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今生》覃禾

5、第五章 病号套餐

　　虽然千苒已经那么说了，但晴明还是不肯放弃，趁着吃晚饭的时间苦口婆心地劝她，可惜千苒全程无动于衷，最后晴明怒了，用一种无药可救的眼神瞪了她半天，愤然起身回房。
　　“没救了没救了，爱咋咋地，你就当一辈子的单身狗孤老终生吧。”
　　快到凌晨，千苒刚刚有了一点睡意，对面房里忽然传来杯子落地的碎裂声，千苒吓了一跳，立刻起身去查看情况。
　　推开门，晴明捂着肚子蜷缩在床上，小脸惨白。
　　千苒大惊：“晴明，你怎么了？”
　　晴明气若游丝：“我……肚子疼……”
　　“你是吃坏了吗？”
　　“我晚上被你气得都没吃饭……”说起这个晴明又来气。
　　千苒手忙脚乱地打急救电话，救护车很快就来，载着晴明火速赶往医院。
　　晴明被推进手术室，千苒在门外的长椅上等着，疲惫地弯下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
　　“千苒？”
　　头顶忽然有声音响起，千苒抬起头，是辛硕。
　　“你怎么在这儿？”
　　千苒愣愣地看着他，半天回过神，直起身子：“晴明突然肚子疼，我送她来医院。”
　　辛硕点头。
　　又没话了。
　　千苒拨了下耳边的头发，问：“你呢？为什么也在这儿？” 而且看起来比她还疲惫。
　　辛硕在她身边坐下：“宣逸住院了。”
　　“哦……”原来是这样，看他这样子应该是一直在这儿照顾她吧。
　　“她为什么住院？”
　　“她对这边的海鲜过敏。”
　　“现在好些了吗？”
　　“基本稳定了。”
　　“那就好。”
　　走廊上空无一人，辛硕不再说话，千苒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份沉默，三年的时间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好远，连坐在一起都会觉得尴尬。
　　一转头，辛硕已经睡着了，就这么仰着头靠在椅子上。
　　千苒记得她刚去他公寓的时候，她睡床，他睡沙发，她经常能听见他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声音，而如今……
　　他一定很爱宣逸吧，不眠不休地照顾她，才这么一会儿工夫，靠着硬邦邦的椅背都能睡着。
　　千苒望着他的侧脸，心中酸涩，还是熟悉的眉眼，和以前一摸一样，只是不再属于她。
　　她微微起身，拿过他随手放在旁边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千苒心蓦地一跳，慌忙抬眼，正对上辛硕幽深复杂的目光，呼吸在一瞬间凝滞。
　　下一秒手腕被人放开，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辛硕道：“我没睡着。”
　　“哦……”千苒坐回原地，有些恍神，手腕被抓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灼热的触感，“你回去休息吧，这边我一个人也可以……”
　　手术室的门打开，晴明被推出来。
　　千苒的心思立刻转移方向，急忙迎上去：“医生，她没事吧？”
　　医生摘下口罩：“已经没事了。”
　　晴明没什么大碍，急性阑尾炎，割了个阑尾就好了，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麻烦。
　　他们是外国人，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什么医疗保险之类的，而且还是住院，一系列手续很是繁琐，千苒虽然在国外多年但基本没去过医院，有了小病小痛就打电话给以前隔壁医学院的校友，住院还是头一遭。
　　她问医生住院要办哪些手续，医生讲了一大堆步骤，千苒头都大了，这么麻烦。
　　哦，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一点——贵啊！！！
　　华人在国外的医院看病人家宰起你来可是毫不留情的。
　　晴明小妮子啊，快点去抱你爸的大腿让他给你把卡开通了，不然过不了几天她们就该去吃土了，她新的稿费还没到呢。
　　而且刚才走得急，证件什么的都没带，还要回去拿。
　　千苒内心挣扎，虽然知道不应该再麻烦辛硕，可现在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辛硕，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晴明，我回去拿一下证件。”她紧张地盯着地面。
　　辛硕却问：“现在这么迟，你能打到车吗？”
　　千苒一愣，是啊，这么迟肯定没车了，一紧张连这么常识的事情都忘了，真是丑态百出。
　　“证件放在哪里，我去拿。”
　　千苒蓦然抬头，呆呆地望着他。
　　“或者你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千苒拿出钥匙：“证件在电视柜下面第二个抽屉里，麻烦你了。”
　　辛硕已经接过钥匙转身下楼了。
　　千苒握紧空空的手掌，心中五味杂陈。

