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枭》乌骨

14、只为在一起！

　　银雀第一次发现，原来赤枭也可以有人类的表情...

　　尤其是低头在红衣少女耳边低语的那刻，眼里的温柔，浓重的根本无法掩饰。

　　难得的奇景，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更是激动万分。原以为这一趟出行，自己将会成为楼里永远的笑柄，多少还是有些沮丧的，不过，现在看来，哼哼，会有多少人羡慕啊！一想到自己可以大肆炫耀这难得的收获，看向赤枭的目光，便更是热切，甚至有点儿像花楼里准备卖姑娘初夜的老鸨，其猥琐程度，让一边防备着的少年们齐齐打了个冷战，心里更是忐忑不安，捏紧恨不得砸上这人鼻梁的拳头，暗暗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别给嚣嚣添麻烦。”

　　只有苍佑，毕竟是县太爷，早就练就了心口不一的绝活，心里再厌恶，面上也能保证一派和气，他又深知，此时绝对轮不上自己闹情绪，他们所说的话，也绝不会希望自己听到，尤其是嚣嚣，在她心中，家里的少年，都是她的责任，既然她心心念念希望家人远离她和赤枭的那个世界，那自己，就先合了她的心愿，但我，也会保证，总有一天，会爬上，那为你挡风遮雨的高度。

　　心思既定，自己该做什么便很清楚，苍佑暗自寻思着，怎样才能将那白痴州牧拉下来，自己手上已有他的不少罪状，只需一个合适的机会。手上却还能有条不紊地将茶泡好，送至客人面前，语气很是友善，状似真的带些歉意的说：“山野人家，只有几盏粗茶，实在过意不去，见谅。”表情的真挚，让银雀都觉得贴心，连连点头称谢，嚣嚣扭头，趴在一边站着的赤枭腰上，笑的肚子都疼，要不是有客人，自己定要跳起来砸他脑袋，居然敢把场面上的话带回家里！还真有几分官样！

　　赤枭满意的看着苍佑将一边愣着的几个少年拉出去，还顺手把门合上，便摸摸嚣嚣的脑袋，手劲极温柔，声音却压着几分冰冷的恼恨，“说吧，这次是谁。”

　　银雀正细细品着茶，心里有些疑惑，这茶的味道...好像在哪儿尝过？一听赤枭发话，慌忙正色回答，即使嚣嚣在一边，也没有一丝顾忌和犹豫：“这次是四位长老一起下的令，据说蛊王已经在湘西露面，他手里有陈南王重金委托的寸心知，时限三月。”

　　说罢，银雀便有些担忧的看着赤枭，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方才关于茶水的疑问，便夭折在皱起的眉头里，四位长老这次，明显是故意刁难，可就算如此，赤枭还是不得不接...

　　嚣嚣手里的茶微微一抖，水面泛起了浅浅的波纹，里面嚣嚣朦胧的面容，分明闪过一丝厉色，寸心知？还真是，大手笔...抬手细细抿了一小口，眯着眼睛浅浅的笑，似乎刚才苍佑的话，还能保持逗笑的时限，感觉赤枭的手离开自己的脑袋，便懒懒地靠着椅背，耷拉着眼皮，仔细玩着自己的手指。

　　赤枭哼了一声，其实，即使不是银雀，也会有别人来告知自己，方才自己确是迁怒了...也罢，反正迟早要带她走...蛊王？哼，莫不是那些长老听到了什么风声？不太可能，嚣嚣的身份，自己隐藏的极好，当年，即使是那人，也不知道，肖鬼医在最后的日子里，带着的，是两个孩子...更不会知道，当年的惨剧里，两个孩子，都没有如他所愿...说起来，自己还没有好好拜访故人呢！带嚣嚣一起去，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过...赤枭眯起眼睛，扯出一个冷笑，若是楼里真有人敢打嚣嚣的主意，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我赤枭，手里还真没沾过，仇人的血呢！

　　银雀心里一个咯噔，看这表情，赤枭是相当清楚这次任务代表什么...看样子，是要接了...可就凭自己对四大长老的了解，也该知道，这次行动极有可能是个陷阱，他们绝不希望赤枭能安然的完成任务，要付出的代价，绝对极为惨烈，更为可怕的是，如果他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却拿不出寸心知这根本没有记载的神秘的蛊，他将面临的，便是楼里的极刑，就算楼主，也不能网开一面...这分明，就是专门针对赤枭设下的圈套...可是，若不跳...银雀抬眼看看嚣嚣，显然，楼里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

