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就在我身边》一世尘灰

4、他竟然没有腿

　　泦泧经过千年修炼，今日终于志得意满修得全身，不禁欣喜若狂，急需吞噬些幽魂野鬼来滋养四肢百骸，这才兴师动众地出了忘川河底。
　　不想刚踏出河面，便看到那孽冥台上站着一只新鲜的鬼伍，看到自己竟也不象其他岸上鬼役般四处奔逃，只是呆呆地望向这边，不由得大喜过望。
　　鬼陶抬头望见空中巨浪之上站着的那具恶鬼，身高过丈，头上长着酷似刺猬的毛发，面相凶恶，身披青紫短甲，赤足乍臂，正双目如炬射向自己。
　　那恶鬼左肩之上趴着一只玉兔，浑身白如初雪，通体没有一根杂色兔毛，煞是好看，只是那两只眼睛却是血红凶邪，不仅颜色极怖，更是比寻常的兔子、狗、甚至是老虎的眼睛还要大上数倍，几乎占据了整个面部，与那憨软莹白的身体极为不称。
　　鬼陶浑身一颤，忽地就想起运冥砂之时鬼刘貌似玩笑的话来：“鬼陶，你可知如不能每日运砂百斛，饿了厉鬼，那忘川河下的千年宿鬼泦泧会披着青紫短甲、带着恶龙，在夜半之时去吃掉你的精魂！”
　　可现在看来鬼刘所说非实，就算自己没有偷懒，瞧那泦泧眼神还是一样想吃掉自己啊！
　　只是那泦泧肩上趴着的明明是只兔子，为何鬼刘却吓唬自己说是恶龙呢？
　　鬼陶正自诧异之际，却见泦泧伸出右手刷地指向自己，大喊一声：“去！”
　　那只软白邪煞的玉兔听从主令，猛地后腿用力一蹬，向空中急跃，紧接着令人瞪目的事情发生了！
　　那雪白如球的兔子一跃之下身体竟在诡异地急速变大、拉长，三瓣裂唇向外拱出，兔耳僵立□□，四肢衍出锋锐的兽爪，转眼间那哪里还是只兔子！只见虎须鬣尾，长身披鳞，角若涿鹿，爪似苍鹰，那、那分明是一只通体晶白的巨龙！
　　唯一不变的是那一对血红双目，死死地盯着主人心仪的猎物。
　　鬼陶并不知晓，泦泧豢养的这只似兔非兔似龙非龙的恶兽名为嚈兽，民间俗称兔龙，别看通体玉白，实则凶残无比，喜食活人之魄、亡人之魂，现下看见鬼陶恨不能一口吞下，却惧于主人之令，只好甩着涎水来抓活的。
　　鬼陶惊骇之间嚈兽已至近前，一双狰狞利爪狠狠地抓了过来，也不知那爪下索过多少亡魂，但闻得一股血腥之气迎面扑来，鬼陶面如死灰。
　　突然孽冥台下忘川河水一阵恶浪翻涌，狂风中一道赤色身影自河中射出，挡在嚈兽和鬼陶中间。
　　及至今日鬼陶才第一次看见恶灵小七真实的样子，虽只是背影，但红衣猎猎，青发如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那份美好比上鬼陶彼时的猜想更要明艳几分。
　　只是，那绯红裙裾之下竟然不见双腿！空荡荡的裙袍显得如此的萧瑟落寞……
　　原来小七果然尚未将全身修炼完整。
　　鬼陶盯着那绝美与虚妄混然一身的背影，心中怜惜不已。
　　那嚈兽本以为猎物手到擒来，却不想半途竟被阻挡，不由地凶性大发，嗷嗷怪啸，在空中猛地蛇立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对准小七喷出一股腥臭无比的黑色液体来。
　　鬼陶见那嚈兽突喷黑液，心中警铃大震，急急叫道：“小七！快走！那是千年宿鬼泦泧！你斗不过他！快走！”
　　小七仿若未闻，右手一抖，自袖中擎出一物，口中喃喃咒语结成印记定于那物之上，猛地向空中抛去。
　　顿时天地间华光四溢，甚至连漫天乌云也被镀了万道金光，那耀眼夺目的流光溢彩令人啧啧称奇，却转眼间又如长鲸吸水般忽的敛入那物之中，踪迹不见。
　　待光华敛去后众人方才看清，原来小七擎出那物竟仿似一根灰土土的棒子，材质不明，此时因为不见了方才那漫天华光，一眼望去要多平凡有多平凡。
　　那灰土土的棒子立在空中急速旋转着，周边不但不见了那漫天流光溢彩，不知何时竟漫出阵阵阴煞之气，紧紧盘绕着棒身，凝而不散。
