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就在我身边》一世尘灰

3、是你把他们吃了吧

　　“来来来，排好队，陶哥哥要给你们发美味了！”
　　如果此时的孽冥台旁刚好有鬼路过，如果路过的那只鬼又刚好听到鬼陶竟然对着一群忘川河里已逾百年的恶鬼们自称哥哥的话，极有可能当场崩溃。
　　“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小十五、十六、小十…咦？小十七去哪了？昨日就未看到！罢了罢了我们继续，小十八、小十九、小…喏小三十五！不要以为我不记得你，速速退到后面！不可乱插队！…小二十六、小二十…啧啧～小二十七又去哪里了？？…小三十七、小四十七怎么都不见了？！”
　　自从初次投砂未果昏倒在孽冥台后，大家都认定鬼陶是被忘川河中的厉鬼惊吓所致，甚至鬼陶自己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众鬼为此心中不安，鬼赵却为此甚感欣慰，立刻雷厉风行地调走所有投砂恶鬼，把刚刚醒转的鬼陶再次扔回到孽冥台上，令他独自日夜投砂，不得离开半步。
　　奇怪的是自那日过后，忘川河就象着了魔般性情大变，鬼陶不在时忘川河狰狞依旧，厉嚎不止，却也不曾再象那日般惊怖骇鬼震天撼地；而只要鬼陶一露头，那撕心哀哭竟会变成阵阵轻笑，巨浪翻滚全然落为平波素潮，甚至整条河面也会显得比往日清亮些许，那终日里刺鼻的血腥污浊之气不知怎地竟淡上许多。
　　鬼陶猜想，这一切应是缘于河里的那些幽魂恶灵，看上去他们还是满喜欢自己的，这一点让鬼陶无比开心，渐渐地便也对这众鬼视若炼狱避犹不及的孽冥台，生出些亲切之感来。
　　可是最近几日鬼陶有些困惑，他已经熟识了这河里闹的最欢的那几十只最大恶灵，并且为了便于记忆还给他们按数字起了编号以作称谓，但近日除了小七以外，其他几个称呼里带‘七’的恶灵们竟接二连三莫名地消失了！此事令鬼陶大惑不解。
　　“小七啊，你说为何小十七、小二十七、小三十七四十七都突然不知所踪？这可真真是奇怪！”
　　上午的冥砂已经投完，鬼陶懒懒地仰卧在孽冥台临近河水的边缘之处，双手交叉垫于头后，右腿架在左腿之上，双眼半眯半睁，像往常一样与河里的那只编号为小七的恶灵聊着天。
　　每日这个时候是鬼陶感觉一天中最为惬意安心的时刻。
　　冥间的上午虽不象阳间那般明亮，但也是一日里阳气最盛之时，此刻风不烈，云不浓，除了忘川河远处偶尔响起的鬼嘶魂哮外，一切竟仿佛很是和谐。
　　漫天混沌之中镂出一些细小的光亮，轻柔地打在鬼陶脸上，于长长的睫毛下晕出两道扇形的阴影，美仑至极。
　　鬼陶等了等，河里并没有任何回响，他侧目瞄了一眼。
　　忘川河里的恶灵厉鬼受天地诅咒阴嫠洗礼，很难再修得真身，只有千百年的宿鬼才有机会修出身形，如欲求不满妄图祭出冥寿以捷径速成，身上必定会留下一处因受天谴而化落的命门，不论日后修为有多强大，一旦被人找到此处命门必死无疑。
　　很显然，小七是那只守规矩的恶灵，因为鬼陶看到忘川河里的小七虽因看不清亮只是模糊的一团，但从形状看至少可以断定小七尚未修出全身。
　　忘川河浑沌阴森，即便是正午之时也无法肉眼辨识河下的状况，因此鬼陶也根本无法辨识出小七的五官模样。
　　不过通过连日里的观察，他却已能大抵猜出小七的心情变化：当小七身周河水变淡时，说明他的心情是轻松愉悦的；但当河水转为腥浓色重时，那说明他的情绪正变得很激烈。
　　而此时，小七身周的河水颜色看上去比刚刚淡了许多，这表示着小七此时的心情正自愉悦着。
　　这份愉悦立即感染到了鬼陶，他一骨碌翻过身来，两手扒住木台边缘把头探了出去，直直的望着小七。
　　虽然他根本无法得知小七的眼睛在哪里，但他就是感觉得到，小七一直在凝望着自己。
