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今生》覃禾

26、番外一：过去的故事1

　　辛硕的父亲是欧洲一个非常成功的企业家，母亲周锦绘是中国人，一个律师，周氏庄园现今的主人，夫妻两在希腊有一个浪漫的邂逅，之后便开始热恋，最后步入婚姻。
　　千苒的母亲黎曼跟周锦绘是大学同学，一个读医一个读法，在一次学校组织的辩论赛上认识，从此成了很好的朋友，无话不谈，还计划着毕业的时候一起去旅行。
　　周锦绘出生名门，家里条件优渥，从来不需要为钱发愁，黎曼却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毕业后忙着工作，结了婚有了两个孩子，可是婚姻不幸，丈夫在外面有了小三，她一怒之下离了婚，靠周锦绘的帮助争取到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过了好几年之后才总算安定。
　　周锦绘有一次去英国出差，想起那场一直未能实现的毕业旅行，打电话给黎曼，想完成这个约定。
　　谁也没想到会出意外，飞机坠落在海里，所有人尸骨无存。
　　周锦绘得知消息后当场晕厥，醒来后大病一场，自责不已，如果不是她一时兴起想完成那场旅行，黎曼就不会死，也不会留下两个孩子孤苦无依。
　　后来她领养了那两个孩子，是一对非常漂亮精致的兄妹，哥哥叫千宇，妹妹叫千苒。
　　周锦绘在工作上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在孩子面前却是个实足的慈母，俗话说“慈母多败儿”，辛硕小时候绝对是老师眼中坏孩子的典型，不爱学习还总是闯祸，家里的管家和园丁没少受他欺负，千苒来了以后更成了他的重点欺负对象，千宇因为这个没少跟他干架。
　　没有哪个父母会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堕落而不去拉他一把，辛硕终日顽皮胡闹不学无术，他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又不忍心去苛责他，偶尔训他两句也没什么威慑力。
　　辛硕17岁那年，他父亲忍无可忍，把他一个人丢去了美国，去之前给了他一句话：“如果你不闯出一片天，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也多亏了他父亲，才有了如今的辛硕。
　　与辛硕不同，千宇和千苒从小成绩优异，上大学后先后获得了出国留学的名额，千宇大千苒三岁，早早去了加拿大，千苒则选择了美国。
　　千苒一开始选择的是去加州，理由很简单，离辛硕够远，辛硕没去国外的时候两人总是剑拔弩张，好不容易他被丢去了美国她清净了几年，她可不想去美国再跟他开战。
　　周锦绘却不这么想，美国不像中国这么安稳，她一个女孩子只身在外实在让人放心不下，辛硕在华尔街工作，离加州太远，万一出了事情不可能立刻赶过去。
　　千苒最后还是去了纽约。
　　到达美国的第一天辛硕来机场接她，开着一辆风骚至极的跑车，几年不见他变化很大，衣冠楚楚，意气风发，绝对无法跟那个成天恶作剧的男孩联系在一起，千苒第一眼看到他差点没认出来，还是辛硕先认出的她。
　　千苒简单跟他打了个招呼，他也非常简单地点头算是回应，然后一言不发接过行李箱送她去学校。
　　车上的气氛有些尴尬，辛硕默默开车，很少说话，到了一个路口才略微介绍一下，千苒坐在他旁边也尽量保持沉默，转头看窗外，又不是她逼着他来接她的，她倒是宁愿自己打车，摆着一副臭脸给谁看。
　　到学校后辛硕替她拿行李，千苒抢先一步夺过行李箱：“不用麻烦了，接下来我自己就可以了，谢谢。”
　　辛硕看了她一眼，然后真的点头走了。
　　千苒愣在原地，再次刷新了对辛硕的认知，好歹装装样子意思意思，竟然连这么一点伪装都不肯装出来，行吧，那么不情不愿，她还不屑呢，她一个人照样能行。
　　寝室是两人间，跟她同寝的是一个匈牙利女孩，很活泼，自来熟。
　　“嘿，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真帅！”
　　千苒一头雾水，谁？
　　“我刚刚在学校门口看到过你，拿着行李在跟一个男生说话。”
　　哦，原来在说辛硕，千苒笑笑：“不是。”
　　匈牙利女孩惊讶：“不是吗？那是你哥哥吗？”
　　仇人还差不多，千苒面不改色抹黑辛硕：“他只是我打车打到的一个司机。”
　　匈牙利女孩一脸梦幻：“哇，我怎么就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司机……”
　　千苒默默转身，花痴不分国界。

　　千苒的留学时间是两年，她给自己订了一个初步计划，首先第一条就是：不麻烦辛硕，跟他划清界限，能不见就不见。
　　不过她这个计划很快就被打破了，刚开学一个月就发生了一件事，轰动整个美国。
