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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你在生气 ...

  •   终于离开了西藏,长途火车坐了几天几夜,车窗外的雪山大片滑过,渐渐被稀疏的针林所取代,最终消失不见。

      回想起上个月所发生过的一切,季棠有些恍惚,简直觉得这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这种感觉在季棠下火车之后,坐出租车到达一个小弄堂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又他妈回来了。闻到这股子黄浦江的潮湿江风味道,季棠简直有点想哭。

      “这是哪?”她面带怀疑地打量一切。这一带附近都是老建筑区。以前的法租界。弄堂相当破旧。

      “我老家。”谢笙手还插在皮夹克口袋里,吐了口烟。

      “...你的啥?”季棠觉得自己听错了。

      “我母亲的老家。”谢笙看着面前的破土楼,淡淡道。

      ...行吧。

      “我早就想回来看看了,阿棠。尽管十年前,她把我抛弃在桥上。据说她当时的确傍到了一个有钱人,混迹上流社会,成了一朵东方交际花。我在黑手党里混日子的时候,有个情报贩子想搞死我,把我的所有老底翻了个底朝天,寄了一张夏洛蒂在中国时的照片给我,说她回了一趟老家,被他们派人绑架了。”谢笙抖了抖烟灰,“威胁我快给他们钱。否则就撕票。”

      “...后来呢?”

      “后来我没理他。我又不是白痴,他骗鬼呢。”谢笙吸了一口烟,笑了声,“那女人明明在交际花的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恨不得雇人把我也彻底清除掉,消除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光彩的证据。哪还会回上海老家?”

      “......”

      “但当时那个老家地址估计是真的。那个情报贩子也确实有两把刷子,人脉广的很,稍稍费点功夫,掘地三尺,把上世纪一个偷渡到欧洲的妓女底细全给挖出来,对他而言,还算不了什么难事。”

      季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二人站在弄堂深处,面前一栋小阁楼。那是相当的破旧。砖瓦都碎地一块一块了,白瓦黑檐都发黄了。

      穿堂风冷飕飕的,冬天这一带又湿又冷,那风就和钉子似的,直吹进人的骨缝里。

      手机仍在弹出一条条新闻广播:西藏拉萨某公路,日前发生一起爆炸。飞车党不慎翻车,坠入山崖后燃油起火。经调查,某拍卖行疑似牵扯涉黑行为,现已接受调查.......

      说实在的,她还是不太明白,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不是没有过猜测。
      故地重游?不太可能。这家伙从小在法国长大,压根就没回过老家。
      吊唁亡母?这就更扯淡了。
      虽然他从来不说,但季棠也不是傻子。她看得出来,谢笙其实内心深处是对他母亲有仇恨的。时光会冲淡一些感情,爱也好,思念也好,但不包括仇恨。
      有时你觉得你好像不恨一个人了。但那并不是真的。恨意只是转化成了漠视,然后它们继续在你的血液里生存下去。
      看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态度,往往从称呼上就能看出来。谢笙对母亲的称呼,从来只有“夏洛蒂”。那个象征着她低贱地位的,卖笑陪酒的脱衣舞女身份的称呼。

      大门上的铁锁都生锈了,谢笙试着推了一下,没推开。就在季棠以为他会直接踹门之类的举动时,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铁丝,往锁眼里捅,开始撬锁。
      “......”有时候季棠真的不是很敢想这家伙的过往。
      捅了三两下,动作极其娴熟,这锁还真叫他给撬开了。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院子,有那种老式水井,还有几个疑似凳子的烂木头。墙角有几棵树,看起来都枯死了。谢笙径直走进里屋,一推开房门,顿时震下厚厚一层灰来。眼前全是灰尘。他稍稍后退了一步。

      等灰都落下来后,他走了进去,一张极其脏的旧茶几上摆着一个信箱。他也不嫌脏,径直就伸进手去,在里面翻了翻,掏出几封信来。

      季棠瞥了一眼,信封上的字不是中文,是法语。

      “是黑玫瑰乐队的那帮人。”谢笙解释道。他拆开一封信,顿时从里面倒出洋洋洒洒几张照片来。他低头看了一眼,“他们知道我回了中国,还以为我回了老家。于是傻兮兮地都来寄信。”

      他低头看着照片,其中有几张已经泛黄了,上面是四个半大少年,坐在墙上扔啤酒罐。其中一个蓝头发少年搂着另一个东方面孔的少年,笑嘻嘻地往他脸上用黑色马克笔画画。

      “好久没回巴黎了。改天回去给凯文扫扫墓。”顿了一下,谢笙又道。

      然后他很快就走了出去,离开了这栋阁楼,头也没有回一下,似乎没有丝毫留恋。

      季棠跟了上去。他走的飞快,那步子迈的蹭蹭的,她简直有点追不上。

      “我听...白柔说,你的眼睛要做手术。”季棠顿了一下。

      然后她看见他终于停下来了。

      谢笙侧过脸来,一只手还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夹着根烟,弄堂里光线微弱,两侧围墙密不透风,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有那副漆黑的墨镜和烟头微微闪烁的火光。

      他看了她一会,然后他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季小姐。你那时果然在装睡。”

      “......”季棠心说自己不要脸了,决定装作没听见,硬着头皮追问,“那你眼睛怎么办?打算什么时候做手术?”

      “随时都可以啊。白柔又给我发消息了。说她那个大外甥已经回来了。”

      “那就明天?”

