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语者》三洋子

16、寤寐思服（四）

　　于是，戴风只好郁闷地领着后面的一行人盯着手提电脑里韦星杰的一举一动。
　　语音通话的对象应该是这些盆栽的真正主人，毕竟韦星杰通完话之后就开始动手给几盆大盆栽做起了保温工程。
　　戴风歪坐在本就不宽敞的汽车后座上，哈欠连天，这韦星杰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高三学霸，折腾完他的盆栽之后，就开始学习，一直到晚上一点钟还没有收拾上床睡觉的架势。
　　古白和孙澄澄跟着古成川有一段时间了，习惯了出夜班，倒没有什么，寿星大人时差倒得乱七八糟，现在早就睡过去了。
　　反倒是戴风，虽然是自己有私下接解梦单子，但是都是小梦境，人家睡个中午觉的功夫就能解决，所以现在他才是那个瞌睡连天的人。
　　这一天光是开车都要了他半条老命，现在还被迫在车里待着看监控视频，戴风真是有苦说不出。
　　头一歪，靠在了古成川肩膀上，戴风下意识地蹭了蹭古成川的肩头，权当是在撒娇。
　　古成川支在车窗上的手肘动了动，终是一边扶稳了戴风的后腰，一边挪了挪位置，给戴风腾出位置，好让他靠的更舒服一点。
　　有人给让位置，戴风更是乐得开心，所幸把眼镜摘了，把金丝框眼镜握在手里，头靠在古成川肩膀上，闭目养神，就像小时候偷懒一般。
　　两位当事人还恍若不觉在一个昏暗拥挤的后车厢这样的动作有多暧昧，而在一边目睹了全程的孙澄澄眼睛瞪的跟圆规画出来的一样圆。
　　睡的正迷糊时，戴风感觉到自己的后腰被人拍了拍，有人跟他说：“起床干活了。”
　　戴风迷迷糊糊间发出了介于嗯和哦之间模糊的单音节词，然后感觉有人把他的眼睛盖住，下一秒，戴风知道自己进到了韦星杰的梦里。
　　戴风睁开眼睛戴上眼镜，顺便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凌晨三点钟，这孩子还真是拼命。
　　还没来得及仔细参观一下这位小朋友的梦境，戴风就猛地被古成川扯过去，面前掠过一阵凌厉的鬼风。
　　“抱歉抱歉，我没睡醒，大意了。”
　　戴风一边弯下腰把自己的鞋带系好一边扫视周围。
　　由于古清子呼呼大睡，这次留着孙澄澄和古白一起外面留守，只有古成川和戴风进来了。
　　跟许律的梦比起来，这位小男孩的梦当真是杂乱无章，甚至不是个完整的场景，像是各种各样的场景拼接起来的一个空间，只是大约可以分辨出这是一个教室的模样。
　　韦星杰坐在课桌上写字，接着教室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人走进来，其实应该是女生，她的年龄应该不超过二十五岁。
　　她抱着几本书走进来坐在韦星杰旁边，有说有笑的打招呼。
　　戴风仔细辨认了一下，确认了她就是邓素素，只不过在补习机构提供的照片中，邓老师是短发，在这个梦境里，邓素素留着过肩长发。
　　两人说话大抵不超过五分钟，那阵鬼风刮得愈发猛烈，戴风把自己的铃铛手镯显现出来，淡淡的蓝色包围圈萦绕着两人，自动把两人与风暴中心的韦星杰划分出一个界限。
　　只是梦里的韦星杰还没有办法察觉到自己身边那阵愈演愈烈的鬼风，他拿过自己的运动挎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拿给邓老师看，结果却拿出了那个让韦星杰吓破了胆的断手掌。
　　韦星杰先是直接脱手把那个断手掌扔到了远处，然后被吓的几乎从椅子上摔下去，但即使是这样，仍然不忘护住邓素素。
　　断手掌正好被扔到了戴风脚下，戴风蹲下来，细细观察这个让韦星杰频繁做噩梦的东西。
　　这个手掌不像是成年人的手掌，五指纤细，符合那个未成年女孩鬼灵的特征。
　　但奇怪的是，这个断掌不像其他梦境里为了寻仇出现的断掌，血淋淋的，而是干干净净。其中食指和中指明显骨折了，骨头错位了，切口处有两种刀痕，几个着力点，像是一下没切断，切了两三次。
　　戴风还想继续观摩这个断掌，可这个断掌的主人明显不乐意。
　　断掌凌空而起，直奔韦星杰前去，纵使韦星杰想护着邓素素，但他毕竟只是个高三学生，力气体魄断不是这个凶神恶煞的断掌的对手。
　　眼看着韦星杰被这个断掌缠绕的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害怕，戴风注意到，躲在韦星杰身后的邓素素的身影渐渐模糊。
　　看来，这个梦要结束了。
　　只是，到最后的时候，韦星杰倒是做出了个让戴风意想不到的举动，即使是被断掌紧紧跟随，韦星杰仍是去拉正在消失的邓素素的手，哪怕最后只是碰到了邓素素转瞬即逝的衣角。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戴风和古成川回到了车里，古成川率先拉开车门往楼梯方向走，戴风招呼着剩下的人跟上。
　　眼下韦星杰刚刚醒来的时刻最为要紧，也幸好韦星杰租的房子在三楼，即使没有电梯也能很快赶到。
