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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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还是被安排到放杂物的小间等着，但珠儿坐不住，走到门口张望。
没一会儿，一个满头大汗的少年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他一身短打扮，坎肩敞开着，露出胸膛上结实的肌肉。那张脸还有些稚嫩，看上去才十五六岁，身形却很高大。
看到了珠儿，他那满脸的笑意顿时敛去，脚步放慢，嘴撅得老高。
珠儿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勾住他的手臂，用哄孩子的口气笑道：“我们柱子哥不高兴了？谁惹柱子哥不高兴的？我去帮你打他！”
“你！”柱子用砂钵大的拳头捶了一下珠儿的前胸，大着舌头不满地说，“你有多久没来看我了？骗子，说过的话不管数！”
珠儿揉了揉胸口，疼得裂了裂嘴，变戏法般从袖口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最近我家主子遇上点麻烦事儿，我进城来光办事了，没来得及来看你就得赶回去，这个给你赔罪总行了吧？”
“这是什么？”柱子的头不动，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明明心动了，却装得毫不在乎，明明他已经装得毫不在乎了，却能被人一眼看出已经心动了。
珠儿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约摸半斤麦芽糖：“我得要做工，得要赚钱呀！我不赚钱怎么给你买糖吃？怎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柱子早已忍不住了，捏了一块塞进嘴里，含糊地说：“真甜！”
“喜欢吃吧？”珠儿将柱子拉到了房间里面，“这些都是给你的，慢慢吃。”
“嗯嗯。”柱子挑了一块最大的非得要塞到珠儿的口中。
珠儿避开了，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半个月没来看你了，你过得还好吗？那混账李豪没有欺负你吧？”
“还好。”柱子只顾着吃，头也没抬。
他有着蜜色的皮肤，两道浓眉入鬂，一双大眼，鼻直口方，分明是个英俊的后生，可惜了。
如果不是她，他就不会被打伤了头，是她害了他。
珠儿又给他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汁水，绕到他的身后，扒下了坎肩一看，果然他的后背上又增添了新的鞭痕。
“疼吗？”珠儿轻轻摸了摸那条鞭痕，心疼地问。
柱子连忙躲开，迅速地将坎肩拉了上来，恐惧地说退后：“不行！你说过的，不能在别人跟前脱衣裳，不能让别人看了去！”
“是我啊，我不是别人，让我看一看没有关系。”珠儿耐心地安抚了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也赎了身了。等过一阵子，我就能带你出去。咱们走得远远的，去做点小生意，再也不看别人眼色了。”
柱子扭过头去：“我不信，你又骗人了！”
“骗你是小狗，这回我真没骗你。”珠儿绕到了他的身前，“四天，应该不超过四天，事情就能解决，再花三五天时间善后，差不多十天我就能来接你了。”
柱子的脸绷不住了，眼睛兴奋得闪光：“骗我是小狗，这是你自己说的哦！”
珠儿点了点头：“你先把活儿干完，我去找雪梅说几句话，然后就带你出去玩。”
“好哦！”柱子高兴得拍手，还跳了两跳，又摇头说，“今天雪梅出去了。”
珠儿道：“我知道，今天上午还见着她了。”
“不是，不是！”柱子有些急了，“雪梅出去了，雪梅出去了！”
“你的意思她还没回来？”重复了三遍，也只有珠儿能听懂。
“嗯！”柱子重重地点头。
“没有关系，她很快就会回来的。”珠儿想了想，将两手搭在了柱子的双肩上，认认真真真地说，“你得要帮我好好盯着雪梅，知道吗？这是桩大事，只有办好了这桩事，我才能带你走，可不能犯糊涂了！”
从百花楼的后门到永福客栈只需要出了小巷，再走二三十步就到了。多教几次，柱子再笨也不会走错，这是珠儿舍得花钱住永福客栈的第二个原因。
柱子爽快地应了声：“好！”
珠儿又叮嘱道：“你可别忘记了！张如松来了百花楼，或是他差人来带雪梅去府里，你就得立即去通知我！”
柱子光顾着吃，仍是一个字：“好！”
也不知他是不是懂了，珠儿突然间很不放心，但她只能信任他了。
“我住在永福客栈，只要得着你的信，我就会赶回家去告诉如枫公子，带他来亲眼看看。这样一来他就会知道雪梅不是好女人，不会娶她了。只要如枫公子躲过了这一劫，我就算是对得起他，就能无牵无挂地走了。”珠儿说了一遍又一遍，连说了四五遍，又问，“这个意思你懂吗？”
永福客栈是家大客栈，来往的有钱人多。为了给有钱人行方便，永福客栈备有马车，花点银子可以借用一下，很快就能赶回家，这是珠儿选择永福客栈的第三个原因。
柱子有些茫然，对着珠儿殷切的目光犹豫了一下，挺了挺胸脯，很男子汉地大声说：“懂，我懂了！”
看他的样子分明就是没懂，珠儿挠了挠头：“不如这样好了，只要你见着张如松到百花楼来了，立即去永福客栈找我，做得到吧？”
这节骨眼上，雪梅应该不敢明目张胆地进出张府，还是张如松来百花楼的可能比较大。
柱子的头几乎点成了鸡琢米。
此事非得九拿十稳才行，珠儿说：“你把我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试试。”
“张如松……”柱子结结巴巴地说，“张大老爷来了，我就……就……”
“就去永福客栈找我！”珠儿补充说。
教他多说对一个字都费劲，但是珠儿很有耐心。
