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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酒精上瘾 ...

  •   “季棠,你可算醒了。”

      季棠再次睁开眼,第一个感觉到的是疼痛。浑身都疼。
      是那种酸疼到炸裂的感觉。仿佛全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被拆开,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三天三夜,再重新组装回她的身体里。

      季棠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还活着。

      这是哪里?

      她睁眼,尝试转动眼球,发现是医院。

      鼻间是熟悉的消毒水气味,触目可及雪白墙壁与天花板。

      床边坐着个年轻人,头戴棒球帽,身穿休闲装,浓眉大眼。一手拿着手机,正在低头看她。

      是郑易。

      “先喝口水。”

      季棠被他扶着坐了起来,“...我是怎么出来的?”
      她听见自己的嗓子哑得惊人。

      “你还好意思问。刚下地道的时候,我就让你往前走,你不听。偏要走在后面。”郑易没好气道,“结果走了一会,我们一回头,发现你不见了。然后我们都开始分头找你。怎么找也找不到。”

      “后来我们看时间不早,只能先干正事,一路去了尹宅。从尹宅里出来后,出来的路上,才在一个拐角的岔路里,发现了你。”郑易连连摇头,“季棠,你当时肯定没好好听讲来着。地质局来的专员刘先生说过,那里是以前的下水道,很脏,不让我们进去来着。”

      “......”

      “结果我们进去一看,就发现你躺在墙角,低着头,整个人好像在睡觉。”

      “...哦。”季棠低头喝水,装作面不改色。

      “是沈敬言最先发现你的。他弯腰去叫你,结果你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噗”季棠一个没忍住,一口矿泉水喷了出去。

      “淡定。”郑易似乎早有准备,躲得飞快,扔了一张纸给她,“要淡定。”

      尼玛你淡定一个给我看看。站着说话不腰疼。季棠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相当扭曲。

      “季棠,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又被梦境传说那帮人下套了?”郑易叹气,低头看她,表情严肃。

      说实在的,季棠不是很喜欢“下套”这个词。这个词似乎带有某种感情色彩。通过比喻,生动形象地描写出下套者的聪明机智,从而反衬出中计者的傻逼笨拙。

      她捏着杯子低头,心说总算能好好喝一口水了,眼也不抬地说:“是。”

      “是不是又是那个姓谢的?”

      季棠点头。

      “我就知道。季棠,你能不能长点心?都被他骗了那么多次了,回回都那么惨,怎么还不长记性?”郑易唉声叹气,恨铁不成钢。

      “...谁说我不长记性?!尼玛我当时一看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小警察,我就觉得不对劲。我当面拆穿了他,谁料那个缺德玩意却虚构了一场事故?”
      “斗大的深坑啊,里面全是尸体。我特么一下子就傻了,几十个人的尸体啊,掉脑袋的掉脑袋,断腿的断腿,一个个都死不瞑目。对了,那里面还有你,郑易!我特么大脑一片空白,心理阴影估计得留一辈子,哪还有闲心想那么多。”季棠大怒,一下子呛住了,咳嗽连连,搞得郑易也被吓了一跳,过来拍她的背。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么关心我。我挺感动的。”郑易边给她顺气边说。

      季棠狂翻白眼,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先深呼吸,别说话。我先说,你听着。”郑易叹气。

      季棠听完了他的叙述,这才知道,他们也到达了尹宅。尹宅的具体构造和她梦里的一模一样——地窖、阁楼、客厅、偏房。果然,那个杀千刀的家伙对尹宅早就了如指掌。

      地窖里全是玫瑰,郑易看了也头皮发麻。还有台钢琴,钢琴顶上有个花瓶,警察在花瓶里搜出来一张字条。字条上没字,后来来发现,用的是一种特殊涂料,需要在紫外线下,才能显示出来。

      紫外线下,字条上浮现了一行字——红玫瑰协会。

      季棠顿时心里就一抖,激动了起来。“红玫瑰协会!我听说过这玩意!”

      “那个姓谢的和你说的大半部分,都是真的。我也调查过了。当年那个黄埔军校毕业的小巡捕,就是调查了几天后离奇死亡的那个,的确家里起了火。当时重点嫌疑人是住在他隔壁的女人。就是那个报案的女人。”

      “据说当时只有她有作案时间。”郑易摇头,声音低沉,“她姓顾名白影,是那个小警察的爱人。”

      “...爱人?”

      “对。当时巡捕来抓她,她表情很淡定,似乎对一切早有预料,这更加深了巡捕的怀疑。但在审问中,她摇头说自己对一切也不知情。”
      “只是因为前几天,小警察对她说——他要走了,让她好好顾自己。她当时就觉得不对。结果没过几天,他就忽然死了。”
      “顾白影觉得邪门,于是想去他家调查,他家却忽然着火了。她说,那天她透过窗帘看到了一个人影,应该就是纵火人。但是她不知道是谁。”

      季棠愣了一下,“她这么说,巡捕能相信吗?”

      “不相信也没辙。因为这整个案子都太蹊跷,完全捉不到其余可疑的人。”郑易啧了一声,“总之审问了一通,也没有找到什么证据,后来顾白影就被放走了,之后音讯全无。”

      “据说,她一直在独自调查这一切。但就在三年后春天,她也死了,跳海自杀了。”郑易摇头。

      “……”季棠听得心里发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尹玫的事还没解决,现在又冒出了一个顾白影。

      心说这陈年往事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乱到令她绝望。

      季棠皱眉,刚想说什么,忽然门开了。

      起初她还以为是走廊的穿堂风,毕竟她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
      但并不是。病房里走进来一个人。那青年身穿白衬衣,戴金丝边眼镜,一张俊脸相当冷淡。

      “醒了?”

