪气凛然,她快步上前,冲至大门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该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牛头帮是遭人冤枉的吧?”

      李缥缈充耳不闻,只道:“我身上有暗器。”

      和月闻言一怔,连忙弹簧似缩手,语气有几分减弱:“你方才明明说‘奸细原来真是你’,莫非你起先便怀疑到她?”

      李缥缈犹如女子般清雅绝伦的一笑,“不错,我从来就不认为牛头帮会蠢到做监守自盗之事,小道儿是否当真奸细,我也不甚肯定,一个在千月教三十三年的长辈是七阙宫的奸细,换做是你,能相信吗?”

      “七阙宫?”和月眉头紧琐,“她临死前不是说她不是七阙宫的人吗?”

      “呵,”李缥缈冷笑一声,“他若真不是七阙宫之人,便由着我怀疑,何必绝口否认?”

      和月恍然大悟,小道儿纵然以身自焚,终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李缥缈一眼看穿她苦苦所要隐瞒的真相,心计之深,委实可怕。她秀眸一抬,道:“就算要抓拿一个奸细,你便可以置牛头帮这么多人生死于不顾?”

      “你可知一个七阙宫的人,就可搅乱牛头马面帮,若是一整个七阙宫又当如何?”李缥缈淡淡地道,“莫非姑娘认为一两个小帮派比大唐百姓生死更为重要?侠者,当顾大不当狭。”

      侠,分之为两类,一是劫富济贫的狭侠,那类人顾及正义道德;二是为顾全大局无所不用其极,那类人常被江湖人所耻,是真正大侠。

      和月起忆钟朗兮曾说过的话,他是狂热的武侠迷,常常在自己耳边唠叨各种江湖上的侠义观,尽管她总是一笑置之。

      “姑娘,”和月只觉得脸上劲风一拂,李缥缈已然前去,只留下一句话,“我虽不知你为何会得到小道儿的秘函,好心奉劝你一句,你这是在引火烧身。”

      和月有些恍惚的回过身,她不是不知道李缥缈所言何意,只是蓦然低头再望见地上那滩血水,忽然间不再那么恐惧了,世间自古尔虞我诈,又岂可灰飞烟灭?她绕过脓水,扶起沙满天,勉强扬起嘴角,颇有几分调笑道:“你恩母我又救你一次了,该如何答谢我?”

      沙满天本来已经站起身,一听这话又连忙跪下身,牛头帮那许多人也跟着齐刷刷曲膝跪下,只听沙满天郑重地道:“救命之恩,我老沙拼死以报;救帮之恩,我们全帮人来世再报!”

      和月本想调着侃道“来世再报等于没报”,此刻见众人如此当真,吓得连连摆手:“何必行如此大礼,我也是瞎猫撞着死耗子,你们勿要当真!”

      和月在喝茶。

      她已经喝到第三杯了,是上好的碧骡春,隐隐飘荡着一股幽淡的香气,很浅,似有若无。

      沙满天很想用最好的来招呼和月,可是和月说要赶着回家,没时间留下来大吃大喝,何况牛头帮上上下下受了缥缈引笛摄魂术引起的内伤,需要休养生息,和月实在无心叨扰他们。

      “沙兄弟,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你方公子的家庭住址……”和月优雅的放下茶杯,轻笑道。

      “啊?”

      “喔,就是他家住何处,我难得来长安,也得拜访一下人家嘛。”

      “不知道。”沙满天反应过来,摇头道。

      “不知道?”和月眉头微蹙,“你们不是一起回长安的吗?”

      “那日方小公子坚持要留下继续寻恩公你,方大公子拗不过他,变应允了,”沙满天叹了口气,“我若非帮中有事,也不会急回长安。”

      “唉,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和月立起身,拍了拍沙满天的肩,“想必马面帮那群笨蛋该被千月教的人收拾了,你也无需太过操心。”

      他们自然不知道,托某某人下药的福,此时此刻的马面帮已是潦倒一片,人人无精打采,连路也走不稳,只因壮魂散初食那日精神百倍,可次日却犹如大病般浑身乏力,千月教总共派出五个人去向他们讨贡品,结果马通力等人不仅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反抗,连连声称贡品让一个小丫头盗走了。千月教的人怎能相信?遂把哭哭啼啼的他扁了个半死,马面帮就在江湖中一夜消失,于是牛头帮接下马面帮的南北酒肉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发展成独当一面的江湖帮派,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夏姑娘,这个,请你收着。”就在沙满天送和月到大门口之时,忽然把一张纸塞到和月手中,和月纳闷的打开来细瞧,一字一字读道:“长安明宝钱庄原票,白银两千……两千两!”和月突而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两千两银票!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沙满天低着头,嘿嘿笑道。

      “这叫小小心意?”和月瞠目结舌地道,“你们帮不是挺困难的吗?这钱我不能收……”

      “是恩公救了咱们全帮,这些钱,原是想交予李缥缈的银两,咱们兄弟一起凑的,你就收下吧。”见沙满天郑重其事,和月连连摇头,“我不过是顺手牵羊举手之劳,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贪财之人,顶多是有一些贪小便宜,总之就是无功不受禄啊……”

