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青天收雨

11、梦境传说

　　直到匆匆逃回家，季棠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那时江远俊看着自己的表情会如此震惊。

　　灰T恤年轻人一向有一张淡定冷漠的脸，而就在那短短的几秒里，他的眼睛豁然睁大，死死地盯着自己握着那副墨镜镜腿的手。

　　仿佛她握的不是墨镜，而是个手榴弹。

　　季棠被他的表情震惊了，条件反射般地放了手。与此同时，酒彻底醒了。

　　自己这是要干什么？

　　和刚认识的心理医生接吻？

　　季棠顿时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吗。好像亲手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此时她只想光速逃跑。
　　和以前的数次暧昧经历一样。
　　刚刚大胆勾住这人的脖子，只是酒壮怂人胆。

　　她迅速松开了挂在他脖子上的手，想要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作太迅速，以至于猛的磕到了那人的下巴。

　　然后她就听到他一声闷哼。

　　被她推开后，他倒是并没有拦她，而是又咧了咧嘴，笑了笑，主动让开一条路。

　　遂迅速抓起包，逃之夭夭。

　　回家胡乱睡了一觉，季棠失眠了好一会。不过好在没有再做噩梦。那家伙可能真有两把刷子，自从那天晚上，他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她家客厅，给她做了一个什么所谓的催眠治疗，她好像真就再也没做过噩梦。

　　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吵醒，顶着黑眼圈化妆，半小时后，再次站在警局二楼。

　　沈敬言今天应该上班了。

　　季棠已经决定了，拉下面子，向这个有名的青年黑客打探案情消息。季棠也知道自己挺烦人的，但她也很绝望，作为八卦小报走狗一只，在被辞退的风险下，选择了抛弃节操，死缠烂打。

　　等了半天，人没来。就在季棠快要绝望的时候。
　　忽然，拐角的楼梯响起一阵脚步声。
　　穿白衬衫的年轻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戴细框金丝边眼镜，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路走到走廊拐角的自动贩卖机前。

　　按了几个数字。

　　叮的一声，贩卖机的货夹一松，掉下来一个小塑料盒。

　　年轻人弯腰，捡起，起身，回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年轻女子。女子穿牛仔短裤，白T恤，扎黑色高马尾，眉清目秀，目瞪口呆。

　　隔着贩卖机对视片刻。

　　“……你还吃东西？”
　　季棠憋了半天，只憋出来这么一句。

　　那人听到她的话后也一愣，站在原地没动，良久，挑了挑眉。

　　季棠承认，这次……她的确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不知为什么，季棠总觉得，这人似乎并不需要吃东西。高冷的计算机天才，只需要食用一些从天而降的露水之类的东西，怎能食肉糜。

　　所以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季棠就后悔了。

　　那是相当的后悔。

　　有一瞬间她想要飞速逃走。在他开口怼她之前。

　　然而他似乎终于善良了一回。没有讽刺她。只高冷地点了点头。

　　“当然。”并且举起了手里的东西，“你吃吗？”

　　季棠定睛一看，原来是柠檬果冻，便利店里最便宜的小零食区，一块五一包的那种。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上次见这人时，他袖口似乎也有淡淡的柠檬清香。

　　季棠的“吃”字还没说出口。

　　“吃就自己买。”

　　“........”

　　季棠开始反思，她到底为什么会对这家伙抱有幻想。

　　季棠张了张嘴，愣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太憋屈了。季棠内心痛哭流涕，为什么每次遇见他，自己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眼看他就要转身上楼了。季棠一个哆嗦，连忙跟上。
　　结果却换来那人回头，皱眉，停顿片刻，“你不会买吗？你要先投币。小姐。”

　　“........”

　　季棠豁出去了，心想自己不要脸了。

　　扭头站回贩卖机前，在他的注视中，火速买了一包柠檬果冻，花掉了自己摸遍全身摸出来的两块钱。

　　“我不建议你买这个口味的。小姐。”那人皱眉，薄薄镜片后流露出不赞成的目光，“这个太甜，糖分含量超过食品安全局许可百分之二十。”

　　“我建议你买那个一块五的。加了一点苦艾草，与柑橘汁，酸甜刚好。”

　　“……”
　　季棠默默回头，打量贩卖机里的零食。

　　冷面黑客推荐的柠檬味果冻，位于11号货架，在其余货架都空了的情况下，还有满满当当一大排。揭示了不受他人喜爱的残忍事实。

　　什么酸甜刚好，是只对你才刚好吧！还有什么苦艾，一听就很鬼畜……

　　季棠心里咆哮，表面淡定，冷静地点头附和。

　　那人似乎没看出自己心里正在骂他，淡淡点了点头，转身走上楼梯。

　　季棠一个咬牙，跟了上去。一路跟他来到技术科A组的办公室，本来以为他会拦下她，不让她进门。结果没想到，他连管都没管她。

　　顺利地跟着进了办公室。顺利地不可思议。

　　办公室布置很简洁，一张办公桌，一张扶手椅，一小排书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房间很宽敞，一看就很阔绰。果然，不愧是省里调下来的人。

　　桌子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旁边放着个咖啡壶，还有那个黑白魔方。沈敬言总是玩那个魔方。是那种有点特殊的四阶魔方。

　　魔方一般是三阶的。也就是3X3的正方体，20个方块。也有四阶魔方，五阶魔方。但却并不是阶数越多，复原越难。五阶魔方被称为职业魔方，有规则的计算公式，训练有素的玩家复原只需要二分钟。然而四阶魔方的英文官方名字叫做Revenge Cube,直译过来是“复仇魔方”。被认为是魔方中最不好复原的。
　　虽然5阶魔方的变化种类比4阶多，但是4阶魔方不存在中心块，也就不能用一般的方法进行复原。

　　沈敬言的这个魔方，虽然只有黑白两色，但是每一面的间隔线，都是不同的色彩拼凑的，由此割裂出六面。比如，黑面白线，白面黑线，黑面黑线，等等。

　　季棠攥着果冻，略微不安地站在桌旁。他坐到了扶手椅上，瞥了一眼她，开始旁若无人地吃柠檬果冻，同时，摁开笔记本开机键。

　　笔记本电脑屏幕闪了一下，最初的黑屏后，出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加载界面。
　　屏幕忽然黑了，接着出现了一行字，黑底白字，极快地闪了过去。却让季棠当场呆住。

　　【You can\'t find me】

　　“........”