      “…醒了。”

      季棠扭头去端杯子。其实她也不是想喝水。只是单纯想找点事做。

      “怎么回事?”

      “我被某个混蛋又骗了一次。”

      他皱眉,点了点头。季棠感谢他没有用看弱智的样子看她。

      他低头看了她一会,张了张口,估计刚要说话。

      “怎么回事?”

      没想到她忽然反问,他愣了一下,皱眉,“什么怎么回事?”

      “在省精神病院,我的记忆为什么被做了手脚?”

      意料之中的沉默。

      “你其实没必要这样,我和他已经结束了。”季棠低头喝了口水,水已经凉透了,顺着食道流下去,引起胃神经轻微的痉挛。
      “我又不是受虐狂。”她摇了摇头,声音平静。

      “我没必要怎样?”

      “我不想在医院里再待着了,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医院。消毒水气味挺难问的。我饿了。”季棠坐在病床头。翻开被子就要下去,脚腕一软,脸疼的白了一下。

      “你干什么?”他顿了一下,一把扶住她。

      “去吃饭吗?我认识附近有一家烧烤店,很好吃。”
      季棠连连摆手,示意她没事。他却没说话。半天得不到回音,她扭头看他,他恰好也在皱眉看她,估计以为她已经精神错乱了。

      “你不饿么?现在已经——”季棠低头看了眼表,“——晚上十点半了。你竟然不饿?不然去看电影?”

      她扶着病床护栏站起来,刚要走。忽然被按回到床上。

      狭小的雪白病床上,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年轻女子刚刚醒来,乌黑长发略显凌乱,脸色有点苍白,被一只手重新按回到床上。按住她的青年一身白衬衣,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柔软棕褐色发梢在光下如梨木。
      他估计也只是想阻止她乱跑,完全没想到她此时身体这么虚弱,被他一推,整个人就后仰倒在了病床上。导致他也没收回来劲,猝不及防,也几乎倒了下去,还好最后用手撑住了枕头。

      被按在床上,青年另一只手撑在她脸庞,空气忽然有点微妙。季棠也愣了,和他大眼瞪小眼。

      “......”

      “......”

      寂静中,季棠与他对视,觉得估计在他眼里,自己就像那种高烧四十度,把脑子烧坏的重病患者,刚刚忽然拔掉输液管,精神亢奋地跳下床,叫嚣我要吃烤肉。

      季棠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这陪床的人换作是她,她也拦。

      他很快收回了手,作势就要站起来。

      “对不起。你给我的戒指,我丢了。”她忽然轻轻说。

      “我发现了。”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我一定好好保管。”年轻女子浅浅吸了口气,楚楚可怜地说出这种欠揍的话。

      “我如果说不能呢?”他的声音有点低。

      “那我就不喜欢你了。沈敬言。”

      忽然寂静。

      “不仅不喜欢你,还辞职助理职位,并向郑易控诉你平时对我的压榨,加班不给钱之类的。别这么看着我,我也很难过的。”

      “......”

      他低头看她,季棠觉得他心里肯定在想,这女的怎么这么不要脸。

      “真的。我可难过了。这几个月来,在沈黑客手下做事,我受益匪浅。尤其你还这么帅。”

      “......”

      估计他现在不止觉得她有病。还觉得她是个女流氓。

      “沈敬言,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他没有什么反应。但她觉得有一瞬间他想点头。

      “那好,你听好了。我不傻。谢谢你在黄浦江联络点找到我的暗号。我在联络站楼下的月季丛里挂了一串我的耳环。谢谢你找到了它。”

      “谢谢你,在尹宅的地道里找到了我。把我带了出来。”

      “谢谢你。即使我被梦境传说的人劫走,登上警方的通缉令,你也还是选择相信我。”

      年轻女子的声音轻轻,轻得像一声叹息。

      “所以,你能带我走吗?”

      他低头看她,金丝边眼镜后一双深色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走去哪?”

      “出医院。吃烧烤。”

      “......”

      最后还是没吃成烧烤。他说她嗓子还哑着,烧烤的话,吃完倒是是爽了,明天就废了。

      但是当她拉着他闯进一家地下酒吧时,她觉得他开始后悔了。
      后悔在一分钟之前做出的决定——只要不是烧烤,去哪吃,她说了算。

      “别喝了。”

      她拎着一罐啤酒,摇摇晃晃躲开他夺酒瓶的手,“我都好久没碰酒了。让我喝吧,沈敬言。”
      说罢她又叹了口气,“说真的,我觉得我已经酒精上瘾了。”

      “知道么?沈敬言,有时候,我觉得我就像在做一个梦,说不上美梦,也说不上噩梦。就像我前二十年的人生一样,不算光宗耀祖,也不算罪大恶极。”季棠摇头,“总之,我感觉在这场梦里,有些谜团解开了,有些又笼上了迷雾。我想醒过来,特别想,但怎么醒都醒不过来。”

      “还有,沈敬言,我不是什么好人。”她晃了晃啤酒罐,残留的黄色液体在易拉罐内发出流动声响。

      她撇了撇嘴,一饮而尽,去拿下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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