　　千苒被敲门声惊醒，睁开眼天已经亮了，辛硕站在门口，手里拎着饭盒。
　　“你的朋友刚做了阑尾手术，不能吃太硬的东西，这些应该刚好可以。”
　　千苒低声说：“不用这么麻烦。”
　　“只是顺便。”
　　顺便？她想起来了，宣逸也住院了，辛硕应该是来给宣逸送早餐的，顺便也给她们带了。
　　“谢谢。”
　　“不客气。”
　　公司还有会要开，辛硕没有多留，放下饭盒就走了。
　　千苒打开饭盒，里面是一碗很稠很糯的白粥，配着几碟小菜，一盒小笼包，两个小饭团，还有蔬菜沙拉和已经切好的水果。
　　晴明因为手术好几天没吃饭，被香味勾醒，睁眼就看到满满一桌食物，眼珠子都快贴上去了，看神一样看着千苒：“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只会烤吐司的千苒吗？”
　　千苒表示不服，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败家大小姐有什么资格说她，不过一码归一码，她还是解释了一下：“这些不是我做的。”
　　晴明口水都快淌下来了：“在希腊能够买到白粥和小笼包也是不容易，知道我动了手术不能吃太硬还特地给我买白粥，等姐好了一定好好疼你。”
　　说完抓起碗就往嘴里倒粥，连配菜都不需要。
　　哇，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白粥这么好喝。
　　千苒看不下去她那副狼吞虎咽活像五百年没吃饭的样子：“你慢点吃。”手术才刚好。
　　晴明停下：“一碗不够，我还要。”
　　“就这么一碗。”
　　“你再去买。”
　　千苒想敲她的脑袋：“我去哪儿给你买？”
　　“那这个你从哪弄来的？”
　　“送的。”
　　晴明好奇心起：“谁这么好心来给我们送餐，还是家乡菜？”
　　千苒停顿一秒：“辛硕。”
　　“辛硕送的？”晴明很是惊奇，随即又了然，就知道他对千苒是不同的。
　　“不过他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宣逸住院了，辛硕给她送早餐，顺便也给我们带了。”
　　宣逸住院了？
　　晴明问了跟千苒一样的问题：“她为什么住院？”
　　“说是海鲜过敏。”
　　晴明一脸不屑：“海鲜过敏？她活了这么久一次海鲜都没吃过，知道过敏还吃，肯定是故意的。”
　　千苒倒是很客观：“过敏这种东西很难说，没有碰到之前谁也不知道，引起过敏的原因也有很多，每个人都不一样，她应该只是对这片海域的海鲜过敏。”
　　晴明哼哼两声，拿起碗准备接着喝粥，又停住了。
　　宣逸住院了，那辛硕那天晚上在她们楼下接了个电话急急忙忙就走难道是因为这个？还特地给她送早餐……
　　他这么关心那个女人干什么？他最关心的不应该是千苒吗？
　　晴明重重把碗一放：“不吃了！”
　　千苒被她的喜怒无常弄得一头雾水：“怎么？”
　　“不好吃。”
　　“你刚刚还吃得很欢快。”感动得都快哭了。
　　“现在不好吃了。”
　　“……”
　　大小姐脾气啊。
　　千苒拿起小笼：“那我吃啦？”
　　晴明目不斜视正视前方，绝对要抗住诱惑。
　　千苒咬了口小笼，入口鲜香，汁多味美，非常怀念的味道：“真的不错哦。”
　　晴明熬不下去了，端起粥接着喝，又抢了好几个小笼包过来，美食是无辜的，不能浪费。
　　吃饱喝足，晴明躺了一会儿，就要下床，被千苒强制按回去：“躺好，哪有病人像你这样才动完手术就要下床蹦跶的。”
　　“可是我真的好无聊。” 无聊好几天了。
　　千苒打开电视，把遥控器丢给她，然后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杂志。
　　晴明认命地拿过遥控器，百无聊赖地开始看电视，电视里没什么好看的节目，没有她最爱的狗血韩剧和宫斗大剧，只有毫无笑点的脱口秀和枯燥的新闻，她频繁又快速地换着频道——突然又倒回去，看清后内容后兴奋地手舞足蹈：“《星旅6》要上映了，《星旅6》要上映了，我等了3年终于等到了哈哈哈哈哈……”
　　《星旅》系列是非常正宗的美国好莱坞大片，不光特效出神入化，更难得的是从第一部到第五部没有一部脱离队伍，每一部的剧情都是丝丝入扣，扣人心弦，评分非常高。
　　千苒差点把杂志扔她脑门上：“安静，你是不是想再去动一遍手术。”
　　晴明迫于千苒的淫威不再闹腾，但内心依旧激动得心潮澎湃，《星旅6》啊！！！ 她一定要去看首映！