　　季棠震惊了，“……沈敬言，原来是你！”

　　原来张越说的那个人——几年前黑进警局网络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敬言！
　　那个老狐狸，季棠在心里暗骂。是不是其实他早知道了，心里早就和明镜似的，却故意留了一手，没告诉她。

　　不过，季棠想了又想，觉得不对。如果张越早知道，这次省里调下来的家伙就是当年给他造成心理阴影的那个贱人黑客，张越应该当时就破口大骂才对。

　　“……什么是我？”坐在笔记本前的年轻人抬眼，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

　　“......当初那个黑进警局网，留了一句‘你找不到我’的黑客，是不是就是你？”季棠斟酌良久，谨慎问道。

　　安静片刻。
　　这家伙居然就这么点头了。

　　“虽然不是很懂小姐你为什么要缠着我。不过我打算工作了。”点完头还抬眼看她，语气淡淡，“请不要打扰我。”

　　“……不打扰，不打扰！您先忙，我去给您煮咖啡。”季棠相当识相，提着壶让开了。

　　不管怎么说，她可不想被赶走。

　　“话说，小姐，你是谁？”

　　“蔷薇报社的记者。季棠。想来采访一下您的光辉事迹。”季棠忙自报家门，“那个入室窃碗案，最近有什么进展？”

　　“没什么进展。”沈敬言斜斜撇她一眼，之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她不安的原因。
　　“不过你不用紧张，小姐，我是不会举报你的。虽然你是八卦小报的记者，想窃取机密情报，写引人眼球的新闻。”他冷淡点头，“因为我并不是警局的人，只是被雇佣，替他们干活而已。但你如果打扰到我的工作，我会立刻喊警卫让你走的。”

　　“……”季棠点头如捣蒜。

　　接着他扶了扶眼镜，敲击键盘，修长手指敲击上下翻飞，灵活如敏锐蝴蝶。

　　季棠端着咖啡在背后看着。目睹青年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网站。但都很快关上了。极其快速，以至于她都没有看清网站标题。
　　但他显然都看过了。
　　到后来他甚至打开了后台程序界面，只看里面的代码。

　　一目十行。手指操纵界面，迅速下滑。
　　大约过了很久，忽然停了下来，停顿片刻，上滑。
　　最后光标在一个链接处停了下来。

　　接着沈敬言抓起电话，拨打了一串数字。
　　“郑警员吗？我查到他们的局域网了。你最好过来一下。”他语气冷淡。

　　很快门就被敲响了。季棠去开了门，进来了一个穿警服的小伙子。
　　“沈先生吗？请问……处理的怎么样了？”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眉角抽搐。

　　这人估计是被上司发配下来，一心一意跟着黑客调查的倒霉警员，相当年轻，看起来刚从警校毕业，初入社会的大染缸，就遇到了这么个伺候的主，一脸纠结，可谓敢怒不敢言。

　　季棠看在眼里，一时间觉得有点滑稽。

　　点开那个链接。屏幕黑了。一串代码。
　　沈敬言从笔筒里抽出一根钢笔。
　　季棠虽然不了解，但看得出是一条经过加密的代码。加密程序完善。以至于大名鼎鼎的黑客都眯眼盯了很久。
　　右手开始缓慢在白纸上写一些字符。
　　同时，左手开始转动魔方。

　　单手，盲拧。难度很大。对手指灵活程度要求极高。

　　“郑警员，我没猜错。对方是一个犯罪团伙，而且，还是一个跨国犯罪集团。”沈敬言微微皱眉，冷淡开口，“这个局域网是可跨越洲际的。目前可确定，涉案团伙包括亚洲，欧洲。”

　　“那这条代码是什么意思？”郑警员愣了下。

　　“破译还需要时间。”冷冷丢下一句后。

　　那小警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站在原地。季棠现在简直有点同情他了。简直和苦逼的自己一模一样。

　　尴尬的数分钟后。

　　黑客低头，微微眯眼。“破译好了。”

　　两人都凑过去一看。

　　是一条极短的信息。钢笔纤细的墨水痕迹。

　　【缺一个怀表。21点，后海酒吧。速来。】

　　“.......”
　　“……”

　　“什么意思？”两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可能是某种代号。”沈敬言低头眯眼，摇头。

　　“不过，看来今晚你要跑一趟了，郑警员。”

　　白衬衣年轻的黑客效率极高，噼噼啪啪一串敲击键盘，喝了一口咖啡。“域名破译出来了。”

　　加密森严的程序网站，他却一路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The time has come,the walrus said, to talk of many time】

　　“……刘易斯·卡洛儿的《爱丽丝梦游仙境》。”不知怎么，季棠忽然觉得后背发冷。

　　翻译过来就是:时间到了，海象说。已经说了太多了。

　　“什么意思？”

　　然而并没有人理她。

　　与此同时，域名被解析出来了。

　　【The dream saga】

　　翻译过来:梦境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