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和久》方间

1、城市不回头

　　如果神色可以传情的话，连傻子也猜得出我在没命的爱他。——呼啸山庄

　　阿九下了飞机，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锦江花园。”
　　“妇幼中心对面的那个锦江？”
　　“嗯。”

　　司机没见过这么说话冷酷的女生，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后座上的女孩子，神色冷漠，脸蛋蜡黄，眉眼间全是疲惫和不耐，一看就是长期熬夜导致的。女孩第一眼看过去倒是挺年轻，可惜气质太颓丧，没有年轻人的青春活力。

　　阿九没理会司机心里的别扭，她视线一直停留在手机界面上，愣住了。

　　“阿九，你到家了吗。“好友望月在微信上呼她
　　“听杨文远他们说，许十三回国了，他们说要聚一聚。”

　　阿九知道他们指的是哪些人。高二的时候，她和望月常常和一群人在一起玩桌球，也就是在那里，阿九认识了许十三。
　　她的前男友。

　　“阿九，后天的聚会你去吗。你现在不会还喜欢他吧？”

　　望月看阿九迟迟不回她消息，觉得自己问到了她的伤心事，赶紧岔开话题。

　　“诶，我跟你说，杨朔那小子到现在还喜欢你，昨天还在微信上问我你的号。
　　我觉得他也是够有毅力的。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的习惯，没松口。”

　　“聚会我会去的，至于杨朔，大家都是朋友。”望月握着手机，手心里冒汗。
　　许十三回国了，他回来了。

　　这句话刚发出去，阿九的手机就自动关机了。阿九把手伸进书包，摸了半天，最后发现自己真的忘带充电宝。钱包里只有一张五十和几个孤零零的钢镚。
　　阿九从书包拿出眼镜戴上，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这一趟的费用，快五十了。

　　C城的物价又涨了，以前从机场到家打车四十五块足够，现在涨到快六十。看来自己大学这几年还真是没怎么回过家，怪不得辛女士一直念叨。

　　“师傅，我手机没电，我家就在前面，我进去跟我妈拿钱出来再付您车费。”阿九提着行李，俯身跟坐在车内的司机说。

　　司机嘴里叼着根烟，没理阿九。
　　C城太小，司机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

　　阿九看着自己的手机，还是没说出抵押手机再回家拿钱的话。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她也不是没见过。
　　“要不这样，您借我您的手机给我妈打个电话，我让她下来付钱。”
　　阿九接过司机的手机，阿九拨了号，几十秒后，电话自动挂断。
　　最近有点背，工作不顺还遇上这档子事，阿九很想抢过司机手里的烟，点一根抽上。
　　阿九烟抽的不多，一年前就开始慢慢戒烟，没有完全戒掉，但也已经很久没有烦躁的想抽烟的时候了。
　　当初还是因为许十三才染上的，许十三……。
　　又想起他了。这个人不被人提起还好，一提起他，就能让自己陷入无边的回忆里。

　　“阿九？真的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阿九听到声音，回头看向距离自己五十米远的男生，眯了眯眼，才看清楚这人是谁。
　　“女大十八变啊，有好几年没见到你了，阿九。”
　　“好久不见，杨朔。”

　　杨朔看着眼前的女孩，紧身牛仔裤衬得她身材极好，短款上衣露出小蛮腰，扎着利落的马尾。毫无疑问，阿九比几年前出落得更漂亮，变得有女人味了。

　　“今天刚回来吗，这位是？“杨朔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司机问道。
　　“嗯，这是出租车司机。”杨朔现在才注意到这是一脸出租车，刚才他的注意力都在阿九身上，倒是没时间理会周围的事。

　　“小姑娘，你朋友啊，那正好让他替你垫一下。”没等杨朔接话，司机看这两个人挺熟，急着拿钱走人。
　　杨朔也明白了大概，但是他没有急着采取下一步行动，反而看向了阿九。
　　“我手机没电，没钱付人家车费。”阿九无奈的笑了笑，她本没想让杨朔帮忙，可架不住司机想走了。
　　“我帮你付。”杨朔心里有点小兴奋，他觉得今天自己运气不错，或许可以去买买彩票。
　　杨朔用微信帮阿九付了车费，还一个劲的和脸臭的司机道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自己欠费。

　　杨朔这样做这让阿九有点不适，她心里有点别扭，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总之阿九不是很想承这份情。这几年在外面，阿九也见识过人情冷暖，杨朔这样的善意，她不知道如何回应。
　　“你上我家这边来干嘛，找人吗？”
　　“我家搬到这边了。”
　　“这么巧，那晚上吃顿饭？”
　　“今天太累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听阿九这样说，杨朔才发现阿九眼眶下的青色眼圈，看样子累得不轻。
　　“那你好好休息，改天再说。”杨朔这么说，阿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刚他还帮了自己一把。
　　“加个微信吧，现在没微信联系不太方便。”杨朔把自己的手机递到阿九眼前。

