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东风一梦遥》文二十三

43、四十三、局外人

　　为了庆祝首战告捷，几人约在酒吧里尽情畅饮，些许放肆。在这个朦朦胧胧的地方，有的东西反而会更清晰，比如心中要做的事。
　　张锋与异性朋友们欢快地情歌对唱，偶尔瞥向正在划拳的仁和、跳舞的姚安以及角落里坐着的韩清明。期间，有女生过来搭讪，终不是嫌无聊自己走开就是被好友喊去一边划拳了。
　　夜色阑珊中将友人们一一送了回家，韩清明才发觉已然十一点，往常电话早打过来了。猛踩油门，奔向家中。
　　灯火通明的屋子，他推开门后即感到蹊跷，松了松领口，换上脱鞋，朝四周瞅了瞅，未发现妻子身影，往里面走了几步。
　　“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双手环胸、精神抖擞、挺直腰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就来串串门，看看我女儿过的是个什么日子！”尹父站起身，一指指向这个十分不喜欢又确定是自己女婿的人。
　　“我过得很好，真的，爸，我求你别这样说清明，他现在处于创业阶段，回来晚很正常啊，况且会事先和我说。”
　　原本只是让父亲送些小石头的衣服、玩具过来，未想其兴致大发，想一出是一出，情况俞演俞烈，任凭她如何安慰解释，老人家就是不肯回去，还将手机收了去。
　　“是我的错！”
　　当下生活不尽如人意，其无话可说，除了之前承诺过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办到，还让妻儿跟着提心吊胆，愧疚之心从来都在，但他清楚地知道唯有用事实去证明、用结果去捍卫这来之不易的安稳与幸福，才算得上本事。
　　“她妈妈走的时候，你怎么说的，现在呢？还创业，谁会相信你，一个坐过牢的人！”
　　耳边回荡起清脆的声响，眼前呈现出沉重的画面。
　　“爸，求你别再说了。”
　　有生之年，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当作掌上明珠的女儿，轻而易举跪在了自己面前，作为父亲，他真想捶胸顿足，一气之下，捎上桌子上放的矿泉水砸向后墙。
　　瓶中之水喷涌而出，洒满一地，站立于尹父身后的韩清明，脸则不小心被瓶盖刮蹭到，隐隐红斑随着时间流逝显现无遗。
　　“爸，实不相瞒，我接下来会忙些，更加没办法照顾好小春和小石头了，日后还要麻烦您多多挂心。”随着岳父气势汹汹出走并把门重重关上后，他走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妻子扶起：“以后要跪也由我来跪！”
　　尹小春紧紧搂住丈夫的腰，哭得不能自已，她从来都知道他的野心，从东风与梦遥相遇起，从其高高在上到跌落深渊，经历了那么多，不放弃不抛弃的理由难道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就是为了一血前耻吗？除了照顾好他和小石头，因为爱，她别无选择。
　　许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韩清明开着车差点昏睡过去，眼看即将撞上护杆，吓得副驾驶上的姚安惊慌失措，大叫一声，方让司机先生彻底清醒来。
　　继而抵达银行网点，面前坐着的是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不苟言笑，一页页翻阅，细细研究资料，思虑再三，拿起后放下，目光飘向对面的俩个小伙子：“小韩，资金到位神速啊。”
　　姚安略感意外，瞧瞧俩人，眼睛瞪得圆溜溜得：“你们认识？”
　　面若冰霜的客户经理，露出不屑：“要不然，我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吗？”
　　“下个星期一就会正式招标，我希望到时候薛经理这边OK。”
　　“当然，从开户、贷款调查到审批，事无俱细，我都会和你讲得清楚透彻，项目类贷款的实质是资金阶段性到位，只要项目运营过程中没有问题，我们也是会肯定履行合同约定的。”薛经理研究完资料，收集好一套捎走，并将其中一份交回到了韩清明手上。
　　“若非现在国家大力扶持房市，你们连项目类贷款也别想借到。”
　　客户经理渐行渐远的背景，姚安坐在位置上，将咖啡一饮而尽，直到看不清对方，愤愤感慨道：“银行人都如此拽的？他们不是有考核、有任务吗？看他下次怎么跪着来求我。”
　　韩清明收下翘起的二郎腿，淡淡然笑着，拍了拍同事：“老薛人不坏，就这种性格，我们撤。”
　　往返路途上，再与刘仁和通完电话后，他们的心情变得非常之好，知晓对手们大部分是响应号召参与投标的初衷后，如此一来，他们胜算面就更大了。
　　红绿灯路口，俩人不约而同望向马路一侧的高楼大厦，这个标注深思的地方。
　　“姚安，你为什么一定要跟过来，在这里混混，安安稳稳，不香吗？”
　　哈哈哈，车内传来了阵阵笑声。
　　“因为韩总你，本人比较擅长高谈阔论，所以如果有个人会做事又重情义，我是无比敬佩的。”
　　如此回答，确不得不让人欣赏起这个会说话的人，而韩清明对于姚安的到来早有预感，向陆遥打听过，由于在深思的时候，其与王杨有着相似的城府，明明野心勃勃每每云淡风轻，加上俩人算不上朋友，所以在他们自己看来，仕途晋升的道路上务必拥挤，外加上姚安早早被排挤下来，一份有名无实的闲差又怎么会对得了志向远大之人的胃口？
　　“还有深思的官僚风气实在是太猖獗了，就那个目中无人的王杨，尽干些杀人不见血的事儿，对吧？”
　　姚安边绘声绘色边观摩身旁的同事，欲言又止。韩清明神色自若，把弄手机，随手点开电台，主播甜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尴尬。
　　“今晚杨董邀请我参加深思集团华东区域年会，在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
　　“什么？参加年会？你不早说！”
　　车子已经开离百米之远，姚安找个空地停下来，后视镜中远去的背影，难免忧思重重：这举动怕不是对方还在誓死效忠着深思？自己到头来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会不会，即使姓韩的如何擅长表演，刘仁和与张锋也不像，那么他在做什么？到底要的是什么呢？这个人的人生怎么如此矛盾？
　　傍晚，余辉之光普照着目之所及，一切温温和和得、也很敷衍，此刻此景注定留不下任何有温度的记忆。韩清明位于高层，极目远眺，残阳这样的景色，如火也如血，那一抹娇艳无比的色彩熟悉而陌生，遥想当年，他怀揣着要为深思付出一生的想法，现在呢，已然是个局外人。
　　“韩清明！”
　　有人在叫自己，熟悉的声音，他略微沉思了会儿，继续低着头，身体缓缓向侧方转去，嘴角一咧，逼不得已，从瞥视到正视。
　　“陆遥，别来无恙。”
　　俩人微微笑笑，顺带握了手，这一幕被过往员工尽收眼里。
　　他们的冰释前嫌，几乎让所有知道内情的人意外，包括刘仁和在内。
　　俩人关系开始破冰，得从什么时候说起呢？从她去监狱看他的那刻，曾经那么欣赏、想占为己有的人变成这副模样，作为女生，怜悯渐生。故回来后，联手刘仁和将一个大礼包毫不犹豫送给羌卫，但她觉得力度还不够，便匿名给公司董事会发了封邮件，空无一字只有一张被公安拘留过的记录单，任凭羌卫事后如何解释，也没有人相信他只是去那个地方洗了洗澡而已。而对付徐明，她只是顺水推舟，应了杨立远想解决裙带关系的现状，送去基层好好锻炼了。
　　可是，如果陆遥知道自己以后会为那一丝怜悯而付出可怕的代价，想来她会对这个男人的落魄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