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青天收雨

101、没那么好

　　回到B市，走下火车，重新踏上熟悉的土地，有一个月没回来了，站台看起来都有点陌生。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雪的原因。
　　B市前几天下了场小雪。已经冬天了。

　　铁轨被白色覆盖，看起来像细碎的白沙。

　　回到家的那一刻，季棠感觉整个人都垮了，扶着门框站在客厅，心想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浑浑噩噩地躺到床上，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进卧室的。
　　一睡就是很久。
　　期间她已经丧失了时间概念。
　　只记得再次睁眼的时候，外面都黑了。她到家的时候清晨，看来她一觉睡到了傍晚。一天没吃饭，竟然感觉不到饿。
　　午睡是一种很不好的东西，尤其当人在黄昏时才醒来，窗外一片漆黑，屋子里也没开灯，仅有窗外朦朦胧胧的昏暗霞光，那种光是灰黄色的，像沙漠。人会顿时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所以她没有下床吃饭，看了眼手机，把头重新埋进被子里。

　　睡了就醒，醒了就睡，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面包。

　　她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过了多久。总之，她很长时间都没有出门。

　　她觉得自己就是太累了，脑子才会昏昏沉沉的，一直胡思乱想。

　　只要睡着，就轻松了。

　　当季棠再次睁眼，她歪躺在床上，柔软的被子盖住一半的脸，窗帘半拉着，清晨的光线透进来，照在床头柜上，一束微弱的金光。她侧着脸盯着那束光。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好像死了。

　　床尾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她缓慢眨眼，伸直手臂，努力在不用坐起来的姿势下，够到手机。

　　手指碰到冰冷手机壳的瞬间，她吸了口气，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喂，季棠？”

　　“是我。”她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吓人，于是清了清嗓子。

　　“啊，你怎么又感冒了？”那边传来轻微噼啪声，似乎在打字，“季棠，好久没你消息了。前几天你在忙什么？”

　　季棠心说，我要是说我睡了整整三天，估计会被你锤死。于是心虚地打了个哈哈，“没什么，挺闲的。你呢？”

　　“我在上班啊。”柳非非幽幽道，“季棠，你真走狗屎运了。主编说你的稿子很好，尤其杜撰某贩梦犯罪组织里罪犯们爱恨情仇的那篇。主编说那个日本小萝莉真不错，她和中山装保镖的故事估计能吸引一票读者。主编还夸你来着，编得像真的一样。”

　　“...他还说别的了吗？”

　　“说了。让你快来上班。”柳非非磨牙嚯嚯，“你差点在S市地下死了，于是主编宅心仁厚，准你几天假，休息三天就赶紧回来上班。不然按旷工处理，一天300。”

　　说罢柳非非甜甜地笑了，非常体贴，“对了，友情提醒，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哦。”

　　这个月的房租水电还没交，季棠自知非常贫穷，于是赶紧扔下电话，火速出门。

　　好久没来上班了。

　　站在昔日每天打卡的摩天大厦楼下，季棠忽然感觉有点恍惚。

　　坐电梯到了10层，熟悉的“蔷薇报社”贴画。

　　季棠溜进办公室，轻车熟路溜到自己的写字间，太长时间没来了，桌子上都落了一层薄灰。

　　她找了块抹布擦了擦，整理办公桌，期间王主编来了一趟，打了个招呼，寒暄了一下。再次对她写的“狗血新闻稿”赞不绝口。

　　柳非非也在，离她不远的写字间，从隔间里传来噼噼啪啪的打字声。季棠想去找她聊天来着，但是王主编总是坐在沙发上，一副要看看谁不好好上班的样子，季棠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来上班了，都半年了，实在应该表现的积极一点。

　　于是倒了杯水，在电脑椅上正襟危坐，鼠标垫下藏着手机，偷偷摸摸微信聊天。

　　【今天 10点31分
　　@木子海棠：当当当我来啦
　　@木子海棠：你的小可爱忽然出现.jpg/
　　@想入非非：嗯。您终于肯来上班了。
　　@木子海棠：那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有什么想问的么？骄傲/骄傲/
　　@想入非非：有。
　　@木子海棠：请！
　　@想入非非：为什么昨天，前天，大前天，我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
　　@想入非非：为什么你的办公桌上新挂了一个飞镖盘？
　　@想入非非：为什么我刚放在抽屉里的饼干少了一片？
　　@木子海棠：...王主编要过来了先不聊了拜拜~
　　@想入非非：放屁他明明在我这边！
　　@想入非非：回答我的问题！
　　@想入非非：装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jpg/
　　@想入非非：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给我滚回来！

