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青天收雨

75、谢笙死了

　　后来很快郑易也赶来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季棠，还算你有点良心。”郑易瞪了她良久，估计看到她实在脸色惨白，最终没有大发雷霆，隐隐咬牙道，“还知道留暗号？”

　　“当然。”季棠虚弱点头，呼吸面罩里呼出雾气，听的不太分明，“相信我。我一直心系群众。所到之处，无不留下暗号。”

　　“……”

　　两人沉默对视良久。

　　郑易脸色有点黑，对她点了点头。“不过，警局决定了。鉴于你的情况确实有点特殊，勉强算是被骗并且胁迫犯罪，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惊喜非常。

　　季棠当即立下，遂一五一十全都和他说了，近一个月来的全部所见所闻。

　　听完后郑易先是沉默了一下。继而开口，顿了一下，“韩南城死了。”

　　“……”

　　“就在发现你们的筒子楼。准确的说，就在他家。心脏病，□□中毒。”郑易补充道。

　　季棠愣了一下。这个消息，尽管她早有预料。但是，真正听到的那一刻，还是心里一顿。

　　……那个男人就那样死了。
　　她曾为他纹了一只蓝色的蝴蝶，右肩皮肤仍然能够依稀回忆起那种针脚刺痛，毛细血管跳动轻微痉挛的感觉。
　　尽管，当时她之所以纹那只蝴蝶，是为了接近他，骗取他的信任。

　　“不对啊。他当时……是自己一个人吗？”季棠愣了一下，想想就觉得不对劲。

　　这是个相对委婉的说法。因为，当时他不是在家里吗？在书房里。周围还围着一堆包括她在内的犯罪分子……

　　“不。他是在筒子楼发现的。而你们是在他家的书房里被发现的。”郑易皱眉看她，摇头。

　　季棠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

　　没道理啊。

　　当时他应该已经死了。否则，韩南城那个脾气，早跳起来把他们一圈人都掐死了。

　　显然，在他离开房间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但是，这又是一个悖论——死人怎么会走路呢？

　　原因只可能有一个——他人为之。

　　有人故意拖着韩南城，离开了他家，后来又不知为何，将他扔在了楼道里。

　　季棠忽然有点头皮发麻。心说，既然那人能够撬开书房乃至书房大门的锁，将韩南城拖出他家，而当时，季棠他们一众人都处于深层睡眠状态，相当于案板上的羔羊，任人宰割。

　　如果那人当时稍稍做点什么，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就都能当场死亡。

　　可是，第二个悖论，有蜂鸟把守。

　　如果遇到外人入侵，至少蜂鸟会有反抗。况且，蜂鸟和他们都说好了。一但有意外情况，会立即跟筑梦师汇报。到时候，他们会立即强制进行梦境脱离，已保护自身安全。

　　绝不至于一点反抗都做不了。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是内部的人出了问题。

　　那个把韩南城运出他家的人，不在外面，恰恰就在书房里面。

　　……是谁？

　　季棠登时额头就冒冷汗。

　　一面大脑飞速运转，会是谁？

　　秋山洋子，赵小曼，傅秋，陆祺瑞……

　　而且，那人还解决掉了把守在房门外的蜂鸟。只有两种可能，秋山洋子。因为通常情况下，蜂鸟直接听从筑梦师命令。

　　但这次，情况有点特殊，傅秋是最高指挥人。

　　但是，傅秋又为何这样做？

　　这么做对他没一点好处。季棠完全想不出他的动机。

　　傅秋那么精明的人，当时又一心扑在永生之树上，绝不可能这样做。

　　……那会是谁？

　　“这次抓捕行动确实有收获。没有白和你在茶楼接过头。”郑易神色稍稍缓和了些，不过还是有点黑。“我们拍到了秋山洋子的真面目，并与日本警方取得联系，目前她已经荣登通缉令榜首。林轩确认死亡。梦境传说中国分部部长傅秋确认死亡。还抓住了一个人。”

　　“……谁？”季棠一愣。

　　“赵小曼。”郑易翻了翻档案，脸色难看，“季棠，你应该很熟悉。就是宋识节案里，那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女星。”