　　赤枭思量片刻，便下了决定，走到桌前，伸手沏上一壶新茶，专注地看着热热的水慢慢注入茶壶，将茶叶卷起，打着漂亮的转儿，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低低的说：“回去告诉那四位长老，我明日起身去湘西，那姑娘我也一并带着了，实在不劳他们为我费心。至于其他人，呵，让他们问问陈南王，再决定，是不是还准备打这边的主意。”

　　银雀一一记牢，虽然心里有许多疑惑，但还是决定保持沉默。等了片刻，赤枭小心地将茶水注入茶杯，转身递给嚣嚣：“喝热的！”却看见嚣嚣缩着的那副懒样儿，心里的烦躁一扫而空，隔着茶水升腾的雾气，嚣嚣看得见赤枭的温柔，赤枭看得见，嚣嚣的依恋，只是谁都没有发现，银雀的耳朵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血点，鲜红的如同相思红豆，最后渐渐隐去，再也没有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银雀离开之前，与赤枭不知密谈了些什么，嚣嚣便很体贴的去跟几个孩子道别，反正该知道的，自己迟早会知道，现在最头疼的，还是怎么告诉他们，自己的决定...嚣嚣一阵头疼...

　　虽然嚣嚣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着小佐完全哭成泪猫的样子，嚣嚣还是一阵心疼，毕竟在一起已近六年，互相扶靠着长大，从未分开过一天，在痛苦磨难中，更是将这个家当做生命的重心，每一个人，都是整个家不可或缺的支柱，尤其，是作为家长的嚣嚣，在他们心中，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脊梁，可这次的分别，却很有可能，是死别...

　　谁都不忍心，说出阻止的话，为了他们，嚣嚣和赤枭总是聚少离多；可谁也不愿意，说出一句“你去吧，家里有我”，似乎一旦说出口，就意味着一个支柱的倒塌，小佐还小，情绪的外露可以不去思考，真实的让他们羡慕。

　　嚣嚣心里难过，却还是如同往日一般，凶巴巴地指着四个哭丧着脸的十七八岁的少年，“怎么，我出去游山玩水也碍着你们了？可怜我拉扯你们长大，还没个喘息的时候了？哼！没良心，白痴！”

　　见没人搭理她，这下干脆恼了：“我就要去就要去就要去！你们给我收拾行李！还不信，就治不了你们了！苍佑，你管管他们，明天早上，我要看见一个最漂亮的包裹！”说罢，自己躲到屋里，边抹眼泪，边给那几个臭小子补衣服...门外狗狗一样蹲着五个孩子，听她细细的抽泣声，眼眶红，鼻子红，咬着下唇，死死盯着院子的阴影，恨不得将那几个黑衣人烧成黑炭...

　　最后，还是苍佑，扯着他们跑去厨房做干粮，哭过的声音有些梗咽，却坚定而有力：“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我只想着，等嚣嚣回来的那天，我一定，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什么痛苦，什么仇恨，我都能给她撑起来！”说罢，咬着牙，狠狠揉着面团，将所有的无力感通通揉进去，揉进自己的心。

　　肖陌低着头，狠命地剁肉馅，没有说话，只是决定，明天开始，练功的时候，再多绑几个沙袋。

　　庄玄喃喃自语：“有钱能使鬼推磨，别的我什么都不会，我只要努力赚钱，苍佑，你说，有钱是不是，就能让你做丞相？”

　　苍佑停下来，想了想，“嗯，以前嚣嚣讲过，做官死心眼最可怕了，要懂得灵活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钱当然也算了！”

　　庄玄咧着大嘴巴，使劲锤了身边的孔鲲一拳，“我一定要做最厉害的财主！等嚣嚣回来，就能请她吃城里最有名的醉虾了！”

　　孔鲲没吭气，只是慢慢回想着，嚣嚣教给自己的医术，她总说，自己的生命，要握在自己手里，医术虽然不如剑术霸道，却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她的眼睛很亮，在教自己用咒符掩饰医术的时候，嘴角带着些狡猾的味道，说着让自己惊愕的话，什么越神秘，越让人畏忌，什么永远不要把真实的实力，展示给敌人，她笑的像只小狐狸，却是真的，在为自己着想...

　　如果，一切都是为了再见，那么，离开你的日子，我们会比你，更坚强，更努力！

　　夜色很黑，很黑，隐匿着的危险，在这样如墨夜色的掩盖下，平静的可怕，赤枭站在厨房门外，欣慰的笑笑，放心，我定会带嚣嚣平安归来！绯红的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一下一下，终将浓重的夜色，打成破裂的碎片...