      他又看了她一会,笑了声,点头。“好啊。”

      “那现在我们去哪?”

      “白柔说,叫我们去吃饭,晚上下馆子。问谢部长想吃什么?”季棠看了眼手机。

      “都行。”谢笙吸了口烟。

      “那我让她定了。她非要说我们刚从西藏回来,要接风洗尘。”季棠低头看着短信,看了一圈,看见了好多熟悉的人名。江远俊,赵小曼,竟然还有肖立.....季棠一想起那个人就头痛。

      一旁的谢笙也在侧着脸看手机,虽然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她看见他抿了抿唇,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她凑过去。结果他却侧了侧身子,不让她看。

      妈的搞什么。

      看她一脸憋屈的样子,他这才转过身来,挑眉笑了声,把手机屏幕举到她的眼前,“你的老相好又发布通缉令抓你了。”

      “...狗日的。什么老相好。沈敬言要是听见你这么说,估计能气死。”季棠低头紧盯手机屏幕微博,眼睛发直,良久,才摇了摇头,“早在我向他开那一枪的时候,他就彻底恨上我了。”

      “话不能这么说,阿棠。你当时又没想真打死他。你不是还特意挑的手腕打。不是吗?”

      “是啊。我这不是当时一心想让你他妈快点逃走吗?”季棠没好气道。

      于是打出租车去吃了饭。是上海一家寻常菜馆,二楼定了个包间。一进去,好家伙,乌央乌央一帮人。妈的还有这种操作,季棠简直都心虚。和一帮通缉犯,估计郑易冲进来拿枪扫射一圈都算为民除害。

      随便吃了点上海菜。那一小盘一小盘的,还挺讲究。桂花肉,八宝鸡,蟹壳黄啥的,菜做的都很地道,但季棠是北方人,吃不太惯,但她觉得应该还挺对谢笙胃口。毕竟他从小法餐,摆盘啥的也是怎么讲究怎么来。

      这一顿饭吃的如坐针毡。她靠着谢笙坐,期间感觉大家都在打量她,于是低头去喝酒。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还提议去唱K,季棠喝的都有点晕晕乎乎的了。

      KTV包厢里,灯光还他妈闪个不停,迷醉动人。一众人抱着话筒扯着嗓子嚎。季棠没来由觉得头有点晕,像有根筋一跳一跳似的。肖立唱了首《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唱的可逗了,末了还指责她笑得和傻逼似的。靠,还有没有道理。

      越来越头晕。季棠实在没撑住,就起身踉踉跄跄推开包厢门走出去了。一路奔向洗手间。推开洗手间门的时候,她回想刚才跟她指路的服务员的表情,觉得此时自己的脸色一定像鬼一样。

      季棠抱着洗手池,整个人几乎都瘫在台子上,想吐,却又吐不出来。从喉咙到胃,整个身体难受的可以。洗手池的水龙头哗啦哗啦地留着,水珠落在洗手池里,然后再溅到她的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这才从镜子里看见自己后面站着一个人。她吓了一跳,眯着眼看了一会。那人带着墨镜,身材修长,穿一件黑衬衣,靠在墙上。
      “你要来洗手吗?”季棠寻思着自己是不是挡着人家了。
      “不洗。”
      “哦。”
      不洗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刚才吓老子一跳。季棠重新趴会到洗手池上,又趴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会有男的?
      “这是男洗手间,你走错了。小姐。”
      “......”
      季棠抹了把脸,若无其事地从洗手池上起来,“哦。”

      “不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那就回家。”谢笙弹了弹烟灰。

      “我家离这里可能有点远。”

      很远。特别远。上海到北京那么远。

      “那就回我家。”他掐灭烟。

      打出租车,在深夜的大街上七拐八拐,季棠这才知道,谢笙在上海还有一栋公寓。只不过以前她从来没来过。
      公寓不算很大,但很干净。或者是,很空。
      家具装潢都没几件,那种肉眼可见的空。

      她扶着墙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晕晕乎乎地倚在沙发背上。
      她记得当时她问了一句,他明天几点起床。
      他站在离她不远处,靠着墙,低头看手机。听到她的话后,他抬眼看了她一眼。
      “你说医院吗?”
      “是啊。”
      “我问过白柔了。手术失败不会死的。至多加速恶化。但你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恶化到哪去?”季棠叹气。“我觉得这次机会挺宝贵的。”

      她想了想,又道。“再不济,我可以捐献给你眼角膜。反正你眼神比我好这么多,这双眼睛按我身上也是浪费。”

      他看了她一会,低笑了一声,“你认真的?”

      “当然。”季棠点了点头,醉意朦胧。

      实际上,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季棠绝对不会再点头了。

      她觉得他疯了。

      他的手握住她的腰,低头开始吻她。同时将她打横抱起来。她只能搂住他的脖子,她的背就抵在沙发背上,退无可退。

      这个吻太过凶猛,她简直气若游丝。事后想想,或许她当时应该主动示弱的,继续扮演那只顺从的小绵羊,但她不由自主地有点慌乱。
      此时她根本来不及迎合他,只能苍白着一张脸,连脖颈都生出细细冷汗。

      她不知道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她很少见到他这幅样子。完全失控的样子。

      搜肠刮肚地思考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他这幅样子不像别的,倒很像生气。

      “...你在生气?”

      “我生什么气?”

      对啊我他妈怎么知道你生在什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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