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煮酒》颜不值

1、仙君显灵

　　七月十五中元节这天，人们通常都是在家中拜祭逝者，或是再加上些驱鬼的仪式，到了晚上便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若是有孩子吵闹着要出去玩，那便是要被家中长辈狠狠教训一通的。
　　但虔灵山一带的习俗却与别地不同，这里的中元节格外热闹，不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还有各式各样的庆典。到了晚上更是携家带口地上山，去那虔灵观中祭拜。只因那虔灵观中供的虔灵真仙便是这天的诞辰。
　　虔灵真仙又称鬼君，不仅因他生于中元节，更因他乃以鬼之身飞升成仙，乃是旷古绝今第一人。
　　传说这虔灵真仙为人时正是出生在此山之中，那年连月大旱，滴雨不落。直到中元节头三天才开始阴云密布，但却就这么阴着不下雨，直到中元节这日子时，一道血红的闪电划破天空，须臾便响起一声惊雷，这雨才下下来。
　　而此时，家住山中的一户人家里，妇人生产发作了三日才诞下孩儿，好巧不巧，正是那雷声一响孩子便应声落地，活像是被雷给劈下来的。
　　巧合当然不止这一处，传说那道雷正巧又劈中了产妇门前的大树，妇人在屋中刚生产完，便见屋外火光冲天，稳婆打开门一看，那火只围着屋子一圈烧，屋子却是没烧到一点。大雨之下，火势既不蔓延也不消退，跳跃着仿佛在庆祝孩子出生。
　　传说山下的人先是见一道血红的闪电，继而闪电化为火龙直冲山间，火龙落地孩子便降生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孩子原就是天定之人，飞升不过是迟早的事。
　　简明心混在上山的人群里东张西望，一方面是下来凑凑热闹，他太久不下山见什么都新奇，另一方面更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防微杜渐。
　　夏季多雷雨，而中元节又是这虔灵山最热闹的几天之一，若是天雷引起山火后果不堪设想。特别是他出生以后，中元节这天打雷的概率特别高，总觉得老天其实并不是在为他庆祝，而是真的想劈死他，只是没成功。去年便出了次状况，因他平日喜静，老找个深山躲起来，施救不及伤亡惨重。
　　简明心走走逛逛，因着虔灵观香火旺盛，路也修得好，石阶宽大又平整，一路上还有许多卖小物什的摊贩。走着走着，简明心被一个卖面人的木架吸引，那面人捏得栩栩如生，除了各路神仙，还有各种动物。简明心拿起一只小花猫细细端详，忆起为人时养的那只黑猫，浅笑无声爬上嘴角。
　　“姑娘有眼光，传说虔灵仙君爱猫，您带着这只花猫去上香，仙君必定高兴！”货郎热情招呼着，简明心却气得直瞪眼，凶巴巴地把面猫插回木架，“哼”了一声便走了，你才是姑娘你全家都是姑娘！
　　简明心心中郁闷，心道若不是十七岁便归天，让他再多活几年，这相貌必定会更加英挺硬朗，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稚气未脱。但想着又有些颓然，他原本阳寿有127年，即便不飞升也是个人仙，可偏偏总是折自己阳寿去救他人，生生在十七岁便把阳寿用尽。
　　想着心事不知被谁撞了一下，简明心身子略略一偏，便被身旁一人稳稳扶住，一声低沉的“当心”磁得耳朵一麻。
　　简明心自知即便他不扶自己也不至于摔了，但也转脸过去道声“多谢”。这一转脸，简明心怔了一瞬，好个剑眉星目的俊朗公子，直叫人眼前一亮。简明心虽也被称俊，但却是称的俊俏，更有甚者说他美貌，气得他直翻白眼。简明心羡慕不已，便偷偷多瞧了两眼。
　　原是偷偷，却被逮个正着，因这两眼望去都正好与这一身黑衣的公子对视，简明心有些心虚，便尬笑着干咳了两声，加快步伐走到前面去了。
　　行至观中见无甚事，简明心便隐去身形坐在神像上休息，顺便听听信徒的祈愿。听着听着，发现来的不仅有人，竟然还有个别的鬼和妖。这些妖鬼法力低微幻化的人形也拙劣不堪，骗骗凡人还行，在神仙眼里无所遁形。简明心见它们并不害人，祈的愿也不过是想投个好人家、老大骂他的时候不要带上家人之类的，便也不管。心中还暗自有些得意，看来自己不仅三界通吃，在大家心中还是个神通广大的神仙。
　　听得有趣，简明心便躺在神像手上把脚也翘了起来，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时不时还晃上一晃，又变出一把瓜子慢慢嗑了起来。嗑着嗑着，见之前扶他的黑衣公子也走了进来，他嗑得更起劲了，聚精会神地听着，是求姻缘呢还是问仕途呢？
　　“一愿您平顺喜乐，二愿您仙途顺遂，三愿……您走路当心。”低头说完他便快速地磕头上香转身边走。简明心本是边听边笑，这孩子，人家祈愿都是为自己为家人，他竟给神仙祈福。谁知听着听着，差点惊得他从神像上掉下来，瓜子都洒了。
　　走路当心？莫非他是哪路仙友自己没认出来？
　　难怪难怪，当时偷看他两眼都对视，哪有这么巧的事，明明就是他在盯着自己。简明心心道不好，大家都是神仙，他认出自己自己却没认出他，招呼没打一个还跑了，岂不觉得他目中无人。