　　阿九迟疑了一会，还是把手机拿出来加上了杨朔的微信，想着待会还钱给他。

　　阿九带的行李太多，杨朔本想送阿九回家，但被她拒绝了。阿九自己拉着行李进了电梯，按下了六楼按键。

　　阿九靠在电梯上，脑袋里乱糟糟的。从早上到现在，她没吃一口东西，本来就有低血糖的毛病，现在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她闭上眼睛小憩，企图甩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过了好一会，这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才稍微被压下去一点。

　　阿九眼睛看着电梯里的投屏广告，脑子里却像在放电影，那些自以为早就忘记的人和事，那些带着痛苦的美好画面一帧一帧的在脑子里掠过。许十三，杨朔，望月还有老妈前几天跟她通话时候的声音也跳出来。

　　阿九的烟瘾又来了，这回真有点压不住。她刚想摸摸口袋，拿颗糖吃，电梯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阿九睁开眼，发现已经到了六楼，自家老妈正挎着包，提着两袋垃圾从家里走出来。
　　“回来了，手机怎么关机了，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没带充电宝，手机半路没电了。”
　　“来得正好，快放行李跟我一起去医院看看你姥姥。”
　　“好。”

　　“你明天有时间吗，附近有家新开的店，想请你去吃。”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阿九收到杨朔发来的信息，她心里又生出一股压不下去的烦躁。

　　她从高中就知道杨朔对她有意思，但当时她有许十三，根本没把杨朔放在眼里。上大学后，阿九跟高中班上的人也渐渐断了联系，本以为他心思早就淡了，没料到今天自己整的这出又让她跟以前的人扯上了关系。

　　阿九觉得自己离宿命论者又近了一步，从前她拼命想跳出以前的圈子，忘掉那个人，现在倒好，自己一回到春城，所有故事人物又齐聚一堂，自己呢也偏偏想往里凑个角色。

　　“今天太累了，改天我请你吃饭。”阿九回到家把手机一丢，掏出根烟，立在窗边。
　　老妈的新家选的不错，小区绿化搞的像模像样，有运动操场，篮球场，楼下还有小孩子玩的游乐园。除了没有游泳池，其他设施都齐全。
　　辛女士也算是苦尽甘来，阿九吸了一口烟，任由思绪漫天飘散。

　　“阿九，后天的聚餐你真不去吗，许十三也会去，你如果实在放不下，就去见见。”
　　望月发了个表情，看起来要让阿九非去不可。
　　“阿九，后天班上聚餐你会去吧，大家也好久没见你了，让我问问你。”
　　杨朔还是不死心，想约阿九出门，找的借口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后天去，把时间和地址发给我。”阿九回了望月，发了个红包给杨朔，还他的车费。

　　阿九本来想请杨朔吃顿饭还这个人情，现在看来，还是直接还钱合适。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尤其是对自己还有那么点意思的杨朔，人情得还，但是一来一往的接触就多了，怕会生出别的麻烦，阿九不擅长对付麻烦，也不擅长处理感情，所以快刀斩乱麻最好。

　　洗了个澡，阿九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不少，刚下飞机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医院让她累得够呛，让她更累的是许十三回国了，而她再过不到40小时就会和他上演一场久别重逢的戏码。

　　阿九打心眼里替自己累得慌。但是她没办法，还是要赴一场这样的状况下的约会，至于原因，是不死心或是完成告别仪式，阿九也说不清楚。大概人都是这样的，要给自己点希望才能活下去。

　　阿九躺倒在沙发上，看着她母亲在厨房忙乱。天色有些暗，辛女士把厨房的灯打开了，透过厨房和饭厅之间的玻璃挡板，阿九看的到辛女士细小微胖的身影，她时而缓慢的移动，时而又忙着把切好的葱花放进锅里和辣椒爆炒，现在那个身影正在剁排骨，菜刀和排骨接触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声声都打在了阿九心上，阿九飘在外面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阿九想，辛女士真的老了，以前自己劝她做晚饭时厨房要开灯，她觉得浪费电，把阿九的话当耳耳旁风，现在却老老实实点灯，也不讲浪费。做饭撒调料时还得仔细分辨，确认没有错把糖当成盐或者味精，嗓门也变小了，以前咋咋呼呼风风火火的一个人竟也能够得着温柔这个词。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看着辛女士的变化，阿九又想到了许十三，想到了以前的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光。这几天真是越来越喜欢怀念以前了，近乡情怯，以前不懂的这些文绉绉的话，最近几年好像把内里的含义都尝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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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