　　加州出现了一个杀人魔，专杀亚洲学生，好几个学生都遇害了，而且嫌疑人还未被逮捕，正在四处潜逃。
　　千苒看着新闻上触目惊心的拍摄画面有些发怵，幸好她没去加州，要是被不明不白地被杀掉，她肯定会死不瞑目的，要死也死在故土，不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天下午还有最后一节课，千苒抱着书本走在路上，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有人在跟踪她，她回头，是一个非常高大的外国男人，鸭舌帽压得很低，看不见脸，而此时的路上居然一个学生都没有，千苒想起前几天才看到的新闻，一股凉意猛的从脚底蹿起直冲头顶。
　　她抱紧书本加快脚步，最后几乎是跑进教室，心脏狂跳不止。
　　杀人犯在加州犯案，美国警方和FBI已经介入调查，他应该不可能这么顺利跨越大半个美国来到纽约，而且还明目张胆地走在路上。
　　千苒如是安慰自己，可脑子却不受控制地去想那些鲜血淋漓的现场，杀了那么多人还未被抓捕，如果那个杀人犯真的神通广大来到纽约了呢？
　　接着她又想起一件很不好的事情，明天就是周末，她同寝室那个匈牙利女孩她表姐嫁来美国刚生了一个儿子，邀请她去家里，也就是说这个周末她只有一个人在寝室！
　　她记得有一个亚洲学生就是在寝室被杀的，死相相当惨烈，也是室友不在的时候。
　　千苒开始羡慕她的匈牙利室友，要是她在美国也有熟人就好了。
　　一张脸孔突然浮现在她脑海里，辛硕，在美国唯一算得上熟人的只有辛硕。
　　千苒纠结了五分钟，在生命和骨气之间选择了生命，拿出手机给辛硕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没人接，最后自动挂断了，隔了两秒钟收到一条短信，是手机自动发送的，内容是正在开会，稍后再回电话，千苒只好给他发短信，问他能不能下班后来学校接她。
　　整堂课下来千苒什么都没听进去，隔几分钟就要拿出手机来看一下，快下课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她赶紧拿出来看，正是辛硕发来的。
　　辛硕：好。
　　只有简短的一个字，却让她莫名安心。
　　千苒：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这次他回得很快：嗯。
　　下课时间一到千苒就拿起书本往门外走，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辛硕还没到，她找了一个角落背靠着墙壁等他，一边等一边安慰自己，就算再怎么变态总不可能在大街上直接杀人吧，怎么说这也是曼哈顿。
　　辛硕开车过来老远就看见千苒盯着地面发呆，一直到他下车走到她面前她都没有发觉。
　　“你在想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千苒吓了一跳，手上的书“啪”掉到地上。
　　辛硕看了看地上的书，又看了看她吓白的脸，捡起书：“上车吧。”
　　辛硕打开车门，千苒动作僵硬地坐进车里，神经还在刚才的惊吓中没缓过来，等锁上车门车子启动后，她才渐渐放松。
　　下班高峰期车流有点堵，车子从前一个路口堵到下一个路口，他们的车子正好被卡在路中间，不上不下。
　　“怎么了？” 辛硕忽然问。
　　“嗯？”
　　辛硕看着前面的车流：“你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让我来接你放学。” 还一脸惊恐。
　　千苒想了想，老老实实说道：“前段时间新闻上说加州出现了一个杀人魔，杀了好几个亚洲学生，刚刚我在学校看到有人跟踪我……明天是周末……寝室没有人……我……那个……”
　　辛硕明白了：“你不敢一个人回寝室，所以让我来接你？”
　　千苒点头：“嗯。”
　　“那你是打算跟我一起住吗？”
　　？？？
　　千苒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忙着害怕，没想那么多，就想着有个熟人让她躲一下，现在才意识到，她这是要跟辛硕同居？！不过也不算吧，她顶多这个周末蹭一下他的屋子。
　　千苒能屈能伸，该怂就怂，干笑两下：“那个……虽然我们以前相处不是很愉快，但那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相信你绝对不是那种斤斤计较记仇的人……” 千苒暗暗观察他的神色，“……要不我付你房租？”
　　辛硕却道：“如果没有这件事，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联系我？”
　　那是肯定的，这可是她计划书里面的第一条，优先于其他条例。
　　“我看你平时挺忙的，我也确实没什么事情要麻烦你……”千苒尽量表达委婉一些，免得他一怒之下把她扔半路上。