　　虽看似毫不起眼的一根棒子，但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嚈兽此时面对这灰土土的棒子竟流露出迟疑之态，在棒前烦燥地飞来舞去，偶尔探出一只前爪小心翼翼地试着去触那灰棒，但马上那覆于棒身的阴煞之气喷腾而出，态如狂势，吓的嚈兽嗷一声惊吼，急急地收回爪子，血红的眼底闪过一丝惧意，却又慑于主人之命不敢后退，因此更加烦燥不堪，暴跳连连，频频发出震耳怒吼。
　　泦泧自驯养那嚈兽以来从未见过它如此焦虑，但眼见那根灰棒除了覆些煞气以外，却又委实看不出玄机所在，而对面那甘美的鲜魂如鱼在俎，令他垂涎欲滴。
　　其实泦泧千年来也吞噬过不少岸上鬼魂，但不知怎地，眼前的这一只对于他独独有着说不清的莫名诱惑，似乎鬼陶与其他普通鬼魂完全不同，冥冥中他有种预感，吞下这只鬼伍必定会对自己大有裨益，这种感觉毫无来头，却又使得他蠢蠢欲动。
　　泦泧将目光收回，再次打量着护佑在鬼陶身前的那个红衣鬼魂，粗粗望去，多说修炼百年而已，何惧来哉？
　　于是泦泧再次向嚈兽发出指令：“速去擒来！”
　　嚈兽不敢违命，巨长的身子高高弓起，蓄势后猛地向那灰棒后面的小七恶狠狠扑去。
　　鬼陶急急抢上身来想去拉小七，但因离着太远无法够到，还险些跌入水中。勉强停身后鬼陶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前方的小七，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拉回身边。
　　眼瞅着嚈兽就要跃过那灰棒扑到小七身上，却见小七口中念念有词如同咒语，随后对着那灰棒大喝一声“开！”
　　只见那朴实无华飞快旋转的灰棒竟然应着小七的一声断喝‘唰啦’一声铺展开来！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棒子，而是一张巨大的灰色土布，好似是谁在身上随手撕下的一块布料，甚至边缘都不怎么齐整。只是那布料太大了，展开后足足把接天连日的忘川河面盖住了小半！
　　不知为何，鬼陶望见那布展开之时，在他的脑海最深处倏地闪过什么东西，但只是稍纵即逝，无从捕捉。
　　再看那一直紧紧盘绕的阴煞之气，在布面完全展开之后陡然厚重了无数倍，瞬间蔽日遮天，萦绕不休。
　　几乎同时自那布面之上遽然立起无数只凶鬼恶灵，个个獠牙利齿，鬼爪森森，红舌狂舞，面目狰狞。但每只凶灵无论如何凶猛乱窜，自膝盖以下却都是合为一体深埯于布面之中，脱离不得。
　　但越是挣而不脱，自那些凶灵身上激起的阴煞之气便越是厚重，凶灵煞气相互牵扯纠缠，鬼影幢幢，发出摄人心魄的嗥叫之声。
　　从远处望去，那景象万分可怖，更何况是近在眼前的嚈兽，呜嗷一声想掉头逃离，但为时已晚。
　　离着最近的十余只凶灵锋利的鬼爪纷纷插入嚈兽龙体，一边张开血盆大口贪婪啃噬着，一边生生将嚈兽拖向布面。紧接着更多的凶灵扭动着异形的身躯争先恐后地扑向嚈兽，犹如见了血的恶狼，嗅了味的蝇虫，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只令人头皮发炸，浑身恶寒。
　　须臾之间嚈兽的一半龙体已被自己的鲜血染红，血腥之下竟已裸露出根根白骨，即便是这样，那嚈兽依旧在拼了命地扭头甩尾，奋力向外挣脱，骤然间一片血雨自嚈兽身下氤氲而落，惨不忍睹。
　　就在那布面上凶鬼恶灵乍现之际，立在远处的泦泧心头大骇，脱口而出的声音里竟带着一丝破哑：“百、鬼、帝、鸿、图！竟然是百鬼帝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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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百骸【bǎi hái】，鬣尾【liè wěi】，涿鹿【zhuō lù】，豢养【huàn yǎng】，嚈兽【yàn shòu】，俎【zǔ】，遽然【jù r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