　　古成川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直入卧室。推开房门，看见的就是满头大汗惊醒在床榻上的韦星杰。
　　韦星杰的手甚至还保持着格斗模式，脖子上青筋暴起，听见开门声，头微微侧过去，看见了冲进来的一行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不过这小孩到底是个聪明人，不慌不乱地从枕头边摸到了自己的眼镜，戴上，看清了来人，平缓地舒了口气。“你们怎么才来？”
　　“要不然，你想让我们什么时候来？肯定是要看完你的梦我们才能来啊。”
　　戴风没能拦住口直心快的古白，他心里下意识地觉得韦星杰不会喜欢这样的对话方式。
　　韦星杰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完我的梦？所以你们现在知道什么了吗。”
　　刚刚从车库跑上来，甚至还觉得有些热，但进了这间屋子却格外的冷，戴风看了看周围，这个时间暖气早就供应了，为什么会感觉冷。
　　环顾了四周，戴风发现了窗口开着一个小缝，再看看韦星杰床上的被褥，看来他是故意开这条缝的，床上的被褥格外的厚，显然是做好了准备。这头古白还没来得及回答韦星杰同学的话，韦星杰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韦星杰听到微信语音通话的提示音像是打了个激灵，立马接通，但他并未说话，而是走出了卧房，进了另一间房间去通话，刻意回避了戴风一行人。
　　戴风倒是无所谓，只是孙澄澄很兴奋。“小北哥，这电话是不是有猫腻！”
　　戴风耸了耸肩膀，他站在风口，晚上三四点的寒风吹得他打冷颤，“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帮他解梦的，他还是有自己的隐私权，说不定是家里的什么急事呢。”
　　刚说完，戴风就看见古成川走到窗户处伸出头探了两眼，然后又扫视了一下窗台周围，接着把窗户给关死了。
　　少了这个风口，戴风瞬间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等古成川走近了朝他笑了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韦星杰推开门进来，看了看屋里边杵着的四个人，说：“那个，门口又来了一个人，说是和你们一伙的。”
　　戴风这才想起来，刚刚好像没把古清子给叫起来。
　　“是我们的人。”
　　“哦，我们出去客厅聊吧。”
　　韦星杰还是如同在奶茶店一般只与古成川交流，像是认定了他是老大才信任他。
　　走到客厅，戴风对上古清子那个满是哀怨的眼神，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安抚安抚这个被遗忘的小少爷。
　　“今天还是我生日呢，你们太过分了！”
　　“是昨天，不是今天。”古白好心提醒。
　　韦星杰坐在古成川的正对面，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配上他仍少许存在的婴儿肥，面前这个男孩当真是少年气十足。
　　“现在，我大概跟你们讲讲这个梦吧。”韦星杰扶了扶眼镜，开始慢慢道来：“无论我做什么样的梦，不管是什么环境，都会有一只断手跟着我，纠缠我。”
　　“做这个梦多长时间了。”
　　“三个月了。”
　　“那你认不认识断手的主人呢？”
　　听到这个问题，韦星杰看向说话的戴风，他摇了摇头，“我身边根本没有认识的人出现过断手的情况。”
　　韦星杰沉默了一下下，抿着嘴巴，才说：“但我隐隐约约有在梦境中看见过几次一个女生的身影。”
　　众人都保持沉默，等着韦星杰继续回忆。
　　“我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她最近没来了，只剩下一只断手，上一次我梦见她的时候是一个月前了。”
　　“身高年龄，这些能不能推断？”
　　韦星杰弯下腰，手撑着下巴，像是在思索，然后给出了答案：“我想应该是十四五岁左右，身高到我肩膀，大概快一米六。”
　　戴风真的是越来越欣赏这个男孩子了，他能冷静的回忆梦境并且给出有用的信息。
　　“那你周围有没有认识这样的女孩子。”
　　“有。”
　　听到这个回答，众人都来了精神，齐刷刷地等着韦星杰继续讲下去。
　　“但是我能肯定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女孩子。那个女生她没有出现断掌的情况，而且生活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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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之间暗戳戳的互动被我抓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