　　她绞尽脑汁，牵强附会编了一堆理由，理由编不出来了就开始闭着眼睛各种吹，也不管辛硕听没听进去。
　　事实证明拍马屁还是有用的，辛硕没有把她丢在大街上，带她回了自己公寓。
　　公寓很干净，装修简洁明了，就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烟火气。
　　辛硕拿了一双新的拖鞋给她：“你可以先看会儿电视，想看书的话去楼上，我还有一些文件要处理。”
　　千苒乖乖点头：“好。”
　　进书房之前他又问了她一句：“晚餐想吃什么？”
　　“都行。”
　　千苒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放着一小盆绿萝，嫩绿的叶子，非常鲜活，这应该算是他屋子里唯一有生命力的东西了，千苒摸摸绿萝的叶子，没想到辛硕还有闲情逸致养植物，她自从养死了一颗仙人球之后就再也没有养过植物了。
　　门铃忽然响起，千苒一惊，第一反应是杀人犯追到公寓来了？！
　　“辛硕——”她下意识喊他的名字。
　　辛硕从书房出来，打开门，原来是外卖到了。
　　两份意大利面。
　　千苒对着面条发愣，这个杀人犯要是再不落网，她大概要神经衰弱了。
　　“不喜欢吃？”
　　千苒回神：“不是，我只是在想好久都没吃中餐了。”
　　她用叉子卷起一根面条送进嘴里，果然是令人麻木的味道。
　　“学校没有吗？”
　　千苒得表情忽然有些一言难尽：“有是有，只是外国人做的中国菜是没有我们的灵魂的。”
　　辛硕想起他刚来美国的时候，确实吃不惯，可是没办法，他一边打工一边上学，没有太多的闲钱可以去外面吃，就算学校的中餐再怎么下不了口也只能吃。
　　“纽约也是有中餐馆的。”他说。
　　“我知道，我之前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自助餐厅，吃了人家很多，那老板脸都绿了，估计已经把我拉黑名单了，我后来就没敢再去了。”
　　辛硕失笑。
　　咦，这还是来美国之后第一次看见他笑呢，千苒稍稍安心，之前都是一副冷冷的我跟你不熟的样子，就怕一不小心说错话辛硕把她丢出去。
　　饭后辛硕接到一个电话：“我要出去一下。”
　　千苒心里惦记着那个杀人魔，不放心地叮嘱：“那你早点回来啊。”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妻子对丈夫说的，特别是对上辛硕深深的目光，她真想一头撞死在门上。
　　辛硕咳了一声：“我尽量。”
　　千苒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有些无聊，开始慢吞吞地参观公寓。
　　公寓不大不小，适合一个人住，是非常典型的复式，上面隔出一个二楼，千苒踩着拖鞋走上楼，楼上面积不大，只有一楼的三分之一，正对楼梯口的那面墙做成了书架，密密麻麻排着书，书架旁是一组小沙发，另一边是一个巨大的内凹式飘窗，一整块干净透明的玻璃，可以望见下面宽阔的街道，窗台上随意放着几个靠枕，窗边配一张小圆桌，放着红酒和酒杯。
　　这个少爷还真是会享受啊。
　　千苒坐上窗台，夜色下的纽约比白天更繁华，灯光璀璨连成一片。
　　如果下雪，在这里看肯定非常美，她想。
　　辛硕回来的时候千苒已经抱着靠枕睡着了，头搁在玻璃窗上，他驻足看了她一会儿，拿走她怀里的抱枕，动作轻柔地抱起她。
　　千苒朦胧中感觉有人抱起自己，她知道是辛硕，换了平时她肯定要自己走的，但是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让她非常疲劳，她实在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任他抱着，感觉到辛硕抱着她走下楼，推开房门，把她放在床上，那一刻她最后的想法是，这床比寝室的舒服多了，然后沉沉睡去。

　　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月，杀人犯仍在潜逃，她的匈牙利室友又要去她表姐家过周末，千苒转着笔，眼睛望着窗外，果然电影里都是骗人的，把FBI演绎得那么神乎其神，可现实呢，抓个犯人到现在还没抓到，她琢磨着，要不还是继续厚着脸皮去辛硕那里吧。
　　几次相处下来她对辛硕有了很大改观，发现他不像小时候那么讨人厌了，会给她做各种口味的中餐，或者带她去纽约的唐人街吃小吃，会在周末到来的时候给她准备好她爱吃的巧克力，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会陪她看无聊的电影，听着她对里面人物的指指点点……
　　一切似乎都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发生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