　　快中午的时候千苒出去买午饭，一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外国人，举着手似乎正打算敲门，见门开了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开口：“请问是白千苒小姐吗？”
　　千苒奇怪她好像不认识这个外国人，但还是应道：“是我。”
　　外国人微笑：“这是伊诺斯先生让我送来的午餐。”
　　千苒看着他递过来的饭盒，愣愣地接过：“谢谢。”
　　拿着饭盒放到桌上，打开盖子，第一层依然是一碗粥和几碟小菜，下面几层的菜色就丰富了，都是非常地道的中国菜。
　　晴明眼冒绿光，拿起筷子就要吃，余光扫见那外国人还站在门口，扯了扯千苒的衣角向她示意。
　　千苒走过去问：“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那外国人摸摸鼻子，似乎在竭力憋笑：“是这样的，饭盒我还要带回去。”
　　千苒很尴尬，有些窘迫地拿了饭盒给他，白吃人家的还把人家的饭盒给扣下了，那饭盒一看就价值不菲。
　　晴明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动了，扒了两口见千苒没有动作，问：“你怎么不吃？”
　　千苒看着菜若有所思：“宣逸的过敏有那么严重吗，住了这么多天的院都没好，我以为她今天上午就该出院了。”
　　“你管她这么多干嘛。”
　　晴明才不管宣逸好没好呢，她巴不得她再住两个月的院，这样的话以后每到饭点就会有人送餐过来，多好。
　　她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在医院多躺几天是不是就能多吃几天的菜？”
　　千苒：“嗯？”
　　“要不你帮我再去办点手续让我多住几天？”
　　千苒：“……”
　　千苒发誓她真的很想把粥糊她脸上：“想接着住，行啊，先去你爸面前跪地求饶深刻反思让他给你把卡开通了，不然你再住几天我们连喝水的钱都没了，你想去喝海水吗，这个倒是很充足。”
　　竟然还想接着住院，简直异想天开。
　　晴明显然压根儿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啊？你没钱了？”
　　千苒咬牙切齿：“还不是拜你所赐。”
　　“这倒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晴明苦恼地低下头，眉头紧皱，苦思冥想了半天，忽然眉头舒展，好似拨云见日。
　　千苒以为她想到了什么好法子，就听到她说：“要不你去问辛硕借点？”
　　“……滚！”

　　最后晴明病房续费的“伟大理想”还是没有实现，什么原因呢？人医院不让住了呗，明明病都好了干什么还占着公共资源。
　　千苒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还有一个饭盒，是那天早上辛硕送饭拿来的，一直忘了还。
　　晴明也看见了：“咦，怎么还有一个饭盒？”
　　千苒道：“那天辛硕送餐带来的，忘记还了。”
　　晴明：“那你抽个空去还给他吧。”
　　千苒：“……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