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青天收雨

53、真假难分

　　“生哥那边已经办妥了。”季棠还没反应过来，江远俊忽然猛地抬头，“这是暗号。当初约定好的。”

　　“其余所有的蓝蝶幻影都已被杀死了，就剩我们了。”

　　“......”季棠一惊，心想那几人手脚也太麻利了。继而就有点崩溃，看着阳台摇椅上依然唱歌的旗袍女人，心想这怎么办到的？

　　还没等反应过来。门已经开了。那一刻，季棠震了一下，少年浑身是血。

　　白衬衣从袖口到领口，全是血，甚至脖子上也沾上了一些。

　　但少年依然神色平静，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是多么的可怖。

　　“......他们是怎么办到的？”季棠躲在柜子后，咬牙，小声说。

　　“.....”江远俊低头看了眼手机，谢笙发来了一条短信。“他们那边的韩南城不是少年形态。而是长大后的样子。一见面就崩了她。”

　　“......”

　　“崩完之后，还不解气地掐住脖子，嘴里还说着，‘这不是那个前阵子跟踪我的人吗？’”

　　“.......”季棠心说，这明明是韩南城记恨上了她，这是杀蓝蝶吗？这是杀季棠啊。

　　想了又想，季棠就怒了。心想这还怎么玩？这完全不是一个难度好吗？自己这边是少年，阅历还是一张白纸，完全不恨蓝蝶，难度系数max。

　　还有，感情这里的空间不是相互联通的？亏她还以为，这少年刚刚去谢笙那边串门了。原来只是他自己溜出去完了？

　　不对。那怎么解释，他胸前的血迹？

　　季棠一愣。

　　她这个空间里的韩南城，必然已经杀过一次蓝蝶了。只是不知道，是谁诱导的。

　　不是谢笙，应该也不是秋山洋子和陆琪瑞。因为他们三人一直是一起行动的。如果真发生了什么，谢笙不可能不跟江远俊说。

　　会是谁？季棠想了又想，心里一跳，该不会那个林轩？

　　可他不是怀表吗？通常情况下，怀表不是只负责监督时间，不参与任何作案细节中吗？季棠一愣，刚想开口问江远俊。就发现他不见了。

　　季棠有点慌，四下张望，终于发现他趁少年不注意，走了过去，往茶几上放了把枪。

　　“......”
　　季棠心说，你当他傻？这方法也太简单粗暴了。

　　没想到，那浑身是血的少年走了过去，拿起枪。
　　季棠一愣，一瞬间以为事情能成。说不定他其实早就恨上蓝蝶了呢？这么大的少年，叛逆得很，内心难以揣测。
　　结果没想到，他没有瞄准阳台，而是忽然举起，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

　　季棠一惊，猛地扑了上去。

　　她要的是蓝蝶死，而不是他死。一旦韩南城死了，计划就失败了。

　　她可没忘了谢笙的话。到时候陆琪瑞怀疑到她身上来，一百条命都不够她死的。

　　结果就在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圆场时，就把他撞了个趔趄。到底还是少年，身量清瘦，被她猛地一扑，手枪脱手而出。

　　她低头，刚站稳，就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比尴尬的境地。

　　和少年四目相对。

　　寂静片刻，少年动了动唇，冷冷看她，眯眼，“你是谁？”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家？”

　　死寂。季棠几乎听见自己的大脑在飞速转动。

　　僵硬片刻后，她想出来一个方法。眼下，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冒险的方法。

　　“计划失败了。我要走了。”她低下头去，弯腰，看他的眼睛。

　　* * *

　　屋子里的唱片机仍然吱吱呀呀响着。一段梦境里的古老时光。

　　女子肩上披着一件黑色夹克，然后她把它脱了下来，露出一身青色旗袍。旗袍的肩膀有点开线了。似乎被什么东西扯坏了。

　　露出一只深蓝色的蝴蝶来。

　　她弯下腰来。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从见你第一面时，我就知道。”她低垂眉眼，浓密眼睫颤了颤，似黄昏时一群黑鸟。“你猜的对，南城。我是间谍。我之所以嫁进韩家，成为你的继母，抱有别的目的。”

　　她感觉他顿了顿，抬头看她。少年的脸冷淡清秀，胸前有大片深红血迹。

　　“....你到底是谁？”他看了看阳台上，坐在摇椅里的女人，顿住。

　　“那不是真的。只是个机关人偶。”女子低低地吸了口气，“南城。它只是我的替代品。一会他们就要来了。”

　　“谁要来了？”

　　“任务失败了。他们要来了。”女子深吸一口气，黑色长发垂下，遮住半张脸，剩下的半张脸，洁白如雪，淡眉红唇，轻轻道，“我是间谍。”

　　她在摸他的头发，他感到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但她最终抬起脸来，脸色有些苍白，笑了。

　　“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替我活下去。”她把枪塞进他手里，托起他的手，上膛。

　　“这么多年，对不起。”她半跪在地上，抱着清瘦少年。

　　就在那一刻，少年脸色变了，低头看她，大片血液从她的脖颈涌出。

　　“知道吗？有时候，我总觉得我在做一个梦。我梦见我长大了，你走了。我梦见，刚刚我好像杀了你。”少年脸色苍白，声音低哑，但没有掉一滴眼泪，“还好梦醒了。你还在这里。我也没有杀掉你。”

　　她抬手，抹掉他脸上的血。女子手指微凉，令他忽然空落落的。

　　“我要走了。”

　　“照顾好自己。乖孩子。”

　　“遇见别人，就说我死了。否则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她的声音小了下去，越来越小。温热血液从脖颈流出来。“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被一位先生捧红了，做小明星，他告诉了我的身世，让我来这里做间谍。做明星那几年，也赚了一些钱，也有人为我一掷千金。但这些我通通都不想要。我只想待在梧桐树下，像我小时候在老家的时候，那一年春天真温暖啊。一辈子留在瑷珲，不用更名改性，不用东躲西藏，不用身不由己。”

　　“南城，你很好。和你待在韩家的这几年，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我感觉自己终于有个家了。”女子轻轻地说，又笑，“如果我没死，我会回来找你的。知道吗？”

　　可是，怎么可能不死呢？都收了这么严重的伤。子弹贯穿脖颈。说话都费劲了。

　　嘴角也流下血来。

　　“杀了我。乖孩子。否则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我已经活够了。而你必须活下去，继续活下去。”

　　少年低头，紧紧拥抱她，脸色苍白。

　　扣动扳机，她顿了一下，彻底低下头。

　　就在那一刻，唱片机忽然不响了。仿佛忽然下了一场雾，一切都静止了。客厅灯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灰暗。

　　就连少年本人也像是融化进了黑夜里。整个人跪在灰暗的客厅里，紧紧抱着她，脸色苍白，下巴垫在她的肩膀。

　　然后他也随着周遭的一切，暗下去，暗下去。

　　到最后只剩下他的声音。少年音，有些低，有些冷，有点抖。

　　“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