      “恩公若是不收……”沙满天眼眸紧闭,一把抓住和月的袖口,“我就不放恩公走……”

      “呃……”和月叹了口气,抬头见明月空当照,心料青雀定十分担心自己,此刻真的疲惫万分,明日再和沙满天说清楚吧,将银票收入怀中,笑道,“行了,我收下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青雀坐靠在门槛边上,垂眸闭目,眉头微琐,月色之下秀丽的容貌显得柔和清晰。

      和月蹲下身,脸上流露出温柔的微笑,她知道,青雀在等着自己回家。她曾经羡慕过人家母亲接女儿放学的场景,只觉得让亲人牵挂定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此刻,她仿佛有些体会到了,被人关心的感觉。

      “青雀……”和月轻轻拍拍青雀的小脸,“你再睡下去,就要着凉了……”

      青雀猛然睁开秀目,“哎呀”一声,抱住和月,哭道:“姐姐你回来了吗?雀儿好担心你,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笨蛋……”和月轻轻抚着青雀的头发,但觉得心底深处有什么地方暖烘烘的,“我只是去警告牛头帮的人,以后别到我妹妹的摊上收银子……”

      “你去牛头帮了?”青雀骤然一惊,摸了摸和月的手脚,“你有没有事呢?他们那种人你怎么能招惹呢?”

      “马面帮都被咱们耍的团团转了,何况牛头帮?”和月嘿嘿一笑,“再说他们帮帮主还对我敬若神明,哪能出什么事?”

      “这是怎么回事?”青雀眨巴着灵气的双眸,一脸疑惑,却听和月伸了个懒腰,一脚跨近屋内,嬉皮笑脸地道,“好香的饭菜味,咱们边吃边聊吧!”

      “姐姐……”青雀一撅小嘴,见和月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清风拂来,新月如勾,镶嵌在浩瀚星空之中清清凉凉,虽是夜空,仍是疏朗开阔,仰头观之,令人心胸畅快。

      月光透过虚掩的小窗映入小屋,床榻垂缦,洒在和月和青雀的脸颊上,几分惬意,几分温馨。
      她们二人肩并肩平躺在床,却不嫌拥挤,自饭后一直聊着儿女心事,和月甚至在想,若是回不到未来,这般呆着唐朝,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是什么东西?”和月无意间瞥到青雀腰间系挂的饰品,不过两指长宽的檀木,上头仿佛刻着什么。

      青雀微微一笑,笑意温善,轻轻取下木牌,放入和月掌心之中,“汤婆婆捡到雀儿的时候,便已然在雀儿身上了。”

      “是吗?”和月把牌子举在月光之下,却见上面隐约用小篆楷体刻着:葱青若草小雀追。

      “我的名字,便是自这木牌而来。”青雀将檀木牌翻转一面,递给和月,“你瞧……”
      青雀。

      “那你可得好好保管,没准哪天它可以派上用场让你找到亲人……”和月将木牌还给青雀,倒让青雀有些诧异,“亲人?姐姐你不就是我的亲人?”

      “啊……”和月发觉一时说漏了嘴,打了个哈哈道:“我……的意思是说,可以找到咱们的爹娘嘛……”

      “恩,”青雀眉头微舒,“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青雀,”和月望着星空,不知想起了谁,忽然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

      “恩,就是每天都会想起,每晚都会梦到,见不到他,觉得好心酸,可一想起,又觉得好幸福,这样的人,你有吗?”和月怔怔的道,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我……”青雀眉眼一弯,笑得很开心,“我自然有的。”

      “喔?”和月倒有几分意外,偏过头去看她,笑道,“是哪家的公子这么可恶,偷了咱家妹子的心呀?”

      “他……叫巫马,”青雀笑颜温雅,意态安然,“也是汤婆婆收养的孩子,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

      “那就是青梅竹马咯?”和月浅笑盈盈,“那他在哪儿呢?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未来妹夫啊?”

      青雀俏脸霎时一红,轻推和月一下,“瞧姐姐说的,什么未来妹夫,我都有六年未见他了。”

      “六年?”

      “我十二岁那一年,他的亲生爹爹便找着了他,带他离开长安城,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面。”青雀神色黯然,勉强一笑,“是我自己傻,没准人家已经成了亲,已然有了心爱的娘子。”

      和月慢慢转头,瞳色很美很深邃,“以前有个人告诉我,这世上定有一个属于你的真命天子在等着你,虽然你们现在没能相见,那只是因为缘分未到,说不定明日一早,他便能站在你跟前,你相信吗?”

      “我相信……”青雀听得有些痴了,缓缓磕上双眼,“上天昨天赐还给了我姐姐,也许明天就会把我的真命天子还给我……”

      和月心中微微一动,见青雀不知不觉睡去,只觉得自己也倦了很多,好像好久都没能睡一个安稳的觉了,遂也沉沉地进入梦香,只是嘴边不住的扬起似有似无的微笑,好不醉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十一、香消玉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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