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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秋山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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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光哪来的?”季棠瞠目结舌。半晌,终于再次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不是电灯灯光,而是稍暗一点的荧光质地,有点发蓝。
“夜明珠,照明用的。平常这里禁止灯光,也禁吸烟。否则会损伤玉质。”白柔解释道。
季棠瞪她半晌,忽然结巴了一下,“......等等,你莫不就是徐景发说的那个白小姐?”
南洋市场,徐氏玉石,老板徐景发。
季棠后退,心里一凉。
“没错,是我。”女人点头,扭头看她。“你跟踪过我?”
“……没有,没有。”季棠连忙摆手。
这女人虽然不知底细,但看起来也挺狠的,黑色直发,脖子上围着条白狐狸皮草,颧骨高,脸颊清瘦,一股子清冷范。看起来就不好惹。
季棠心里直骂。果然,那徐景发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下次留记号的时候,一定要加上这条。让郑易留意着点徐景发。
不过反应过来后,季棠就开始感叹,原来那次,她竟曾和犯罪组织的成员离得那样近。
对了,那次谢笙不也在一旁吗?估计心里正急呢,不想让她追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估计当时,一但徐景发松口了。她一离开,谢笙就会掉头杀他灭口。
想起来,季棠心里有点发寒。
她知道,其实她从来就知道。那人很狠,虽然总是在笑,实际上无比冷漠,实打实的笑面阎王。
“是这样的。季小姐,你的容器被注销了。就在三年前,你被遣送出组织时。你的容器在记录中被注销了,一般来说,注销就意味着销毁。但是你的容器没被销毁,而被藏在这里了。”
“我帮你找找。年头有点旧了,估计不好找。”白柔摇头。
“……”季棠反应过来,就愣住了。
等等,谢笙不是说,现在组织里没几个人认出她吗?
怎么这白柔就认识?还知道自己三年前被遣送出组织的事?
这可不是件小事。眼下她身份敏感,任何一个意外,都可能导致她小命直接玩完。
.......那家伙还能不能靠点谱了?
“你不用担心。”白柔抬眼瞥了她一眼,接着开口。季棠简直怀疑她有读心术。“我不会说出去的,季。当然,在有人重金收买我之前。”
“……”
季棠感到一股深深的不安全感。
三年前,她在组织里用的是假名——木子。现在,她只能用本名——季棠。
现在她跟着江远俊坐火车北上,来到黑龙江黑河市,走进了一个被梦境传说占据的老苏联军用仓库,寻求修复师白柔的帮助。
对外声称是,找白柔铸造一只碗,完成新人菜鸟进入组织的第一步。
但实际上,白柔是来帮她找到以前的碗的。也就是,三年前木子用的碗。
因为,所有人的人格只能分裂一次。如果二次分裂,可能会导致精神不稳定,对分裂者的身体健康造成巨大伤害。
据说,早些年,组织里有些人尝试多次分裂过,大多都是筑梦师。
分裂之后,当时并没有什么异样。不过,那些人,最后都自杀了。短则第二天就死了,长则半年之后。周围的朋友都说,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来,多次分裂后,死者还是和以往一样,甚至变得更乐观了,不常抑郁、哭泣、伤心,看起来更爱笑了。
但无一例外,他们最终都选择了自杀。跳楼,跳海,安眠药......
活得最长的人,据说活了大约两年,两年后的某个深秋,从南方某城市的一座铁塔上,一跃而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还差点被警察抓到把柄。组织派了很多蜂鸟,才勉强把事情摆平。
据说那人从塔顶跳下,摔在地上,血肉模糊,脑浆迸裂,脸上却还是在笑。那是一种奇异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代表解脱的天堂。
季棠站在两排铁架之间。旁边的白柔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弯腰翻找了一会。
按白柔的说法,容器都是有编号的。不记得编号的话,就只能慢慢地找。找不找得到,都看运气。
季棠忽然心里一动,轻轻开口,“……2551?”
“什么?”
“......2551,是不是我容器的编号?”
“不是。”白柔没有丝毫犹豫,干脆摇头,“中国分部的容器,都是C字打头的。”
“......C2551?”季棠相当不甘心。
“都说了不是。”白柔摇头,有点不耐烦,“你自己看,季。这些铁架上都有容器样本的。一般来说,编号都是拉丁文字母。只有最后一位才是数字。”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串数字?”白柔有点疑惑看她,也复述了一遍,“2551?”
“.....没什么。”季棠连连摇头,低头随便拿起一个碗,装作它很感兴趣的样子。
一边心里暗暗嘀咕,怎么回事?原来那个2551不是编号?
好容易碰到一个与数字相关的。结果不对。
遂旁敲侧击,“白小姐,那您知道,什么是类似2551这种编号的吗?”
“没听说过。”白柔摇了摇头,狐疑看她。“银行卡密码?”
“……”季棠心说,那挺好,自己还得先找张银行卡。
不过看那白柔此时完全起了疑心,季棠也不敢再提这茬。
不行的话,改天再死缠烂打,问问谢笙试试。
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白柔掐腰站着,皱眉打量四周,显然也有点愁。
寂静的地下仓库,忽然有声音响起。软糯的萝莉音。
“有人吗?”有点怪的中文。
白柔忽然脸色微变,迅速整理好身前的铁架。起身,走出去。
“……秋山洋子小姐。”
季棠也探出头去。
黑压压的铁架间,狭窄的过道。她还是没能看到萝莉。大概个子实在太矮,被挡住了。不过她倒是看到了另一个人。身穿深蓝中山装,男人身材修长。
“陆祺瑞。”白柔点头致意。
季棠内心暗暗想。果然蜂鸟的地位很低。
即使是陆祺瑞,堪称蜂鸟界的励志传奇,眼下直接跟着中国分部的顶头上司傅秋做事,都混到这个职位了,却还是只能做到,勉强不被人直接忽略。还要被直呼其名。
季棠一见他,心里就一紧。是那个催眠夏微,并间接害死她的“陆先生”。
那陆祺瑞弯腰,问好,“白小姐。洋子小姐来找您。”
“她人呢?”
