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东风一梦遥》文二十三

53、五十三、深思消失

　　结束了与大客户经理的约谈，韩清明并没有即刻打到回府，独自呆在茶座的包厢。
　　脑子里飞速运转接下来的安排与计划，早就对远达集团旗下的项目垂涎欲滴，奈何对方从经营至今皆单枪匹马，从未听说过与其他公司有过合作，更别提打包出售资产了，现在倘若明日出手，是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手机从未停歇地振动着，陆遥的操作如往常样，不打通电话是绝非罢休的性格。
　　“就算不看在我们是、朋友的分上，杨董给过你那么多帮助，考虑一下深思。”
　　自明日董事会上将家电来年供给方由深思改成美得集团的决议通过后，深思不止一次派人过来商讨，但通通被韩清明拒之门外，不见面不商议，如此简单直接的方式，让人难免联想其是在公报私仇。
　　他把手机的扬声器打开，里面的声音听得更清晰了些。
　　“陆遥，这个决定并非某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美得出价低是事实。要从根本上解决深思的问题，不能靠我更不能靠明日，明日终有一天也会倒下。”
　　“那你得让我们有喘息的时间。”
　　“四年了还不够？如果我是你，今年财务报表有多难看就会让它有多难看，深思最严重的问题是人浮于事、高薪养闲，正好，借此肃清闲杂人等吧。”
　　手指敲打杯具，心里默念着，似乎过去了些许时间，韩清明掐掉电话，清楚她身边有人也清楚杨立远听得见自己的一言一语，所以积极回应，鲜有的滔滔不绝，目的当然是为了让第三者知道。
　　陆遥神情黯然，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盯着手机，心里已然翻江倒海，到底如何才能力挽狂澜呢？肃清闲杂人？哼，这几年深思被他清得还少吗？连中规中矩、素来谨言慎行的法务都被辞退。所以明明知道男方城府而阴狠，她又为什么这么听话的呢？来医院是下下策，可私下里，哭泣下跪在对方眼里像演戏。
　　一边，杨立远亦未预料到，和明日合作就像吸食了精神鸦片，一口下去，有点涩、有点甜，抽着抽着，从理直气壮到一败涂地，看来自己总归是低估了局势的发展。
　　“那小子不就坐了几年牢？我免费给明日打工，通通还给他，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王志成来来回回、踱步于病房内，从前觉得对方理应是个通情达理、有情有义的年轻人，终究想得简单美好了。熟悉公司财务情况的王志成并没有将最严重的情况透露给老友，小韩的做法，在其眼里并非遵从适者生存更像在趁火打劫。
　　“他说得没错，我们作为科技型企业，行事风格这般地等靠要，闲人也多，光光每个月的补贴福利就是笔不小支出，而有些人并未在前线也未曾为公司深谋远虑，又怎么可能创造出效益，有时候反而会起到掣肘的作用。”躺在病床，日渐清瘦的杨立远远早已没有往昔般神采奕奕，意味深长中望向窗外，天气这样的好啊。
　　脸色愈发难看的陆遥，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其眼泪夺眶而出的软弱状态，背过身去，握紧拳头，扪心自问，眼下困局果真由自己所造成的吗？虽然、当然不可能完全因为自身，坚信世人的眼光与公道在人心的准则，可倘若她还是掌舵者时，深思大厦倾刻倒下了，面临重组亦或被吞并之结局，她终归不可能顺遂余生，一想到此，心狠狠揪起来。
　　留意到老公回家后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坐在客厅，尹小春心生困惑，冲好了咖啡递上去：“公告出来，我就会和小朱交接，你别担心，他会是个不错的财务。”
　　她看着他，毫无波澜的言行举止，规规矩矩的，有时候真像台机器。
　　“小石头今天在爸家，不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韩清明一口气喝完，仰靠沙发，闭目养神，睁开了眼，不清不楚的笑容展现而来：“到如今，我才敢说出自己的野心。”
　　“知道啊，把明日做大做强。”
　　“除了这个，还有，深思消失。”
　　品尝着咖啡的尹小春，亲耳听到此话，惊恐万分，不由得瞪大双眼，连同嘴里含的饮料一并喷了出来，除了弄脏了自己，身旁人的白衬衫亦被搞得一片狼藉。
　　“消失？难道你念念不忘的只有报复别人？”
　　如此类似的情景再现，只这次他毫不在意自己着装，反而伸手擦拭了老婆嘴角边残留的咖啡渍，抿了抿嘴，然上扬起，耸耸肩，双手张开摆了摆：“我开玩笑的。”
