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独》荀夜羽

23、死·生（中）

　　“小菊。”

　　他有一刹的恍惚，因为这呼唤的声音。

　　回过头的时候，鼻尖却被狠狠的烫了一下。

　　“哇，真对不起！”手忙脚乱的放下精心剥开的粽子，个子高高的少年赶忙蹲下，用绣着萱草的丝绸袖口去擦他的脸：“不疼不疼，小菊最乖了，不哭阿鲁。”

　　他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面前皱着眉头微笑的美丽少年，以至于忘了忍住眼里的泪水，任由它们滚落。

　　“耀……耀君？”

　　少年困扰着叹气，伸出双手，轻轻的沾去了他脸上滑落的湿痕。他躲了一下，却发现对方的手中什么都没有。那双手温暖并且柔软，萦绕着药草的香气。

　　“明明是个男孩子，却有这么多眼泪呢，真是个爱哭鬼阿鲁……菊。”

　　被温柔的呼唤着名字，那孩子无措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对方拉住的一双小小的手。

　　等一下……我们刚才不是……

　　不，那些都没发生过对吗？是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噩梦，我们真的一直都没有分开过。

　　于是他放心的笑了起来。

　　我的王啊，您是如此的高贵，就像是天边的星辰。卑微的我遥望您的身姿时，心中便充满了仰慕之情。我的王啊，您知道吗，弱小的我心中有一个无法出口的奢望——我，想要成为如同您一样的男子。

　　为了能将这希冀寄托，我已经将自己的心都变的和您一样了。

　　这样，我就会更接近您了，对吗？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阿鲁，又高兴起来了呀，小菊。”

　　“耀君，我……”

　　他踮起脚尖，向着那温暖阳光一般耀目的美丽少年伸出了双手。

　　“哎呀，真的好小呢！”身后有人笑着，语速快的令人不安：“你就是王耀的弟弟？”

　　谁？

　　转身，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上升腾着滚滚的浓烟。在这里可以听见室外战马嘶吼的声音，接着，从未听过的剧烈轰鸣响彻云霄，有什么被推倒了。

　　皮靴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厚重的垂幕被层层剥下，在越来越刺目的阳光下，那个有着一头橘金色短发的青年走到了他的面前，开玩笑一样的直接踩在绣着樱花的垫子上，叉着腰站在震惊的他身前，弯下腰俯视他。

　　“看上去你真的好小呢，本田菊。你好，我叫阿尔弗雷德，希望成为你的朋友……对了，王耀是个怎样的人呢，也像你一样可爱就好啦！”

　　朋友……朋友吗？

　　哥哥他，他现在……

　　他回过头的时候吓了一跳，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精绝吊诡的重楼直入云霄，在目之所及的尽头，放着那架金色的龙椅。黑发的少年穿着华丽的金色长袍坐在上面，全身缀满了奢靡的饰物，深黑色的眼睛中，弥漫着无法琢磨的灰暗雾气。

　　可是这样被伪饰着的他，明显是虚弱无力的。

　　有几个人在沿着高高的台阶向少年走去，菊看着他们一步一步的践踏在雕刻了天龙云水的路上，他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们——那不是给你们这些凡人行走的地方，那条通天的路只有他才可以走，只有那一位才有资格。

　　而那位少年只是一动不动在坐着，好像根本看不到这一切。

　　“耀君……耀君……”菊忍不住的喊出了声，虽然他尽力压低了声音，可那些人还是发现了他，他们停住了脚步，回身望着。菊不知所措的笼罩在审视的目光之下，感觉一阵战栗。就在这时候，天顶突然响起了那位少年的声音。

　　“那只是一片尚未开化的蛮荒之地，无法满足你们的野心……来吧，你们的敌人只有我一个，不要去看那些没用的东西。”

　　耀君？

　　菊仰起脸，少年也低下头望着他，目光中含着迫切的催促。

　　“耀君……为什么你会这么说……我明明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变得和你一样了啊……”

　　“走开，菊，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快走！”

　　菊呆住了——这是有记忆以来，兄长第一次用这种斥责的口气对他说话。

　　耀君……原来你一直都没对我……

　　我好傻！

　　菊笑了起来，他抬起头看着那群人，用力的忍着眼泪。

　　但是那些人好像在权衡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们哄然大笑。

　　“百病缠身的你能说出这种话，真不知道该说你有魄力还是该说你不知道天高地厚。”短发的青年不屑的冷笑，他有着像是祖母绿宝石一样剔透的眼睛：“快祈祷吧，希望当我们走到你身边之前，你还有力气逃走。”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身戎装的魁梧军人和像是王室成员的贵族，他们趁着那个男子嘲讽的时候，像是急着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快步的超过了他。

　　“哎呀不要逃走啊，”那位身材更高挑一些的年长者姿态幽雅的摇头：“我仰慕您很久了，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更近一些的看看您美丽的容颜吧……你说是不是呢，露西亚？”

　　走在最后的那位男子，眼睛一直遥望着愤怒却又无奈的黑发少年，听见身边的人这样问，他摸了摸鼻子，笑了一下：“我只是想揍他一顿，拿些东西走，就这么简单。”

　　于是他们完全不再理会菊，继续向着那位少年走去。

　　够了……

　　你们够了……

　　为什么，你们不看着我，为什么……我已经在努力了，我也希望被全世界看到啊，我希望有更多的朋友到我的身边来。可是，为什么你们的眼里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

　　你们都看着我啊！我在这里啊！

　　“小菊！”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是如此的衰弱，以至于是在用尽全力的喊：“快走！离开这里！你听到了吗！”

　　倔强执拗的站在原地，菊低下头，紧紧的攥着拳头，直到听见那句叱令从天空传来，将他砸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在听我说话吗，本田菊，快走……跑啊！滚开！”

　　我听到了，完全的听到了啊，耀君。

　　转身，他猛的跑了起来。

　　泪如泉涌。

　　很久很久之后，当一身黑色军服的他再次踏上这熟悉的土地时，第一件事，就是跟着那群已经成为朋友的人走到了那个少年的面前。

　　看到了吗，没有你，我一样有很多朋友呢，王耀。

　　少年已经病的意识不清了，可还是挣扎起来，伸开了双臂想要将他和他们隔开。

　　“菊……不要……不要怕，哥哥会……保护你……”

　　破碎在喘息中的词句，令菊感到了厌烦。他皱着眉头看着一同来此的朋友们，他们都在忍着不怀好意的笑——在高大的他们面前，长发的少年孱弱瘦小的就像是快要破碎在空气中的幻象。

　　真可笑呢，这么不合时宜的你。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拔出了刀的菊，就这样砍倒了撑在自己面前的病弱少年。可是本来引以为傲的刀技，却不知道为什么歪斜，在少年的背后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裂伤。

　　在倒下的一瞬间，他看清了回过头看着他的少年眼中的震惊和愤怒。

　　“菊！”

　　撕裂了什么一般的怒吼，震的他闭上了眼睛。

　　呐，真让人不舒服啊，他还活着。

　　笑着扭头离开的菊，在走出了大门，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后，一头跪倒在地，抱紧了自己颤抖的身体。

　　我都干了什么……我杀了自己的神！

　　他看着我的时候，为什么用那种看着陌生人的眼神……为什么！

　　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

　　我恨你……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