　　简明心翻身下神像，赶紧追了出去。可此时子时将至正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时候，简明心哪里还找得到他半点踪影，只得暗自祈愿若真在天宫遇见，对方可万莫提起今日之事。抬眼望见自己的神像又觉可笑，哪有神仙跟自己祈愿的。
　　简明心追不上人，折身正欲回神台继续躺着，却见一妇人跪在垫子上哭哭啼啼：“救苦救难的虔灵上仙，求求您救救我女儿吧，明日她便要被送去给那猫妖吃了，我听说您是最灵验的，求求您了，一定救救我女儿，来日还愿必当倾家荡产供奉功德……“那妇人抽抽噎噎边说边磕头，满面沧桑一身尘土，看来是行了不少路来的这里，看样子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有妖怪作乱自是神仙该管的，但简明心不便现出真身，便打算先跟着妇人回去，再化个形详细询问。谁知她刚起身，身旁的瘸腿汉子便跪下祈愿道：“我也是泥岗村的，下个月就轮到我女儿了，那妖怪要我们每个月都献一个十五岁少女，我们家就这一个孩子，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说着也抹了把泪，接着便是些求神告仙供奉功德之类的。
　　再接下来一连十几个都是泥岗村的，祈愿也都差不多。简明心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便即刻到后堂化身道长出来询问情况，称虔灵真君显灵委派他来。因那妇人的女儿明日便要送上山，而泥岗村在几十里外，便同大家边走边说，十几人七嘴八舌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原来三个月前村里有人开始生一种怪病，整日萎靡迅速消瘦，请了大夫来也无济于事。村里能干活的汉子一个一个倒下，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道士来到村里，自称是流云真人第五代传人，道号法冲。
　　那法冲道长称是见这小荒山上妖气冲天特来降妖除魔，看过村里的病人便道是妖精吸去了精气，命不久矣。而后便要上山除妖，临行前交代，这妖怪便是大名鼎鼎的妖王流泉滴沙萧七郎，他若有命回来，村中病人自然无恙，将养数日便可痊愈。若他回不来，要救这些人，便只能每月献祭一名十五岁少女。村民们都被这道长的大义所感动，千恩万谢之后送他上路。
　　那晚村民们都不敢睡，但也无人敢去山上瞧个究竟，只一时听见轰隆隆如闷雷之声，一时听见锵锵铛铛似兵刃相见，这样吵闹了大半夜，最后平息下来。天亮以后有大胆的汉子结伴去山上查看，只见半山腰上一大片血迹，树枝上还挂着一片法冲道长道袍的碎片，只道凶多吉少。
　　几个汉子垂头丧气回到村里，众人皆惊骇不已，有人提议送少女献祭，但说到人选便卡住了。十五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谁人舍得自家的女儿去送死呢？
　　众人一合计，决定先去其他村子打听一下，看有没有别处也有人生这怪病，有没有什么救治的办法。这一打听更是骇然，原来附近村子皆有人染病，最初发现的时间跟泥岗村差不多，有的村子已经开始死人了。
　　几个村子的人把信息一交换，都十分害怕，最终找了个无父无母的痴呆儿送上山。结果送人的人和痴呆儿一夜未归，第二天几人屁滚尿流地下山，道妖王爷爷是要娶亲，要村里最美的少女，娶足了后宫佳丽三千便罢休，且是每村每月送一个。
　　众人听罢又惊又惧，不忿他贪得无厌又恨他欺人太甚却是无可奈何。随着病人的病情逐步恶化，最终每个村子都如期献上了少女。过后三五日，病情果然逐步稳定，再过半月年轻体壮的便已恢复如常下地干活了。
　　待病人都好得差不多了，一月之期又至。哭哭啼啼送上第二批少女，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这些村子里规模最小的便是泥岗村，不过几十户，人口不足三百，十五岁的未嫁少女拢共就那么几个，还得要漂亮的。
　　也曾有人报官，官府一听是妖王萧七玄便只派几个人在山脚下做做样子，之后再有人报便直接给打了出去。求告各路神仙的也不是没有，只是也都石沉大海。
　　泥岗村人最少，压力自然最大，于是十几个干不了活的老弱妇孺便结伴挨个观里拜，只求碰上哪路神仙能听见，这便碰上虔灵真君显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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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萌新一枚，还不太会写。本来是写来自嗨的，又忍不住希望有人看，就发上来了。有什么不足的还望多多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