　　“不要随意开这种玩笑，我也恨过深思，但只想把自己活好，而非付诸各种手段对付，你刚刚的话我是拒绝认同的。”
　　实际上，韩清明十分了解妻子的性格，在处理谢恒的态度上可见一斑，她的美好在性格在过程，谈不上有仇必报亦非向往高高在上，有时棱角分明只是在守护内心的一亩三分地，若非此般简单明了，那时也不会一拍即合忽然就同意结婚了。
　　被明确忠告，他装傻充愣，抽了几张面纸，笑着笑着继续擦拭起老婆嘴角、衣服上残留的咖啡渍，无法忽视对方那咄咄逼人的眼神，遂赶紧起身收拾杯碟去了。
　　说出让深思消失的话绝非一时兴起，确在计划中，就像杨立远用他解决不听话的管理层，再通过好几拨人事调动与财务改革，关键时候送上一笔款项一样。所以，人生要通通放下的话，又何苦要来？至于通过何种方式，采取哪种手段，也是在其步步为营中变现而来，如果尹小春能赞同并配合最好，倘若不能，也无关紧要。
　　瞧瞧这副逃避的模样，她心里肯定对方是有那种想法的，从客厅跟随到厨房，倚靠于冰箱，双手交叉于胸前，注视着认真洗杯子的老公。
　　“很干净了，总不能我站这儿多久，你洗多久吧。”
　　甩了甩手上沾惹的水珠、放下晶莹剔透的物件，韩清明双手撑于台面，侧过身，脸凑得更近了些：“就算走到那一步，我也要通过合乎法律的手段去实现，不至于自家儿子看到别人比看见自己亲爸还要兴奋的时候，我仍要感恩过往吧。”
　　冲着让他放下芥蒂才会咄咄逼人，结果被这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她怔住，也知道无力挽回，关乎儿子，自己又何曾为旁观者。
　　“深思的事你不要管也无须插手，我会看着办。倒是和远达合作，怎么看？”
　　“对方出价合理也够实力，毋庸置疑，可是凭明日当下状况去收购如此庞大的资产包，步子迈大了。”
　　韩清明扔掉手套，恍惚中，陷入沉思，自顾自走开了。远达集团要求他一个星期内给出答复，曾对对方为何将如此优质资产打包出售的行为有过质疑，但当见到其董事长本人后，疑虑殆尽，自己准备的信息完全没派得上用场，对方极其坦荡，人脉甚广，话说得行云流水、真真切切，如同在里面遇到的人，不是好人也告诉你坏在哪里，那么些不该问得也别打探。
　　与远达集团的合作，他愈发笃定，既公开表达出诚心，也暗暗给了自己无形的压力。当下，明日公司已然发展到非其个人就能一锤定音的形势，即使所有股东、董事还会给他这样的待遇。
　　“他们把酒店与文旅项目搭配出售，明显是远达做的“肥瘦”资产捆绑销售。”刘仁和大清早便来到友人的办公室，之前从未听说过两家公司有来往，未想一上来是个大手笔。
　　“锋子呢？”
　　“应该在路上了，就算他现在未表态，我也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他对此次合作肯定与我一样，质疑，绝对的质疑！”
　　咨询人是韩清明做决定的必经程序，即使其已经在私下里成功说服了一些大股东们，但他希望真的有种声音可以让其动摇，个体的知识面与全局性始终不如一个团体来得宏观与长远。
　　“上次，段聪说想来我们公司，是不是管理岗无所谓的。”仁和坐在对面，试探性问了问，余光留意反应，觉着应该可以了，料被对方斜视而来的眼神吓到，未再开口。
　　“用好几个亿购买这些项目？钱呢？”
　　张锋脱口而出的话正中仁和下怀，当时当场，他也十分自觉地狂点头，嘴里念叨就是就是，钱呢？
　　“第一、我们以在建工程做抵押贷款，薛经理那边资料齐全，项目正常就没有问题；第二，信托达总愿意追加五个亿的股本投资，这样保证不会对公司负债率有影响；第三，与远达的付款方式，采取分批进行，共四次，前三次我们付款，最后一次远达通过银行向我们发放贷款，然后我们再用贷款来支付其收购款。”
　　韩清明抽丝剥茧式的分析，听得人忍不住地进入其所描述的宏伟蓝图中。
　　一手托着下巴，另一边把资料斟酌了遍，张锋翻阅完后递到仁和面前，笃定道：“除了担心资金，其他的话完美，非常棒的合作。且不说文旅项目利润率高的事实，远达出售资产中很多可售土地是尚未开发的，交易成功将大大增加我们的土地储备。”在美国时，他就遇到和听过公司之间的收购与重组，尤其是在房地产领域，降低财务风险，提高品牌影响力的益处不在话下。
　　韩清明从友人面前将企划书接过，锁进了抽屉，心满意足点了点头，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永远怀疑热血与奇迹，现实当中确是只有当很多人去相信、愿意相信，形势才会如预期般进展地稳稳当当。
　　“深思的……”
　　“你们俩能不能清醒点，什么时候了满脑子都是女人，接下来我不想再听到陆遥与段聪的名字。”
　　刘仁和欲开口反驳，被张锋一把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