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枭》乌骨

7、第七章

　　八月十五。

　　村里几声鸡叫声，掀开了又一天的序幕。

　　初升的阳光斜斜洒在院子里，慢慢抹去了夜色的灰暗，也抹去了这破旧小院里，最后一丝阴霾。苍佑抹了把脸，清冷的水打醒了残余的睡意，捧着书慢慢绕着院子，边走边背，静寂的院子终于有了生气。肖陌从屋里冲了出来，跳了几下，又前后弯弯腰，抖抖腿，一个翻身跃出了院墙，乖乖按师傅的吩咐，系上重重的沙袋，到外面跑跳去了。而小佐也抹着眼睛，嘟嘟囔囔着昨晚默写过的《千家诗》，蹲在门口抱着冲过来的呆瓜点瞌睡。

　　今天的天气，真好！

　　或许是赤枭跟着三个孩子说过什么，现在真是越发的省心了！嚣嚣将窗户撑起，看着院子里种的花，虽不名贵，却开的极好，隐隐的带些暗香，苍佑听到声音，转头对她笑笑，而馋猫小佐扑到窗下，期待的看着自己：“嚣嚣姐！今天吃什么馅的月饼？”连那眼睛里，都似乎带着口水，好像这么盯着，就能从自己脸上盯出一大块月饼。

　　嚣嚣失笑，弯着腰点点他的小鼻子：“绿茶馅，莲蓉馅，绿豆绿，咸蛋黄。怎么样？”小佐笑眯了眼！欢呼一声蹦过去搂着呆瓜转圈圈，可怜的呆瓜被转的晕头晕脑，小佐冲出院子玩儿去了，呆瓜脚步不稳，跌跌撞撞的跑了几步，摔了个跟头，晃晃脑袋，再踉跄几步，逗得嚣嚣扶着窗框，笑的合不拢嘴。

　　苍佑收起书来，到厨房去帮忙熬粥，想想这几年的日子，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真是一种特殊的历练...时时陪着嚣嚣去采药，身体日日健壮起来，不再是一脸小书生的懦弱，有时候看着铜镜里模糊的脸，甚至有些恍惚，脸上的坚韧，心里的傲骨，不属于书生的不知愁苦，而是在生活的磨砺下，渐渐凝结的成熟和担当。他熟练地将柴火塞进炉灶，看着舔舐锅底的火苗，若没有这些变故，自己会不会，和那个孔鲲一般，没事找事，日日为一些莫名的情绪困扰？摇摇头，他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米粥的香味散开的时候，嚣嚣已经拌好了月饼的馅，坐在厨房的小几旁，用模子套出一个个圆圆的月饼，脸上尽是甜蜜的笑意。苍佑看着，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若是没有赤枭，他定会在考取功名后娶了嚣嚣，他心里最是疼惜，也最是敬重的女子，只是，那日当他看到一身红装的赤枭抱着睡得香甜的嚣嚣走进院门时，他忽然明白，嚣嚣心中，早就有了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怀抱，那么，自己就默默守护她，便好！否则，自己的情感也会渐渐沦为一味毒药，不断刺伤嚣嚣的心...

　　不是爱的不深，爱的不执著，只是明白，对她而言，自己不是那个能给她幸福的人。若是借着深爱的名义去伤害对方，那才真正罪不可恕。

　　肖陌唱着走调的山歌，又窜了回来，随着功力的增长，再也没有刚学武功时的狼狈。他大嚷着“好香啊！”便窜进厨房，从灶台上捡了一块烤干的馒头，就往嘴里塞，苍佑随手抡起一根细长的柴火，冲他打去，肖陌连连求饶，蹦出门外，坐在已经成型的机关椅旁细细考量，还不忘腹诽村里人，见他手艺好，天天找人来央他做点活计。啊呸！老子给狗做，都不会给这帮村里人做！什么东西？见着现在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见着自己的手艺能让他们转手卖钱？哼！当年老子讨饭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积极？见一个老子踢一个出去！

　　不过，师傅倒警告过自己，教自己习武只为能跑的快些，不许出手伤人，反倒给嚣嚣添麻烦。这个，自己也清楚...

　　刚开始跟着嚣嚣的时候，见过那些村里的白痴小孩，还抽着鼻涕，光着屁股，就会捡石头土块之类的，往嚣嚣身上扔去。自己气不过，嚣嚣却很是认真的对自己说：“世上一辈子，哪儿又不吃亏的时候？你是准备无视这些小麻烦，躲过大麻烦呢？还是上前揍了他们，再让村里人有借口把咱们赶走？”现在想想，还是憋气...嚣嚣遇着自己以前，又吃过多少苦头？好在啊，现在，有师傅罩着！嚣嚣果然是嫁给师傅最幸福！

　　越想越开心，越是觉得师傅和嚣嚣般配，不过...自己以后不是得叫嚣嚣“师母”了？猛地一怔...啊！啊！啊！自己怎么没想过啊！让，让他怎么叫的出口呢？

　　抬头看看房间里嚣嚣隐约的身影，心里懊恼的很...“师母...师母...唉！”眼前却飘过一道红衣，他猛地抬头，对上赤枭严肃的脸，赶快站起来，直着身子，“师，师傅...”

　　赤枭微微点头：“嗯，不错，武功倒是长进很多！”

　　肖陌挠挠后脑勺，有点受宠若惊。

　　“门口有个和你一般个头的，手下功夫不错，你去讨教几招！”

　　肖陌眼睛发亮，赶忙奔出去，赤枭摇摇头，看着厨房做月饼的人，笑里带了点温和。

　　嚣嚣看着红衣男子进来，顺手将手里刚揉好的面块扔过来，赤枭反手接了，又控制着力道扔了回来，嚣嚣笑的眉眼都舒展开来，苍佑摇摇头，赶快将饭盛出，往院里端了四碗，给她们剩了两碗，便笑着将厨房门闭上，将空间留给四目对视的两人，看着嚣嚣明亮的眼睛，苍佑心中很是满足。坐在院子里，想着自己还是快点考个功名，赤枭的身份，嚣嚣身世背后的麻烦，还有...自己的麻烦，都要求自己做那个强硬的后盾...

　　赤枭陪着嚣嚣打完月饼，才开始喝粥，因为不太熟练，弄得手上油乎乎的，很是腻得慌，手上的勺子在手里不停的滑，他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在一边幸灾乐祸的嚣嚣，然后冲她胳肢窝挠去，嚣嚣笑的趴在他怀里直喊救命，赤枭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嚣嚣则捧起碗来，一勺一勺地喂赤枭喝粥，彼此的眼中，都是对方的笑脸。而外面的苍佑越听越满意，觉得今天的粥，实在是好喝的很！

　　八月十五，心里的阳光和屋外的阳光，散去了一切曾经的苦难，今夜的月，一定会很圆，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