直到他完整地说完，珠儿拍了拍巴掌：“现在我跟你一起去干活，干完活我就带你出去玩！”
从明天起，珠儿便要亲自在百花楼对面守着，张如松一来就会看到。百花楼还有专门让熟客进出的侧门，她只有一双眼睛顾不上，这才需要柱子帮忙。
不过，张如松已经是百花楼的常客，应该不怕人看到，会走正门的。
今天担水的活儿已经干完，只需要劈了柴就够了。
柱子用大斧子将树桩子粗的柴劈了，珠儿再用小斧子劈成小段，然后一起捡起来码成堆，两人配合默契，显然是做过很多次了。
没一会儿，墙角就堆着摆放整整齐齐的柴火。
珠儿擦了把汗：“差不多了，我带你出去吃点好的。”
柱子呵呵傻笑着，一抬头，笑容全部消失了，有几分怯弱，却又鼓起勇气对视着。
珠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面色变得不善：“李豪！”
李豪三十五六岁，皮肤松弛，大大的黑眼袋，眼光无神，是被酒色掏空的典型表现。这个瘦得麻杆的家伙有一颗最冷硬的心，逼良为娼，拐卖妇女孩童这些脏活没少干，杀人都不眨眼的。
“你又来了？”李豪皮笑肉不笑地说。
珠儿全身的刺竖了起来，警惕地说：“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你不用防贼一样。等一会儿我就会走，过几天我还会来，赶也赶不走，请也不会来。你每次都盯着我，是想偷懒吗？你不怕郭妈妈骂？”
李豪仰天大笑：“快四年了，难道你还没弄明白就是郭妈妈要我盯着你吗？”
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珠儿板着脸说：“我甚至不到前院去，一不偷二不抢，不过是来看望一下柱子哥，哪里用得着派人盯着！”
李豪冷笑一声：“这几年你倒是老实了不少，可你忘记是怎么离开的了吗？那次你可是大闹了百花楼，差点就一把火烧了这里，逼得郭妈妈不得不卖了你。这一行干了十多年，头一遭遇上你这样的狠角色，岂敢大意？”
这其中颇多曲折，先是他们逼迫珠儿，柱子替他挨了一棍。柱子气息奄奄，他们却不给治，于是珠儿发了疯地点火烧百花楼。
火势其实并没有李豪说的那么大，却把郭妈妈气着了，连着三天不给饭吃。珠儿却是个烈性子，后来即使给了饭也不吃，生生拖得快要死了，郭妈妈本着能换少赔点就少赔点的心思将她卖了，买家正是如枫公子他娘亲。
万幸，柱子保了一条命，而珠儿找着了好东家。
“那是因为……”珠儿扭头看了眼柱子，欲言又止。
每次一说起这桩事，柱子就会吓得大病一场，说不得。
李豪却得理不饶人，接着说：“啧啧，打伤了郭妈妈，居然还敢当自己家似的，隔三岔五就到百花楼来，我真是佩服你的胆量。”
珠儿的脸红了红，没想到如枫公子的名头这么好用。
他一没钱，二没权，在她看来百无一用。珠儿百思不得其解，自从成了如枫公子的奴婢，他们为何就变了一副嘴脸，同意她给柱子赎了身，允许柱子留在百花楼，还对她进进出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没有如枫公子的名头，她也非来百花楼不可。
想来就来，不想来也得来。
因为这里有柱子哥。
“你说你怕了我？”珠儿拉过柱子，“你怕我，为什么还敢打他？我说过，你再也不能打他了，你还打？我已经给柱子哥赎身了，他不是百花楼的奴才，只是在这里干活，你们不能随意打骂他。柱子哥在这里做牛做马，一个工钱也不拿，只吃几碗饭，到哪里找这么好的伙计？如果被我发现下一次，我会带他走的！”
“小丫头，以为百花楼是什么地方，真能由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在这里发号施令？不过是如枫公子的奴婢，真以为我们怕了你？”李豪上下打量着珠儿，信心十足地说，“老实告诉你吧，如枫公子的大树马上就会倒，你还是回百花楼的好。郭妈妈留你在外面晃悠着，早就算准了到时候你就会自己滚回来的。娘的个乖乖，长成这样一定能卖个好价钱，难怪郭妈妈舍得放了老长的长线，钓这条大鱼。”
厚厚的小本子上记满了他们的罪状，连这次陷害如枫公子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珠儿气得浑身发抖：“如枫公子不会出事！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他！”
李豪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珠儿：“郭妈妈才醒来，正吃着银耳粥，她命我来通知你，这一天很快就会到了。等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不要象没头的苍蝇四处乱转了，到百花楼来最稳妥。你呀，就是当biao子的命，逃不掉的！”
柱子听不懂他们的话，却能感觉到珠儿受了委屈，挡在她的身前，勇敢地说：“你……你不许骂珠儿！你再骂……再骂我打你了！”
李豪眼一瞪：“滚开！你这傻小子除了一身力气啥也没有，管什么闲事？”
“我有……我还有……”柱子挺着胸脯，眼珠转了转，一把揽过珠儿，“我有媳妇儿，珠儿是我的媳妇！”
珠儿推了两下，但柱子将她的肩膀扣得死死的。
李豪不屑地撇了撇嘴：“傻瓜，那是她骗你的！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会看上你？”
“珠儿……”柱子扭头瞅着珠儿，可怜兮兮的模样，眨了眨眼好似下一刻便要哭出来。
“是，我是你的媳妇儿！”珠儿早已下定了决心，平静地说，“早就说好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反悔的。”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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