“在后面吃红豆糕。”
“……她有何贵干?”季棠看得出,白柔心里面,其实也对秋山洋子相当头痛。
“洋子小姐最近想换个膜。问最近流行什么式样?”
男人从一个牛皮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碗,递给白柔。
“……”白柔接过那个碗,玉质圆润柔滑。上等之上等。无论是料子,还是做工。
“……小猪佩奇。最近不是在年轻人里挺火的?”白柔憋了半天,叹气。
“洋子小姐说已经不流行了。”叫做陆祺瑞的男人摇了摇头。
“……”白柔接过碗,眉眼抽搐。
就在那一刻,陆祺瑞忽然扭头,视线越过白柔,落到了她身后那人的身上。
“这位小姐是?”他微微眯眼。
“初见陆先生。在下季棠,新入组织的蔷薇。”季棠眉眼低垂,做自我介绍。
按照谢笙的说法,三年前,她在组织里登记的名字是木子。所以现在,没人知道她的真名。
眼下她只能祈祷,希望那家伙不要在这件事上也骗她。
惴惴不安地与他对视了一会。
那陆祺瑞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又看了她一会,淡淡点头。
季棠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蒙混过关了。
地下仓库里,悬吊式电灯发出刺眼白光。
映得人脸也格外阴森苍白。
然后季棠又看到了那个小萝莉。久违的再遇。秋山洋子。
萝莉叼着根棒棒糖,穿红色蕾丝裙,羊羔小皮鞋,白色长筒袜。
虽然语调仍然有点怪,但中文已经说的很流利了。看得出长进不少。
“洋子小姐,您中文说得真好。”季棠很不要脸。
“谢谢。”萝莉瞥她一眼,“陆最近在教我拼音。”
“......”季棠抬头看陆琪瑞,后者却没看她,从萝莉手里接过一个纸袋,低头站在她身后。
“阿生呢?”她叼着棒棒糖,瞥了四周一眼。
季棠心一跳。犹豫片刻,扭头。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站在铁架后的熟悉身影。
青年穿黑夹克,戴墨镜,身影修长,似笑非笑。
但没有。
幸好没有。
其实季棠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头痛得很。
昨晚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起初,今天早上刚醒来的时候,她的确大脑一片空白,像喝酒喝断片了。
可很快就慢慢想起来了。昨晚的确很疯狂了。S市郊区公寓的那张小破床上。他的手很凉,薄唇抿起,侵略地肆无忌惮,她的头发还没完全干透,连带着他的黑发发梢也沾上了微微水珠。
……真要命。
其实说实在的,季棠本人并不是个多么保守的人。但现在想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洋子小姐。谢笙不在。”陆祺瑞低头,手里的纸袋,微微有甜香。
红豆糕。
看来秋山洋子很喜欢吃。其实,她本身就很容易让人想起一切甜蜜软糯的东西,娇小,活泼,爱撒娇。但一切都只是表象。因为季棠知道,她现在至少已经二十八了。
如此剧烈的矛盾冲突,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竟然也不是很违和。
秋山洋子叫阿生的时候,语气也那么亲昵。让季棠一瞬间有点恍惚,难道他们不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那他也太人渣了吧。
再联想之前种种。季棠越想越觉得,这秋山洋子的确对谢笙有点意思。
如果真这样的话,要是让她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还不得气死?
“……”季棠没来由地有点心虚。
心说自己这只是献身,献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自己必须先装柔弱,博取谢笙的信任。她绝对不喜欢那个杀千刀的骗子。
绝对。
“原来那天早上你没死。”忽然萝莉扔掉棒棒糖,开口。
依然是阴阳怪气的中文。
“……”季棠眼皮一跳,心想,原来她还记得自己。
那个疑似不堪受辱,从旅馆二楼一跃而下,当场撞上货车的贞洁烈女。
“您记性真好,洋子小姐。对,我没死。”季棠硬着头皮圆谎,“差一点。被货车司机拉到医院,抢救过来了。”
说完心里就哀叹,心说这借口也太烂了。自己看起来四肢健全,面色红润,哪像刚刚遭遇过不测的人?
不然待会装一下,装成腿脚不便?季棠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寂静半晌,没人说话。她一抬头,刚好对上了萝莉的双眼。
季棠心里一跳。十分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季棠总觉得,这个秋山洋子其实对她挺在意。但不是那种好的在意。
虽然也说不上是敌意。但那股凉悠悠的语气,总听得季棠心里发寒。
不过好在秋山洋子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又瞥了她好几眼,就扭头去吃红豆糕了。
另一边,白柔早就忙活开了,给碗贴膜。最终选了一个卡通图案,配合萝莉包子样的圆润脸庞,简直萌出血。
期间陆祺瑞一直提着糕点袋,低头站在秋山洋子身后。
大约十几分钟后,白柔把碗递给陆祺瑞,后者弯腰拿给秋山洋子过目。萝莉点了点头,一副勉强满意的样子。
萝莉接过碗,嘴里还在咀嚼半个红豆糕,腮帮子鼓鼓的,转身刚要走。
那个声音就是在那时响起的。
“洋子小姐。好久不见。”
在场的几人皆一顿,扭过头去,看向仓库入口。
昏暗地道里,黑衣青年倚在墙上,鼻梁上架副墨镜,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叼着一根烟。
他朝他们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