　　今天 10点50分
　　@想入非非：下班一起吃烧烤吗？
　　@木子海棠：吃！
　　@想入非非：所以你到底和沈敬言在一起没？】

　　柳非非看着手机，心想总算把这家伙给钓出来了，嘴里叼着圆珠笔，在校验稿子。正心满意足，忽然听见隔壁写字间里传来一声脆响。

　　似乎那人把水杯打翻了。

　　柳非非面无表情，内心愉悦，敲下最后一个句号。轻飘飘戳手机键盘，发送最后一条信息。
　　【@想入非非：下班你死定了。】

　　烧烤店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到，附近都是百货大厦，逛街步行区。这家店挺火的，只是今天人少一些。估计平常工作日，生意不火爆。

　　不过那也好，省的排队了。季棠推开店门，随便找了张桌坐下。这是她以前最常去的烧烤店。
　　现在想想，上次来，已经是半年前了。

　　短短半年，从盛夏都初冬，季棠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几十年。此时此刻，服务员小哥依然站在柜台后玩手机，窗外的行人依然来来往往。她却恍如隔世。

　　这倒不能怪她。毕竟在这半年里，她的人生天翻地覆。阴谋诡计，生生死死，通通都经历了一遍。但现在终于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她终于能回归平静的生活了。

　　“最近你们有什么进展吗？”

　　柳非非冷不丁忽然开口道。季棠愣了下，抬眼，看对面那人叼着烤串，对她翻了个白眼。“我是说案情。那个什么梦境传说的案子。你丫别乱想。”

　　季棠心说你故意说成那样，还好意思怪我胡思乱想。

　　“有进展。”季棠点头。

　　“最近有人上报，说是发现了s级通缉犯秋山洋子的下落。郑易他们追踪到了陆琪瑞的下落。前几天，警察局里的赵小曼招供了。”

　　“...等等等等，亏你也算个记者，说话能条理点不？”柳非非叼着烤串，顿了下，“你慢点，一件一件说。”

　　“那我慢点说，你听好了啊。自从傅知返死了，整个梦境传说都产生了动荡，最近好像又要有大动作。沈敬言拦截到了他们的无线电。”

　　“无线电？”

　　“对。自从网络站点全面崩盘，梦境传说开始用无线电通讯，就那种老式电报，加密过的。就在上周，警局的侦查科拦截到了。沈敬言花了一天一夜，把密码破译了。”

　　季棠看柳非非一脸震惊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点头，“人家可厉害了。我跟你讲，我才知道，人家大学是密码系毕业的。计算机黑客都只是业余爱好。一不小心顺手破译个警局网站什么的。”

　　“这次的密码是污染式体系，就是运用多种加密方式的，破译难度极高，二进制数字矩阵。”季棠语重心长拍了拍刘非非的肩。

　　当时沈敬言破译的时候，季棠也在旁边，估计看她一脸懵逼，郑易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她只听了个大概，就佩服地五体投地。
　　有时候她真的会不由自主地想，幸亏沈敬言不是组织里的人，如此人才，若为敌方所用，估计警察局一辈子都破译不了组织密码。

　　季棠说完，发现柳非非看她，烤串吃完了，这次丫叼着根吸管，右手抱着瓶冰可乐，斜眼看她，也不说话。

　　“怎么了？”季棠啧了声，心想这丫莫不是吃饱了。

　　“你怎么三句话不离沈黑客？”

　　季棠愣了，摸了摸鼻子，“...我有吗？”

　　柳非非没说话，只看着她，脸上说不上什么表情。

　　就在季棠觉得她今天真是莫名其妙的时候，她忽然伸手，推了一下桌上的啤酒瓶，“喝酒。”

　　季棠摆了摆手，把啤酒推了回去，“你丫是吃饱了，我还没怎么动筷子呢。等我先吃一会。”

　　“哦。”柳非非收回手来，把嘴里叼着的烤签揪下来。

　　沉默了一会。季棠觉得空气忽然陷入沉默，她刚拎起一串烤豆腐，烧烤店里也没什么人，只有柜台小哥津津有味在看电视，在演甄嬛传。

　　嘴里刚咬了一口，忽然对面人又开口了。“季棠。”

　　季棠抬眼，恰好对上她的眼睛。柳非非认真地看了她一会，说，“你不对劲，季棠。”

　　“怎么不对劲了？不就没和你喝啤酒吗？”季棠噎了一口，斜瞪她一眼。“喝酒伤身，少喝为妙。我都老大不小了。”

　　“你今年贵庚？”

　　“二十四岁零六个月。”她叹了口气，晃了晃烤签。“四舍五入就三十了。”

　　“我觉得你今天才不对劲，大姐。咱能好好吃饭不？”季棠无奈地看柳非非。

　　“我觉得你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很正常，但实际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实际上，你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好。”柳非非轻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