　　季棠闻言心里就咯噔一下。原来是她。看来运气不好，被逮了个正着。

　　“.....她现在在哪？”
　　“她在警局里被拘着呢，还能去哪？”郑易没好气地瞥她一眼。

　　这是个不太友好的语气。季棠心里琢磨，是不是郑易心里把她当作一丘之貉，同流之污的同伙了？

　　季棠心里一万个冤枉，连连摆手，“别误会啊，郑警官。我完全不知道赵小曼的身份。”

　　郑易闻言皱眉看她，仍然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季棠见他这幅样子，更不敢提这茬，提她想去见见赵小曼的事。

　　说实话，她还是挺想见见她的，不为别的，问出一些事来。季棠还有很多谜团。

　　“还有那个催眠师，姓谢的那个，据说以前是个音乐天才。傅秋利用了他的绝对音感，让他在噪音中分辨磁场音波，为自己卖命。”郑易翻看档案。

　　“对了！季棠，你去过老司令档案馆吗？我在那也看到你留下的暗号了。”郑易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

　　“我去过啊。”季棠愣了下，点头。

　　“发现了暗号后，我们也去档案馆调查过了，跟看门大爷简单了解了情况。”郑易顿了一下，“大爷说，当时只有你和一个墨镜青年来过。但是，除了你们两个以外，好像还有其他人人。”

　　“……谁？”

　　郑易摇头，“不知道。大爷说他没看清楚，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那背影深蓝色，像西装，又不像。只一眼，那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大爷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季棠起初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心里就一抖。

　　......是陆祺瑞！

　　把她关在档案馆地下室的那个人，竟然是他！

　　陆祺瑞为什么要这样做？

　　季棠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他妈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陆琪瑞也没那么简单。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单纯想要害她？还是想去档案馆地下室里拿点东西？

　　拿什么？

　　但以此同时，还有很多其他的谜团。比如，当初档案馆地下室的西洋钟是怎么回事？直到现在，季棠还是能清晰地回忆起那种感觉。
　　钟声敲响。那一刻她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灵魂也被撞出窍。只剩一具躯壳，恍恍惚惚的，再回过神来，脸上已经湿漉漉一片。

　　她连自己为什么会哭的原因都不知道。

　　是精神暗示吗？

　　为什么档案馆地下室会有这种玩意？难道跟多年前的韩廖成有关？也就是说，和当年蓝蝶的间谍任务有关？

　　如果手头上还有那张档案馆建筑图就好了。按理说，那张地图上应该会有提示。但季棠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当初真该拍一张照片的。

　　其实事后想想，一切其实早已有一条明晰的暗线。

　　西洋钟，钟表，时间。

　　一切都指向时间。

　　与时间的永生之谜有关。

　　但彼时的季棠完全头痛，不想细想，大脑像针扎一样的痛。只好作罢，捧着一杯水，倚坐回床头。

　　病房的窗户大开，清早通通风。

　　一屋子的人，有坐有立，神态不一。有坐着看杂志嗑瓜子的，有病床上葛优躺的，还有手里紧紧捏着一份文件，抱紧双臂皱眉的。

　　片刻后。一名站得稍稍远一些的白衬衣青年，伸手示意，接过那份文件。

　　青年翻了翻，手指修长，金丝边眼镜在光下有轻微的反光。

　　“这是此次抓捕行动的罪犯名单？”沈敬言翻开片刻，纸张哗啦啦地轻响，随即他忽然开口，“好像少了一个人……谢笙呢？”

　　那一刻瞬间的寂静。没人说话。只有深秋的风声。

　　年轻女子坐在床头，穿着病号服，乌黑头发垂下遮住半张脸，像流云滑过高塔。

　　她抱着一本杂志，低头看，专心致志。但看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

　　就像是读不懂一句话，仔细盯着看了一会，连话也看不懂，于是切分句子成分，长久地盯着同一个字看。

　　秋风呼啸。

　　她摇了摇头，良久，动了动唇。声音似轻飘飘羽毛。
　　深秋，最后一只大雁也飞走了。

　　然后那羽毛掉在地上，濡湿，腐烂，消亡，不会有丝毫声音。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