　　一直都在。
　　“小七，快快从实招来！小十七他们是否已被你所吞？不然为何带七字的就只剩下你一个？”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低低的一阵轻笑，河水好似又淡了些许。
　　鬼陶心下一荡，突然就莫名地呆了呆，心中不由想着这恶灵小七生前一定长得十分俊美，不然笑声怎会如此令人心动，听着让人好生怜惜。
　　见鬼陶沉默不语，小七似乎不解，轻轻地荡了荡头上的河水，鬼陶心下竟也随之又是轻轻一荡，恍惚中忍不住伸出右手食指想去触碰水里的小七。
　　不料指尖快要触及水面时，那河水好似受到惊吓般哗啦一声退下去一尺有余，水面上竟生生旋出一只漩涡，硬是兀自躲开了那手指的触碰。
　　鬼陶猛的想起那日昏迷醒来之时，鬼刘曾偷偷叮嘱过自己，万万不可触碰忘川河水，这忘川河乃天地间阴气最重之所，万千年来集聚鬼刹之气，即便没有那些厉鬼恶灵怪虫毒豸，也属世间极阴极毒之物，一旦触碰既会缠蚀至腐，尸骨无存！
　　鬼陶急忙忙抽回手指，但见那水中的漩涡这才渐渐平复如初。
　　“小七他难道、竟是如此担心着自己，不愿伤害到自己的吗？”一念至此，鬼陶莫名地感到原本心所在的那个空空的位置，竟好象又在疼了，虽不似当日那般巨痛难忍，却也是一丝丝、一厘厘，象冰雪寒风刺入肌肤，又如炙刃利刀划刻心房。
　　鬼陶不明所以，最后归结为是自己这副借来的躯囊有异，忍了忍，想要先去宽慰一下小七，告诉他其实自己刚才只是想…只是想碰碰他而已……
　　话尚未出口，突然忘川河河底毫无征兆地颤动起来，一直因慑于小七灵煞不敢靠近的厉鬼恶虫们开始不安地哭嚎厉叫，以无比迅捷的速度四处乱窜，河面上阴风乍起，凌悚不堪。
　　紧接着鬼陶发现这整条忘川巨河竟在上下撼动！河面随着撼动幅度不断加大而变得巨浪砸溅，如兽嘶吼，自己身下那座神鬼加持已逾万年的孽冥台，竟在撼动中蜿蜒着微微裂出一抹细纹！
　　“这，这是怎么了？难道阴间也有地动？”鬼陶一时之间呆愣原地。
　　与此同时，鬼陶清晰地感受到小七正变得极度不安，身周的河水更是泛着浓重血黄之色。小七对着鬼陶急急拍动着河水，鬼陶却不知是何用意。
　　忘川河正中这时已隐隐盘出一只漩涡，那漩涡逾盘逾大、逾盘逾急、逾盘逾深，越是接近漩涡中心位置，河水的颜色越是浓重。
　　伴随着猛烈之风，这只巨大漩涡正以催枯拉朽之势毫不留情地扼杀着整条忘川河面，大小鬼灵们被那漩涡迅速吸入，瞬间吞没，惊悚绝望地嚎叫声险些刺穿鬼陶的耳膜。
　　河面在咆哮，漩涡在廓大，狂云怒卷，鬼啸连连，小七焦急地拍打着身前的河水示意鬼陶赶紧离开，但鬼陶不明所意，反倒顶着劲烈地阴风奋力探出身子向水中的小七大喊：“小七！快走！快离开！万万不可被它吸进去！”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从那硕大无比的漩涡中心绝地窜起千重巨浪，足有百丈之高，待升至空中略滞之时浪头猛地回卷，遮天蔽日般凶相毕露，大有一口吞没整间冥府的气势。
　　自浪头顶端，终于显现出一具青面獠牙的恶鬼之身，正是那深踞忘川河底千年的宿鬼——泦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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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看，小七是谁？当然是我们貌美如花掷果潘安风流倜傥的阎王大人驾到！
注：混沌【hùn dùn】，阴嫠【yīn lí】，泦泧【jú yu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